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驚變

19.驚變

“王爺修建這地宮,也是神機營眾將領一致要求,朝廷已經停止了對神機營的所有補寄,米糧兵器全都斷了,其實神機營已經斷了命脈。所以大家想修建這個地宮,在這個養雞場的掩護下,鑄造一些兵器。”越龍城沉聲說道。

我聽完越龍城這番話,又看了看朱棣,他態度自然,並沒有什麽不耐,我知道自己說什麽話也改變不了朱棣漸漸走上靖難的步伐,便再次咽回了想要說出的話——朱棣一直都有野心,當年朱元璋尚且健在的時候,他為了壯大神機營,便敢私自從交趾購買火藥,現在私下裏鑄造幾件兵器,簡直不算什麽。

朱棣眯著眼睛一直看著我,道,“我見你好像有什麽話要說,又拚命忍了回去的樣子,赫連先生到底有什麽指示,本王倒是願聞其詳。”

越龍城見朱棣跟我在一起一點也沒有王爺的架子,甚至還願意時不時跟我開個無傷大雅的玩笑,也便跟著笑了笑,也把眼睛瞄向了我。被他們兩人一齊盯著,我倒不能不說話了,便扯出一點笑容,“你們倆一個王爺,一個前錦衣衛副指揮使,天大的事都經曆過,我一個弱女子,能給你們什麽指示?說出去也不怕別人笑話了。”

朱棣聽我這麽一說,啞然失笑,朝外望了望,“時候不早,咱們回去吧。”

與越龍城道別之後,我們又順著井口回到地道。走地道的時候,我問朱棣,除了我與越龍城以及神機營中的那些人,還有誰隻懂他是裝瘋賣傻的,朱棣笑了笑,說三保也是昨日才得知,還有一個人不便瞞他,我問他是誰,他說是他派在朱允炆身邊的而一個眼線,名喚葛誠的也知道。

我嘖嘖嘴,他做得這樣隱秘,王府中,上至徐雲華下至所有丫鬟小廝也都全部瞞住了,隻怕朱允炆那些探子傳回京城的話,也就十足可信了。

這次朱棣並沒有帶我回原來的那個鬥室,我們直接從另一個出口回到了王府花園後的一塊假山之中。這下我才真的不得不感歎這地宮挖的鬼斧神工了,這出口就在這裏,但是任誰也不會發現,連我這幾日日日尋找機關,也沒有看出什麽破綻。

朱棣見我訥然,笑道,“快回去吧,咱們還得繼續演戲。”

我與他分頭回屋,故意耽擱了一會才去找朱棣,看到三保的時候,三保微微給使了個眼色,便又恢複了一副為主人焦急的模樣,我不禁在心中敬佩三保實乃泰山崩於前而不改色之人。朱棣又已經將身上弄得髒汙不堪,眼神空洞,嘴裏咿咿呀呀的說著什麽,全然一副瘋漢的模樣,對我的到來視若無睹,我心裏暗笑,這人真是十八般武藝樣樣來得,若是道現代,隻怕能拿個奧斯卡影帝了。也難過朱棣一開始的時候要瞞著我,因為我發現當你確認了真相以後,再想和原先一樣的心態去麵對他,就十分困難了,我努力調節自己的心態,又作出一副憂慮的樣子,走到他跟前,對三保問道,“王爺還是一點好轉都沒有嗎?”

“還是老樣子。”我們話音還未落地,朱棣又已經將床上的帳子全部扯開,怪模怪樣的全部裹在身上往外跑去,果然不出我們所料,張昺每天都派人跟著朱棣,朱棣在大街上也是更加放浪形骸,全不顧狼狽,瘋瘋傻傻惹人憐。

如此反複幾日,京中果然傳來好消息!朱允炆命徐輝祖將三個世子放回!朱棣帶著三保和我在地宮裏說這件事的時候,我們都興奮不已。隻是沒兩天,我卻接到李景隆的一封信,信中他主要是問我朱棣如今怎麽樣了,我想他一定也是聽到了朱棣瘋癲的事情,十分掛懷才會寫信來,朱棣十分感念,但是依舊跟我說現在還不是跟李景隆攤牌的時候,姑且叫他也擔著心吧。隻是李景隆最後還說了一件事,讓朱棣惱怒不已。

原來他說,朱允炆在得知朱棣得了嚴重的失心瘋之後,考量再三,決定放了燕王府的三個世子,可是當著徐輝祖的麵下令放人的時候,徐輝祖卻道,“皇上若要成全自己友愛兄弟的名聲,其餘兩個世子放回倒是無所謂,隻是二世子朱高煦凶猛異常,暴戾不堪,對自己此番被禁十分不服,存了一肚子的怨氣,若是這樣放回去,後患無窮。”

朱允炆卻對這話不以為然,認為朱棣已經瘋了,自己拿下燕王府拿下神機營勢在必得,莫說朱高煦不過是個世子,他就是有天大的本領,還能厲害得過我這個一朝天子去?便依舊一意孤行的將三個世子全都放回。

