第25章 海底兩萬裏尼摩船長的雷電1

第25章 海底兩萬裏 尼摩船長的雷電(1)

我們沒有起身,轉身望向樹林那側,我正往嘴裏送食物的手頓時僵住,而尼德·蘭也正好把東西放進口中,可他的手也僵住了。

“石頭是不會從天上掉下來的,除非是隕石。”康塞爾說。

第二塊石頭,一塊經過精心打磨過的圓狀石頭,擊落了康塞爾手中的一塊美味可口的鴿子肉,這更加說明,他的這種看法是對的。

我們都站了起來,把槍扛在肩上,準備著迎擊任何攻擊。

“是猴子嗎?”尼德·蘭叫道。

“差不多吧,是些野蠻人。”康塞爾答道。

“回到小艇上去。”我一邊向海邊退去,一邊說道。

事實上,我們必須撤退。因為,有20多個手持彎弓和石器的土著出現在離我們不到百步之遙的那片遮住了右半邊天際的矮樹叢的邊緣。我們的小艇此時停在距我們20米遠的海灘上。

土著離我們越來越近,盡管他們沒有跑著過來,但卻做出了種種最充滿敵意的動作,石塊和箭雨點般向我們襲來。

尼德·蘭不願意舍棄他的食物,不顧迫在眉睫的危險,一手拿野豬,一手拿袋鼠,快速地收拾好東西。

2分鍾後,我們來到了海灘上,把食物和武器放上小艇,再把小艇推進海裏,然後安好兩把槳,這些工作在瞬間一氣嗬成。我們還沒劃出200米,就看見100多個土著手舞足蹈地大喊大叫著走入了那齊腰深的海水之中。我在留心地觀察著,土著的出現會不會將“鸚鵡螺號”上的人吸引到潛艇的平台上來。可是,“鸚鵡螺號”上沒有任何動靜,這龐大的機器此刻橫臥在海上。

20分鍾後,我們登上了“鸚鵡螺號”。艙蓋是敞開著的。將小艇拴好之後,我們便進入到船裏去了。

我來到客廳時,聽到陣陣音樂聲。尼摩船長正俯身在他的管風琴上,陶醉在那令人心醉神迷的音樂之中。

“船長!”我叫了他一聲。

他並沒有聽見。

“船長!”我再叫了一聲,並用手碰了碰他。

他微微動了一下,然後轉過身來,說道:“啊!是您呀,教授先生。你們狩獵的成果如何?你們采集了不少植物標本嗎?”

“是的,船長。但不幸的是,我們帶回來一群兩腿動物,這些兩腿動物就在附近,對此,我感到很不安。”我答道。

“什麽兩腿動物?”

“是一些野蠻人。”

“野蠻人!您覺得奇怪吧?教授先生,你們的腳一踏上那地球的陸地,就在那裏發現了野蠻人。野蠻人,陸地上哪裏沒有?再說,您稱之為野蠻人的那些人,會比其他的人更壞嗎?”尼摩船長帶著諷刺的語氣說道。

“不過,船長……”

“先生,對於我來說,到處都碰到過這樣的野蠻人。”

“好吧。如果您不想在‘鸚鵡螺號’上接待他們的話,您最好還是小心一點。”我對船長說道。

“放心吧,教授先生,並沒什麽可令人擔心的。”

“可是土著有多少呢?”

“您看到有多少人?”

“至少100人。”

“阿羅納克斯先生,就是巴布亞的所有土著都聚集在這海灘上,‘鸚鵡螺號’也絕對不會擔憂他們的攻擊!”說著,尼摩船長把手指放到了那管風琴的琴鍵上。

船長的手指又在琴鍵上跳動了。我留意到,他隻是按動黑色的琴鍵,這樣彈奏出來的音樂便明顯帶有蘇格蘭音樂的風格。片刻,他便忘記了我的存在,沉浸在一種夢幻之中了。這樣,我便再也不敢去打擾他了。

我再次登上了船的平台。夜幕已經降臨,因為,在這低緯度地區,太陽西下得很快,而且沒有黃昏。我隻能隱約望見格波羅爾島。但是,在海灘上有許多火花在閃耀,這證明土著並不打算離開那裏。

就這樣,我獨自待了好幾個鍾頭。時而想起那些土著,但我已經不特別害怕他們了,因為船長堅定不移的信心在感染著我;時而又忘記了他們,欣賞著熱帶地區美麗的夜景。我的思緒隨著黃道十二宮的星辰一起飛向法國,而這些星辰還有幾個小時才會照耀那塊土地。月亮在夜空的星宿間閃爍出光芒。於是,我期待著這忠實、殷勤的地球衛星後天又將回到同一地方,掀起股股海浪,使得“鸚鵡螺號”脫離珊瑚石床。接近午夜時分,昏暗的大海上和那海岸的樹木底下都悄然無聲的時候,我回到了我的房艙裏,安詳地睡去。

一夜過去,相安無事。也許那些巴布亞人一看見海灣中擱淺著一隻怪物,便害怕了,因為,艙蓋仍然是敞開著的,他們很容易就能走進“鸚鵡螺號”。

1月7日早上6點,我再次登上平台。晨霧在逐漸散去,不久,島嶼就從消散的霧氣中顯露了出來,先是海灘,然後是山峰。

那些土著仍然守候在那裏,人數比昨天更多了,估計有五六百人。有幾個土著,趁著低潮時爬到了距離“鸚鵡螺號”不到400米的珊瑚石礁的尖頂上。我很容易就認出了他們。他們是真正的巴布亞人,身材魁梧,體格強健,前額寬闊隆起,鼻子肥厚但不扁平,牙齒潔白。羊絨般的頭發染成紅色,與漆黑發亮的、像紐比人一樣的身軀形成鮮明的對比。骨質耳環把他們的耳垂拉得很長。這些土著通常光著身子。在他們中間,我看見幾個女人,穿著一條真草製作的、係著一根草帶的裙子,從腰身長至膝蓋。幾個頭領,脖子上各戴著一個彎月形飾物以及幾條紅白相間的玻璃珠項鏈。幾乎所有人都手持著弓箭和盾牌,肩膀上扛著一種網,網裏麵裝著圓形的石頭,他們正是用這樣的投石器將這些圓石頭巧妙地投射出去的。

