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大戰前夕

錦衣繡春 31.大戰前夕

寶兒與我坐在帳中,但聽得外麵鼓聲大作,營中君心有些慌亂。朱棣終於將所有的將領召集到一起,告訴他們糧草隻需半天,便全部送到,現在將所有的士兵全部集合,聽主帥號令。眾將士全部目瞪口呆,半晌才領命離去,待到所有人集結起來,朱棣將他們分成一小隊一小隊,編號好之後全部整裝待令。

然而岱欽那邊的鼓聲一直未停。他們也並不著急進攻,似乎一直隻想威懾。

糧草已到的消息傳到軍中,軍心大振,所有士兵都一掃萎靡,精神振奮起來,神機營本就軍規嚴謹,訓練嚴格,這些兵一個個都是千裏挑一的良將。縱使岱欽的隊伍裏各個都是驍勇善戰,體格強壯,碰到神機營,也隻能望而生畏,他們如今敢在十裏之外打鼓挑釁,隻不過是因為他們認為時機已到,朱棣的糧草殆盡,神機營已經變成了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了。

正午時分,三保帶著幾人率先回營,告訴朱棣糧草已經在身後十裏之處停放妥當。萬事俱備,隻欠東風。岱欽那邊還蒙在鼓裏,以為朱棣已經走投無路了。

大家都以為這下朱棣會號令將士乘勝追擊,一舉拿下岱欽,沒想到他卻遲遲沒有下令,一直等到傍晚,彩霞飄在天邊,紅紅的一片,岱欽終於忍不住派了人來傳話,“釋放諾敏公主,元軍可以退避三舍,退足三舍後再正式宣戰。”

朱棣客氣的回道,“三舍倒是不用退了,公主也不會交還,如若岱欽想要妹妹,為表誠意,可以親自進營商談,我軍絕不會使下三濫的手段,扣住他不放,以我朝皇上的名義保證。”

那人帶著朱棣的話回去,直到深夜,那邊終於停下了鼓聲,可是岱欽也並沒有過來。三保問朱棣,岱欽會不會還不知道我們已經充實了糧庫。朱棣搖搖頭道,“岱欽乃是謹慎之人,能熬住這麽多天足以說明他的忍耐力和承受力。本王讓使者帶回去的話,他隻要稍微一推敲,就會發現形式已經發生了變化。必定會派探子前去打聽情報,這會子功夫已經停下了鼓聲,說明他已經知道了。本王猜他馬上不止要退避三舍,三十舍都來不及了。”

三保聽後鼓手稱讚朱棣神機妙算,寶兒臉上也露出開心的神色,隻有我,心事重重的看了朱棣一眼,借口身體不適回了住處。臨走之前,朱棣也是若有所思的看了我兩眼,並未說什麽。

天快亮的時候,聽說岱欽單槍匹馬一個人來了營地。我一下子驚起,披了衣服就往朱棣那裏走去。朱棣已經完全沒有了前幾日那種收斂的氣息,臉上有些飛揚跋扈,整個人有一種鋒芒畢露的感覺,坐在那兒便不怒自威。見我進來,他才微微露出一絲笑意,對身後的簾幔指了指,道,“進去吧。”

我本想與他說幾句話,隻是他身邊還有人,我就沒有言語,默默走到簾後。大概一盞茶的功夫,岱欽走了進來。我悄悄隔著縫隙往外看,不由得對岱欽燃起一股欽佩之意,他看起來神采依舊,絲毫沒有因為目前對他毫無幫助的形式而頹廢,就是此時,雖說戰役未開始,他也算是一敗塗地了,不止被俘虜了妹妹,還被朱棣以兩倍的軍力狠狠的壓製,他也沒有不忿的神氣,隻是不卑不亢的對朱棣拱了拱手,笑道,“四王爺,咱們又見麵了。”

朱棣背對著我,我並看不到他臉上的神色,但我可以想象,絕對是一種居高臨下掌控所有的態勢,“岱欽弟,幾日未見,略顯清減。”

岱欽垂首自嘲的笑了笑,“有四王爺這樣的對手,不清減也難啊。”

朱棣似乎並不想與他討論戰事,對三保道,“雖是熟客,也不可怠慢,三保還不快安排岱欽弟坐。”

三保利索的端了一把椅子送到岱欽麵前,岱欽對三保客氣的笑笑坐下了。“四王爺也知道我此番前來是何意,不知道四王爺怎麽考慮的?”

朱棣又對三保道,“倒茶。”三保連忙替岱欽奉上一杯茶。岱欽麵對朱棣的精神碾壓,並沒有暴躁生氣,既來之則安之,他端起茶水品了起來。

喝盡了茶,朱棣才道,“岱欽弟答應本王一個月的糧草,好像還沒有兌現呢。”

岱欽唇角動了動,“三日內可以給王爺送來。”

“岱欽弟派人前來說的是讓本王奉還令妹,你們則退避三舍,之後再光明正大的宣戰,此話當真?”

