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王妃小產

50.王妃小產

朱棣有些錯愕,“真有這樣的地方,還是你在胡謅騙我呢?”

“我哪裏能諏出這樣的地方,那書裏寫的有模有樣,真的很呢。”

“如果有這樣的地方,那我願意過去。你以為男人都喜歡三妻四妾齊人之福嗎?女人們爭風吃醋起來,可麻煩呢。向來女子向往一生一世一雙人,男子難道不向往之?隻是男人們承擔著立國興邦傳宗接代的任務,家中沒有幾個女人是忙活不過來的。”朱棣不以為然的說道。

我啐道,“謬論,以後再也不跟你講道理了,反正也講不清。”

“言歸正傳,雲華既然身子不方便動彈不了,新房你就自己去留點心吧,需要什麽管雲華去要就可以了。她不會不給你。”朱棣整了整衣履,我看他還有事要做的樣子,也就不再耽擱他,“知道了,你去忙你的事吧。”

朱棣這不痛不癢的一番安慰,雖說沒有太大的作用,但我畢竟還是心裏開闊了些。不過還是因為淋了這場大雨,第二天就開始聲重鼻塞頭重腳輕,躺在床上起不來。珠兒給我送來一碗熱粥喝下,出了身汗才稍稍好些。我躺在床上感慨,自從朱元璋罷黜了錦衣衛署,我們這些從前做錦衣衛的人不僅成了過街老鼠,也再不操練手上的家夥,漸漸地變得文弱起來。我就是那最好的例子。

朱棣得知我果然患了風寒,不管多忙碌,每天還是抽出時間來看我兩眼。不過他總是帶著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讓我很是不滿。好歹是身子強壯,養將幾天,我就又生龍活虎,說是要去監工,卻總是懶怠挪身子。一日,正與珠兒學習那繡花的技術,門外忽有人進來。我想著左不過是朱棣,頂多是三保,再不會有旁人了,沒想到那人一過來,就用一雙素手將我的眼睛蒙住,在我耳後問道,“猜猜我是誰?”

聲音甜糯溫柔,不是北平豪爽粗狂的語氣。我猛地掰開她的手,還沒轉過身就興奮地喊道,“碧落,你怎麽來了?”

正是金陵花魁馮碧落站在我麵前。一襲黃衫,眉目如畫,站在我身後對我淺笑,嘴角上兩粒梨渦露出,沒得叫我羨慕又嫉妒。“姐姐!”

我興奮地將她拉到椅子上坐下,站在她麵前握著她的手道,“快說說你怎麽會到北平來?”

馮碧落笑嘻嘻的說道,“李公子來看王爺,我想看看北方的風光,便求著他帶我一起出來了。他這會兒正在前麵與王爺說話呢,我等不及了,就先來看你了。”

“李景隆也來了?”我瞪大眼睛。

“是啊。”碧落湊到我身前,不懷好意的笑了笑,“聽說你與王爺已經正式定了親事,怎麽也不通知我一聲啊?”

我臉上一陣紅,低下頭來,“你又聽人家瞎說。”

“瞎說?李公子就是借著喝喜酒的名頭來北平的啊,他可準備在這住上幾個月,好好耍耍呢。”馮碧落蹙起一彎柳眉輕輕拿手指在我臉上點了一下。

我知道瞞不過,便反問道,“那你呢,何事叫李公子出些家資,將你贖出秦淮河?女兒家,終究還是找個好人家重要。”

馮碧落扭捏兩下,“院裏的媽媽待我很好,我也不用接客。媽媽都跟我說了,把我當女兒養著,什麽時候有了好人家,好生將我嫁出去,給姐妹們爭口氣。所以我也還不想離開院子。”

我笑她幼稚,老鴇為了留住她自然說這個假話哄騙她。不要她接客也是因為她有李景隆這樣的長期冤大頭,說什麽有了好人家將她嫁出去,目前來說,她至少是能嫁李景隆的。李景隆已經是京城望族,幫他養著一個小妾,怎麽算都是劃來的買賣,若是有更大的恩客看上碧落,那就賺的更大發了。誰人來娶碧落的時候,還不帶上一大筆聘禮呢?

馮碧落聽我一番分析,訝然一聲,“呀!我這媽媽竟是這樣精明之人,我怎麽不知道呢?”

“你呀,一心裏隻想著怎麽跟你的李公子出去玩兒,哪裏算計到這麽遠,也罷,你家李公子也是個糊塗人,回頭我勸勸他,早日把你帶回府裏,總比在外麵這樣飄著強。”

馮碧落對我一番感謝之後,又忽的笑了,我奇道,“你這傻丫頭又笑什麽呢?”