朱棣捧著信冷笑半天,對我和三保道,“你們瞧瞧嗎,真該把這信給雲華瞧瞧。”

我和三保尷尬,也隻笑笑作罷。不過徐雲華自得知自己的孩子被放回以後,精神卻是好了大半,也顧不上擔心朱棣還癡傻不堪了,每日命人忙著給三個世子又是做新衣裳,又是準備他們喜歡吃的食物,又是準備火盆子讓他們回來祛除黴氣,忙得不亦樂乎。我心中知道,她其實心裏也是苦,不過是借著這樣忙碌忘卻朱棣的瘋癲罷了。

十多日之後,以朱高熾為首,三個世子全部回歸。不過望之形容,一個個風塵仆仆,瘦削不堪,看起來真是在京城吃了不少苦頭。徐雲華少不得將三個兒子攬在懷裏一聲兒一聲肉的哭了一會,連朱玉英姐妹們也都趕來接兄弟回府——可想此番,燕王府裏的女人們有多麽擔心,終究是倒了頂梁柱,才會這樣的無頭蒼蠅一般。

朱棣一早便招呼我不要到前頭去趟這趟渾水,因為這三個孩子是因為我才被軟禁,其他兩個還好,以朱高煦的性格,隻怕要對我十分遷怒。我知道他是護衛我,便依言躲在地宮之中。接風洗塵一番,三個孩子才到朱棣處看望朱棣。見到平日英勇無敵的父王變作這幅模樣,三個世子震驚之餘,也都像霜打的茄子一樣,把好容易回府的那份興奮丟到了腦後。

不過朱棣並沒有過多的關注於此,依舊裝瘋賣傻,時值七月,朱棣下了地宮,顯得憂心忡忡,我替他泡了一壺茶,安慰道,“你還在擔心什麽,世子們已經回來了,地宮也建成了,已經開始鑄造兵器,就是真有不得已的一日,也不是毫無勝算啊。”

朱棣歎了一口氣,“這兩日,在燕王府外盤桓的人越來越多,先帝一駕崩,皇上便派張昺張信開始查我,隻是並沒有查出什麽紕漏罷了。我想著燕王府行得正坐得端,也不怕他們這些小打小鬧,皇上總不能真拿個莫須有的罪名將我拿下。現在看來,我居然高估了皇上的耐性。”

我驚訝,“你是說……皇上就連你裝瘋之後也不願放過你?”

“大有這個趨勢。”朱棣嘴上雖是這麽說著,可是看起來卻很是坦然,走到我身邊坐下,忽而柔聲道,“阿漪,對不起。”

我愣了一下,笑道,“好端端你有什麽對不起我的?我的性命在你手上兜兜轉轉的好幾回,要不是你,我早就沒命了,謝你還來不及,我倒能怪你嗎?”

朱棣伸出食指,彎成鉤狀,在我鼻尖勾了一下,“你要是一直這麽乖巧懂事,像一朵解語花似的,那就是我的福氣了。”

我從他懷裏逃出,伸出指頭在臉頰上刮了兩下,“不害臊,堂堂的燕王爺,裝瘋賣傻也就算了,要是被人知道背地裏跟個女人這樣軟語溫濃,恐要被笑掉了大牙。”

朱棣索性不顧平日裏那副架子,笑道,“笑就笑吧,英雄難過美人關,我這是也不過是過關呢。別鬧了,過來坐坐。”

我複又走到他身邊坐下,隻管將腦袋靠在他肩上,忽然覺得哪裏不對起來。七月,七月,七月了啊!若是我沒記錯,還有幾天便有大事發生!

我猛地從朱棣身邊站起,瞪著朱棣說不出話來,朱棣見我這樣,便知有什麽重要的事,皺起眉頭道,“怎麽了?”

“葛誠!葛誠現在在哪?!”

朱棣笑了笑,“一個長史,你查問他的行蹤幹嘛,嚇我一跳,我還以為有什麽事發生了呢。”

“你先告訴我他現在在哪裏?”

朱棣見我不依不饒,摸了摸頭,“皇上前些日子派太監來問我病情,我便故意打發葛誠去京城上報了。”

我癱坐在朱棣身邊,“我知道為什麽這幾日王府四周人員越來越多了。”

朱棣一聽,立刻正身,“為何?”

“皇上已然知道你乃是裝瘋,他也跟你演戲呢!”我站起來,扶在朱棣的兩肩說道,“快些,你快些讓越龍城悄悄的把神機營的眾兵將帶至城門外,準備起來吧!”

朱棣聽我這麽說,越發奇怪,“你倒是告訴我緣由。”

我一張口,差點就要脫口而出,猛地想起從前每次跟他說出未來之事,都要惹來一段猜忌,便又忍住,“未雨綢繆總是不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