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重生
錦衣繡春 第二卷 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底風 88.重生 天天書吧
呂雲衣臉上慘淡一笑,“公主出生之前,您摔的那一跤,是我在皇後娘娘的指使之下推的,我想姐姐您絕不會猜不出來,是以您永遠對我都是拒之千裏。那一掌推出,我也傷痛無比,我從沒有想過自己會去害人。可我一直都是個多餘的宮女,眾人嘲笑的婕妤,在皇後的手上,她讓我做什麽,我都得做,我毫無選擇。所以公主出生之後,我總是舔著臉去看望,我想娘娘那時候也許都覺得我是想來繼續害公主,可是我是真心想要贖罪。但是……永遠沒有人懂我。皇後娘娘因為您沒有流產,不再信任我,您因為懷疑我,總是對我冷若冰霜,我像是一個夾縫之中求生的小醜……”
我伸出手,在她臉上狠狠抽了一巴掌,眼淚已經流的滿臉都是,她不但沒有還手,反而笑了出來,“打得好,您這一巴掌打下來,我終於舒服了,算是我還給公主的吧。”
“公主被害死,和你有沒有關係?”我咬著牙,對她狠狠問道。
呂雲衣搖搖頭,“人心都是肉長,我也算看著公主長了一年,那小小的肉團,從那麽一點點,長到這麽大,我怎麽會忍心?您以為後來徐夫人帶著那個大夫到您這裏,有那麽容易嗎?”
“什麽?”牽涉到岱欽,我越發的緊張。
呂雲衣笑笑,“徐夫人幾年未進過宮,那次進宮,進的蹊蹺,皇後娘娘並不愚蠢,徐夫人前腳一出坤寧宮,便讓我跟了出來,我看到徐夫人帶著侍女到了您這裏,連續六天。”
我愣了愣,怪不得那些天岱欽來給月牙兒看病毫無阻礙,原來是她暗地裏給他們放了漏。
“這也是我的贖罪。不過最後公主還是走了,我也替公主難過了許久。”呂雲衣說起月牙兒的時候,臉上那種難過,看起來不像是裝的。
“你知道這麽多,為什麽不在皇上回宮之後,替我佐證?”
呂雲衣搖了搖頭,“姐姐還是這麽天真嗎?皇上是不可能把皇後娘娘怎麽樣的。嫡母殺了庶女,再被夫君廢黜,這種事要是傳出去,皇家顏麵何在?太子和眾皇子顏麵何在?就是皇上,他的顏麵又何在?還有,難道您以為,皇上真的是蒙在鼓裏,什麽都不知道嗎?您閉門不出之後,皇上查清了所有始末,立即便把張誌泰處決了,這個……我想姐姐都不知道吧?”
我抖著手指,心如刀絞。他都知道,他果然不是會被欺騙的人,他比我知道的還要清楚,所以,我推拒於他,他也心虛不敢再見我。
“姐姐,咱們的男人,是皇帝,很多事,他也是不得已。我勸您想開些,莫要再在這深宮之中辜負紅顏了,換上紅裝,繼續承恩於皇上吧。如今皇後已經不在了,您隻要稍微對皇上表示一下,後位絕對是您的,做了皇後,便什麽都在您的掌控之中了。”呂雲衣忽然轉了話調,對我循循善誘。
我坐到椅上,“出去。”
呂雲衣見我如此,臉上忽然現出詭異一笑,也不再坐,起身道,“雲衣今日把所有話都對姐姐說了,如何決定,在於姐姐,總之,皇上對您,心思可是沒有變過啊。”
我滿心卻都想著,張誌泰在我們不注意之時,將沾著鼠疫病毒的布帕捂在月牙兒嘴臉之上的情景,朱棣已經要了他的命,可是他不過是做了惡事的人,真正策劃的,是徐雲華。他任由徐雲華繼續做了三年皇後,什麽事也沒有做。
我就這麽在堂中枯坐到傍晚,寶兒珠兒都納罕,過來詢問我所為何事,是不是呂雲衣說了什麽不好的話,我沒有搭理她們,默默地要了一杯茶水,便往床上躺下,“你們都下去吧,我今兒身上不舒泰的很,想早點歇息了。”
兩人隻好退了出去,我從梳妝台床頭的一個小櫃裏麵,將岱欽給我帶回來的那個瓶子拿了出來,將那粒丸藥倒在手中,看了許久,終於送到嘴中,仰脖喝下整碗茶水。
剛服下那藥,並沒有什麽不適,我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衣裳,有些不修邊幅,便走到櫃子邊,翻出了很早以前的一套錦衣衛製服,穿在身上,倒覺十分舒適,然後便躺在床上,過了一會,便覺頭越來越重,身子也不聽使喚了。眼前腦中出現的都是從前的畫麵,初見的朱棣,虎口下的徐輝祖,酷愛繡春刀的越龍城,在一邊指點我和越龍城練刀的爹爹……舉著小拳頭憨笑的月牙兒,麵目猙獰的徐雲華……這一切,都慢慢模糊起來,我仿佛墜入了無邊的黑暗。
這黑暗越來越純,越來越深,終於深不見底,徹徹底底……
…………
我醒來的時候,眼前是岱欽的臉。
看到他的臉,我笑了笑----笑得不知是苦澀,還是開心。
盡管如此,岱欽還是也笑了笑,“你醒了?”
