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燒糧草

錦衣繡春 22.燒糧草

“前線?”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能去前線嗎?”

三保指了指守在外麵的寶兒,“她已經去過無數次了,你不如她嗎?”

我看看外麵的寶兒,又看看三保,最後再去看看朱棣,他們好像都把上前線這件事看得十分稀鬆平常,弄得我也不好意思矯情,“可是我去了,能做什麽嗎?”

“能要你做什麽,隻要別拖後腿就行了。”三保玩笑道。

於是這事就這麽被定了下來,我也沒有再回那棟關押我的小樓,當晚便和寶兒在營地裏住下了,因為朱棣決定連夜啟程。夜裏,我們便跟著騎兵往大漠深處走去。這些路都是我已經走過一遍的,可是現在再走一遍卻百感交集,完全不同的感受,當時是一心想著逃離,如今卻是跟隨者當時想要逃離的人一起重走這段路。

沒想到行軍路上也是無聊,我便乘著月色觀察三保與寶兒之間的互動,畢竟這是朱棣交給我的任務,我便把促成他們的好事當做此行的目標好了。不過兩天下來,我就發現朱棣實在是個精明人,他交給我的這個任務額難度絕不亞於從前我在錦衣衛署接到的任何一個。三保對寶兒根本十分抗拒,基本上永遠保持距離,隻有在不得已的時候才會說上幾句話,也都是例行公事或者交代什麽,寶兒竟也如一潭死水,這兩個人,一個落花有意,有個流水有情,卻都是膽小鬼,沒有一個敢往前一步,衝破世俗的聚在一起。

三保這樣清高的脾性,下定了的決心隻怕沒人能改變,寶兒是他一手教導出來,想必性格也是隨他,這真是兩塊茅坑裏的頑石碰到了一起,誰也別想說得動他們。

也就是在這軍中,我才開始領略到朱棣真正的魅力。

他對自己的隊伍了如指掌,對岱欽的情況也是如數家珍,當之無愧的知己知彼,每當看到他坐在案前運籌帷幄,我都要花十二分的氣力去按捺自己的花癡情緒,以免自己會更加為他著迷。

而他,自從上路以後,也就板起了一張臉,恢複了我剛認識他時的那副模樣,不苟言笑,喜怒不形於色,跟我也不多話。隻是他常常會把我留在身邊替他研墨鋪紙,陪他寫下令書,有時候他也會犯懶,直接往邊上一坐,把玩著一個什麽東西,最終念叨,叫我替他寫。

時間長了,我才發現他手上把玩的東西是什麽-----那是我之前與他在沙地爭鬥的時候手上折斷的那半截玉鐲!他竟然將那碎裂的半邊玉塊找人用一塊質樸的藏銀包了起來,拴在一根紅線上係在腰間,沒事便拿出來把弄。

最不可思議的是,他從來沒有提起這件事,也沒有問我為什麽會逃,剛開始我十分按捺不住心中的悸動,想從他那裏把那半塊玉鐲討要過來,終究沒有開口,於是這事也就擱在那裏,有時候我摸摸自己的口袋裏剩下的那半塊,甚至有一種請他幫我把這半塊也照他那樣裝飾一下的衝動。終究隻是衝動,都被我忍下了。

這時候我也知道他這麽多年究竟有多麽辛苦了-----軍中是不分白天黑夜的,趕路也是,有時候因為大漠中白天日頭太毒太緊,大夥都要在半夜趕路。所謂的尊卑貴賤到了這裏也全部被模糊了,朱棣自己尚且時不時的下馬趕路,更別說下麵的步兵。

我經常會看著朱棣略顯風霜的臉麵和深不見底的眼眸,告訴自己,這一切

都是十幾年的軍旅生活帶給他的。

這一夜上半夜我們結束了一天的勞累,正準備入睡,趕著下半夜起來繼續行走,卻突然聽到外麵有人呼喊,而且喊聲越來越大,兵器敲打的聲音也逐漸傳來。我一下子驚醒,寶兒也已經坐起身來,我們二人往外走去,隻見不遠處火光衝天,幾乎所有人都提著水桶將大家飲用的水拿去救火了。

寶兒驚呼,“不好了,那是糧草被燒了!”