其中的一個頭領,在離“鸚鵡螺號”相當近的地方,仔細地觀察著這艘船。他披著一條香蕉樹葉編織的披肩,披肩的邊緣帶著染上了鮮明色彩的花飾。從裝束上看,這也許是一名高級頭領。

這時,這個土著正在我的射程範圍內,我本可以輕易地就將他擊斃,但是,我覺得最好還是等他做出真正帶有敵意的行為時再動手。在歐洲人和野蠻人之間,歐洲人不應當主動攻擊,而應該自衛反擊。

在低潮期,土著在“鸚鵡螺號”周圍不懷好意地轉來轉去,但沒有高聲叫嚷。我聽到他們不斷重複著“阿塞”這個詞,根據他們所做的手勢,我明白他們是在邀請我到島上去,但我覺得應當謝絕這種邀請。

那一天,小艇沒有離開大船。尼德·蘭也因此不能充實他的食物儲備,顯得非常失望。這個靈巧的加拿大人於是利用時間,調製他從格波羅爾島上帶回的肉類和西米粉。至於那些土著,在早上11點左右,當珊瑚石尖頂端快要被上漲的潮水淹沒時,他們都回到岸上去了。然而,我發現在海灘上,他們的人數明顯地增加了。或許,他們來自臨近島嶼,又或者更確切地說,是從巴布亞島來的。不過,我還未曾見著土著的獨木舟。

由於沒有更有意義的事情可做,而這帶海域裏又有大量的貝殼類、植蟲類和其他海產植物,於是,我打算在這清澈見底的海裏打撈一番。今天是“鸚鵡螺號”在這一帶海域停留的最後一天,根據尼摩船長的推測,明天海潮就會使“鸚鵡螺號”脫淺。

因此,我讓康塞爾給我拿來一個輕便的小型捕撈器,類似用於捕撈牡蠣的那種。

“那些野蠻人呢?先生,你可別見怪,我覺得他們並不太凶惡。”康塞爾問我。

“可是他們會吃人肉的,我的小夥子。”

“人可以既吃人肉,也同時可以誠實,正如一個既貪吃又誠實的人一樣。兩者並不矛盾。”康塞爾答道。

“是的!康塞爾,我讚成你的觀點,他們是吃人肉的誠實人,他們誠實地吃俘虜的肉。不過,我可不想被吞食,哪怕是誠實地被吃掉。我可得時刻保持警惕,因為,‘鸚鵡螺號’的船長似乎對此一點也不在意。好了,我們現在開始打撈吧。”

在這2個小時裏,我們忙著捕撈,卻沒撈到任何稀奇的東西。打撈器裏全都是些驢爾貝、豎琴貝、河貝子,還有一些我今天才見到的最漂亮的槌魚。我們還撈上了一些海參、母貝和十幾隻小鱉,這些都可以送去船上的配膳室。

但是,讓我沒有料到的是,我竟然抓到了一件珍品,應當說,是抓到了一個自然變形的珍品,這次偶遇,實屬罕見。康塞爾將打撈器放入海裏,再拉上來,裏麵裝的盡是各類平常的貝殼。突然,他看到我把手迅速伸進網內,取出一個貝殼,並發出一聲貝類學家的叫喊,也就是說,發出人類喉嚨所能發出的最為響亮的叫聲。

“啊!先生怎麽啦?被咬著了嗎?”康塞爾顯得非常詫異。

“沒有,我的小夥子。不過,我情願用一隻手指的代價來換取我的發現!”

“發現了什麽?”

“就是這個貝殼。”我指著我的戰利品說道。

“這隻不過是一個斑岩橄欖貝,橄欖貝屬,櫛鰓目,腹足綱,軟體類門……”

“沒錯,康塞爾,可是,這個橄欖貝的紋路,並不是從右向左繞,而是自左朝右旋!”

“可能嗎?!”康塞爾喊道。

“是的,我可愛的小夥子。快看,這就是一個左旋貝!”

“一個左旋貝!”康塞爾重複道,此刻他的內心異常激動,“快看看它的螺旋紋吧!”

“哎!先生,請你相信我,”康塞爾顫抖地拿著這珍貴的貝殼,說道,“我從未有過像現在這般激動的心情!”

這的確令我興奮!事實上,正如博物學家們所觀察到的那樣,貝殼的紋路向右旋是自然的法則。就像行星與它們的衛星,它們的公轉或是自轉,都是自右向左的。與左手相比,人更多地習慣使用右手,因此,人類的工具或器械、樓梯、門鎖、鍾表的發條等,也都是按照自右向左的使用方式配製的。大自然通常也是依據這一法則,造出了貝殼類的紋路,貝紋都是自左向右旋,鮮有例外。而一旦遇到貝紋自右向左旋的貝殼,那些喜好收藏的人便會不惜重金將它買下。

我和康塞爾聚精會神地欣賞著我們的這個寶貝,正當我盤算著如何用它去豐富我們博物館的珍藏時,倒黴的事情發生了:一個土著投來了一塊石子,打碎了康塞爾手中的那件珍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