“我死了幾天了?”
“六天。”
“六天?你不是說三到五天就會醒過來嗎?”
岱欽憨憨一笑,“誰知道呢,也許是你的身體太虛了。”
我仔細的看了岱欽一眼,隻見兩眼通紅,麵色疲憊,這是我從來沒有見過的樣子。細細一想,我沉睡了六天,這六天,他一定每天都是擔驚受怕,時時刻刻的擔心我再也醒不過來,又時時刻刻的期待下一刻我會醒來,如此折磨下來,怎麽能不憔悴。
六天沒有飲食,我隻覺口幹舌燥,身體毫無力氣,岱欽喂了我一碗稀粥,我才勉強著從床上坐了起來,看了看房間裏的裝飾,幹淨卻簡樸,“這是哪裏?”
“客棧。”岱欽又溫了些茶水,說道,“你是三天後釘棺的,也是停靈在太廟,徐夫人幫著我混了進去,將你的身體偷了出來,你在這裏已經呆了三天了。”
“沒有被發現吧?”
“目前沒有。”岱欽笑了笑,“這幾日多虧徐夫人,每天她都命人前來探問你有沒有醒轉,而且還會送來食物。要不是她,這幾天我都要挨餓了。”
我心想,九娘還真是不錯,就算對我有怨懟,還是謹遵亡夫的遺言,他日若是有機會,一定要好好的報答於她。正這麽想著,門外忽然想起敲門聲,代簽打開門,一個身著黑袍的女子提著一盞琉璃燈籠走了進來。放下帽子,正是九娘。
岱欽笑了笑,“徐夫人,怎麽親自來了?”
九娘朝床上的我看了一眼,長舒一口氣,“醒過來了?我聽著下人匯報,每次都說還沒有醒過來,心中焦急得很,所以今日親自過來看看。既然醒了,我就放心了。”說著,她坐到我的床頭,握住我的手,很誠懇的說道,“以前咱們有些不愉快,不過人到中年,很多事都想通了,也砍開了,你如今算是重生了,咱們,就盡棄前嫌吧。”
我點了點頭,“這一次,多謝你。”
九娘笑了笑,“不必客氣,這些都是輝祖交代的。現在……我都不知道怎麽稱呼你了。”
我朝岱欽看了一眼,“安采文,你叫我采文吧。”
岱欽揉了揉眼睛,微笑一下,“這個名字不錯。”
九娘從懷中掏出一個包裹,遞到岱欽手上,岱欽打開來一看,隻見是幾錠金子和一卷銀票,連忙往回塞,“徐夫人這是幹什麽,你能幫忙,我們已經感激不盡,這些錢財,還是罷了。”
九娘又將包裹推到我麵前,“你們馬上上路,哪裏都用得上銀錢,徐府這些年落魄了,我拿不出太多,這些,應該也夠你們用一路了。”
我感動不已,就是因為徐府落敗多年,這些銀錢才越發顯得彌足珍貴。可是看九娘如此真誠,再退回去,也有傷大雅,我便收到手中,“不管什麽時候,你都要好好的活著,你的兒子,將來會成大器的。”
九娘擦了擦眼角,“若是如此,輝祖泉下有知,一定會高興的。”
提到徐輝祖,我們都有些默默,九娘站起身來,“時候不早了,我該回去了,采文既然醒了,我也放心了,來回走動,終是不好,我以後就不來了,咱們將來雖然天各一方,卻也天涯比鄰。各自安好就好。”
我搖了搖她的手臂,竟無言以對。
岱欽送出了九娘,又回到房間,將那金子和銀票收好,道,“晚上我悄悄地送回去吧。”
我點點頭,“我也是這麽想的。她的兒子雖然恢複了爵位,終究年紀太輕,沒有什麽進項,倒因為門戶重起而多了支項,她比我們更需要這些。”
岱欽點頭,“你放心吧,我身上的銀兩夠我們走一段了,咱們隻要到了開封,便不怕了,諾敏還在開封。”
我心裏一暖,“她還在麻衣觀嗎?”
“可不是。”
“你歇息兩天,能走動我們就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