“我笑你自己有了好姻緣,就開始替旁人著急起來,恨不得全天下女子都與你一樣盡快得到一個如意郎君,日日不分夜夜不離的守在一起。”

我追著馮碧落想要擰她的嘴,她一邊喘氣兒一邊笑著,一邊往外跑去躲避,正撞在趕來的李景隆身上,一抬頭看見他,躲到他身後哈哈笑了起來,“李公子,姐姐要撕我的嘴,你快替我擋擋。”

李景隆伸手在馮碧落的臉上擰了兩把,隻把馮碧落一張粉臉捏的如麵團一樣奇形怪狀,才轉身對我笑道,“赫連小姐,我替你報仇了,放過碧落吧。”馮碧落本想找靠山,沒想到被李景隆將了一軍,氣得直跳腳,“你們都欺負我,我、我不玩兒啦!”

“什麽不玩了?你就在這裏陪赫連住好不好,不給你安排新屋子了。”朱棣的聲音傳來,李景隆一讓開身子,他已經站在門口,微微笑著看我了。

馮碧落連忙拍手笑道,“我正準備去求王爺呢!我才不要一個人住呢,我就想和姐姐一起。”

原來朱棣本想帶我出去走走散心,正碰上徐輝祖和鐵兮君的事沒了心情,又怕我一個人悶在北平無聊,就把富貴閑人李景隆喊來了,特特的囑咐他帶上馮碧落一起,想讓碧落多多陪伴我。

聽李景隆說完,我悄悄瞅了朱棣一眼,隻見他低頭品茶,眼神微微掃向我,好似小孩子做了一件好事要向大人邀功一般,我忍住笑,道,“真得多謝王爺這一番用心良苦,碧落是我的好姐妹,有她在,我不會孤單了。”

朱棣聽了我的讚賞,心滿意足,便不再看我了。我越發好笑起來,難道一個男人跟一個女人越來越熟,就會變得越來越像小孩子嗎?

不過看著李景隆和馮碧落你鬥我一句,我回你一句,也就印證了我的想法。

自馮碧落來後,我們每天嬉戲耍鬧,時間過得飛快,李景隆在金陵便是出了名的公子哥兒遊手好閑,到北平不過兩個月,便把北平的紈絝子弟一個個認全了,日日出去吃酒玩樂,當真是樂不思蜀。朱棣見我和碧落姐妹情深之時,總是很是讚許,見到李景隆不思上進,有時候會說他兩句,時間長了,也就不再管他了。

日子過得輕鬆而平和,一切都在往我期許的方向前進。

可是府裏卻突然發生了一件大事,叫這些快樂瞬間全部流失。

徐雲華小產了。

因為徐雲華年過三旬,在明朝這個婦女壽命平均隻有四十多歲十五六歲便生養的年代,她已經十分不適合再懷胎了。為此,她一早便從金陵專門請來太醫,又請了兩個本地婦科聖手,一直住在王府中隨時照料她的飲食起居閉門安胎。徐雲華幾個孩子都大了,這麽多年,終於老蚌懷珠,再次受孕,對這個腹中的胎兒極其期待和看重。連孩子的小衣裳小鞋子都是她自己親手縫製,不叫下人經手。隻等著懷胎十月瓜熟蒂落,再得一個麟兒承歡膝下。大夫們也跟她說胎兒還算穩定,隻消放寬心便沒有什麽。誰料到這徐雲華雖是麵上平和,每日見人待物也都是麵帶三分桃花笑,太醫每次給她請平安脈,卻都說她肝氣鬱結,心情不順,一直這樣下去會影響胎兒。

沒有人知道徐雲華心情不好,更沒有人想得出有什麽事會令她如此柔腸百結。是以往常每次太醫請脈,都會遭到丫鬟下人以及本地那兩個大夫的嘲弄,說他空有名頭,不過是胡說一通,直到一天夜裏,徐雲華腹痛難忍,還沒等到大夫趕到,便在床上流下一個已成型的男胎,大家才相信了太醫的話,原來他沒有瞎說,王妃的愉悅都是裝出來的。她過得不開心。

為了孩子沒了,她更加不開心起來,即便是幾個大孩子每日端藥送飯的照顧她,她也日日以淚洗麵,怪自己沒有保住這難得的胎兒。結發妻子遭此重創,朱棣自是百般勸慰,每日守在上房,想著法子寬慰她。

我與碧落得知這個消息都大吃一驚,我自是要去看望她的,碧落卻連連擺手,表示不願意,“姐姐,你知道的,不管怎麽樣我是煙花女子,這些大門戶的奶奶太太都瞧不上我的,連著下人也對我陰陽怪氣,隻因姐姐從沒有用這樣的眼光看我,我才樂意與姐姐親近,現在叫我去看望王妃,我雖也知王妃賢德,但是她在病中,不曉得忌不忌諱我的身份,我還是不趟這趟渾水。”

我點點頭,碧落是個有骨氣的人,還是不為難她了。我自己往徐雲華的住處走去,一路上想著如何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