岱欽眯了眯眼睛,哈哈笑了起來,“王爺這不是埋汰岱欽嗎?您現在已經有了糧草,開不開戰是您說了算。雖說你們漢軍有十萬之眾,是我們的兩倍,但是當真打起來,輸贏並不是定數。岱欽敬重王爺,但是並不懼怕王爺。我軍中五萬好漢也同我一樣。岱欽今天隻身前來,一來是新人王爺以大明皇帝的名義做的承諾,二來嘛,是想見見妹妹。”

朱棣斜睨他道,“哦?聽岱欽弟的話,是不願意修誼?”

“不是岱欽是不願意,是我眾將士不願意。他們都是保家衛國的真漢子,寧可戰死沙場,不作亡國之奴。岱欽前來,是想告訴妹妹,做哥哥的沒保護好妹妹,如今見她最後一麵,來世依舊做大元朝的好兄妹!”

岱欽一番話說得磊落而光明,在場者似乎都有些動容。朱棣“唔”了一聲,吩咐道,“去吧諾敏郡主帶來。”

沒一會,諾敏便被寶兒帶來,寶兒站在她身邊,已經替她鬆了綁。諾敏被關了這麽多天,也疲態盡顯,隻是她並沒有吃什麽虧,也無人敢虐待她,到還不算不堪,能夠見得人,她一走進來見到她哥哥,滿眼湧出淚水,抱住岱欽,岱欽在她背上輕輕拍了幾下,諾敏掃了一眼在場的人,眼中充滿恨意,用蒙古語與岱欽不斷的說著話,神情激憤,岱欽也用蒙語回她,隻是語氣溫和,似在安慰,良久,兩人才依依不舍的分開。隻是諾敏已經不再流淚,岱欽似乎也鬆了一口氣,好像完成一件大事一般。

諾敏站到一邊,指著朱棣道,“明朝的王爺,我哥哥跟我說你也是個人物,說你保證他到這裏來你不會為難他,現在好了,我們兄妹見過麵,他也了卻心願,此行目的達到,是你履行承諾的時候了。放了他吧。”

朱棣笑眯眯的看著諾敏,奇道,“沒有人說要抓著他不放啊,他要走隨時可以走,你叫本王放了他,這話從何說起?”

諾敏冷笑,“你這樣想最好。”她轉而對著岱欽道,“哥哥,你回去吧,咱們的軍隊需要你,子民們也需要你,我不過是個草原上普通的女孩兒,如果你為了我投降,我會自殺向子民們謝罪,也會恨你。”

她這幾句話說得咬牙切齒,連我聽了都覺得有些寒意。她是打算犧牲自己,成全哥哥與朱棣一戰了!這姑娘雖說魯莽,但是絕對不失為一個重情重義的女子。

岱欽對朱棣笑道,“王爺您瞧,我並沒有撒謊,連我的妹妹也明白這樣的道理,咱們既是做不成朋友,便戰場上見吧。”

朱棣淡淡道,“三保,送客。”

岱欽走後,便隻剩諾敏一人,她忽的從腰間抽出與她哥哥給我的一樣的寶刀,對朱棣道,“明朝的王爺,謝謝你派人把這把刀還給了我,這是我父親母親的定情之物,一共兩把,我和哥哥長大之後,他們便將這兩把刀傳給了我們,並且告訴我們,將來遇到心上人便可以將刀子送給對方……”

我站在簾後心髒撲通撲通的跳了起來,略略往朱棣的臉上看去,隻見他微微皺起了眉頭,然而並沒有答話,諾敏繼續道,“不過娘親還告訴我,如果遇到危險,不能保身,可以用這把刀自盡,以免死在別人手裏,留下終身遺憾。”

說著,她已經將刀子耽到脖間,竟是要自盡的架勢!三保一步向前,諾敏卻將刀子入肉三分,血已經順著她雪白的肌膚流了出來,但她眉頭也沒有眨一下道,“不要靠近我,你救不了我,讓我把話說完。”

馬三保朝朱棣看了一眼,朱棣示意他退後。諾敏禮貌的說道,“多謝王爺成全。”

“沒有人逼你自盡,你不必如此,再說,開戰之後,隻消你哥哥戰勝我們,他就可以把你救出去了,你大可以等等再做決定。”

諾敏搖搖頭,“你不必哄我,隻要是我在你手上,我哥哥是不會開戰的。我們草原上的兒女將生死看淡,我並不在乎能活得多長。我死了,你和哥哥才能算公平。”

朱棣瞧了瞧諾敏,“你說得很有道理,本王很佩服你。”

“既然佩服我,那就答應我兩個要求。”

“你說。”

“第一,我死後將我交給我哥哥,告訴他,我要天葬。第二,把這把刀交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