我大驚失色,糧草乃是一支部隊的靈魂,也是支撐一支部隊能走多元的關鍵,古代大戰,不管是多麽懸殊的兵力,隻要燒了對方的糧草,那幾乎就可以手到擒來拿下對方!

我來不及披上衣服,就隨著寶兒往失火的地方跑去。剛跑到一半,就遇到了攔過來的三保,三保對著我們以及身後所有準備衝向著火的糧草的士兵們喝道,“全部都回營!一炷香之後整裝集合!”

我還準備往那邊去,寶兒一把抓住我往回走,沒等我開口便說道,“小姐,快回吧。”

“怎麽回事?”我還沒搞明白發生什麽,已經被寶兒拉回了帳篷,隻見她迅速的換著衣服,一邊跟我說道,“我軍一定混進了奸細,有人一把火燒了糧草,那麽很快就會有下一步攻擊,要的就是生亂攻入,乘火打劫!咱們這邊一亂了方寸,那就完了!”

我冷汗直流,沒想到還是寶兒有經驗,聽她說完這番話,我後怕不已,也火速換上了衣服,這才往外走去,隻見三保和其他幾個小將已經將隊伍集中起來,糧草庫的火也已經被撲滅。可是奇怪的是,寶兒口中的緊接著就要到來的攻擊卻並沒有到來。

忽而聽到糧草庫那邊傳來敲鑼打鼓的聲音,有人哄著喊道,“抓住奸細了!殺!殺!殺!”

三保對寶兒使了個眼色,寶兒便頂在三保的位置,繼續組織著軍隊的集結,而我,則終於跟著三保往糧草庫那邊跑去。三保邊疾步邊道,“王爺在那邊,讓你也過去。”

到那裏之後,我混在人群裏,隻見幾個義憤填膺的小兵手上拿著弓箭和矛圍成一圈,中間臥著一個披頭散發的人,大約就是奸細了。

朱棣便站在人群之後,我走到他身邊,見他麵色冷峻,也不敢開口問什麽。就在這時,一個小兵的聲音從人圈子裏傳了出來,“是個娘們兒!”

眾人大吃一驚,紛紛探頭往裏頭看去,我也從人縫裏看去,猛然發現那個奸細竟是諾敏!隻見她穿著神機營的服裝,隻不過身上的鎧甲與頭盔都已經被挑掉,身上臉上都是血汙,不過依舊是野性不減,對著四周圍的士兵吐著口水。

我立刻縮回了身子,回到朱棣身邊,顫抖著聲音說道,“王、王爺,那是岱欽的妹妹!”

朱棣眉眼一轉,也有些訝異的看著我,“你確定?”

我狠狠的點點頭,“確定!就是她!她叫諾敏。”

這時候已經有從前看過我畫的諾敏相的士兵認出了她,說道,“這好像是馬將軍曾經給我們看過的那個女人,韃子的公主!”

諾敏嘿嘿冷笑道,聲音清冷而脆亮,“沒錯,就是本公主!你們還不快些去守著營地,我哥哥就要打來了!我哥哥會殺的你們這幫漢人懦夫片甲不留!”

聽了諾敏這挑釁的話,已經有兵忍不住,上前便想踢她,卻被朱棣一聲勒令下來,“住手!”我趁亂遠遠地躲開在一邊,好在諾敏的注意力已經被朱棣吸引了過去,並沒有看到我。

諾敏依舊伏在地上,她應該受了傷,抬頭的時候顯得有些吃力,看到朱棣,她又對著朱棣的鞋子啐了一口,“你就是這裏的首領?你是朱棣?漢人朝廷的四王爺?”

朱棣點點頭,“本王便是。”

諾敏良久不語,突然伸手,隻見她手上明晃晃一把小刀,竟與岱欽給我的那把刀差不多的樣子。我心中一動,想要上前阻止,卻又怕她認出我。

已經有人將諾敏的刀子踢開,正想給她兩個耳光,依舊被朱棣攔了下來,“把她帶回營地,好好地服侍著。”

諾敏本來滿是殺氣,聽見朱棣這麽說,也迷茫起來,不過很快就被幾個男人架起來抬走了。我這才走到朱棣身邊,輕聲問道,“王爺打算怎麽樣處置她?”

朱棣並未回答我,隻是淡淡說道,“去跟三保說,讓將士們都回去休息吧。今晚不啟程了,駐紮在此,等我的吩咐。”

我於戰事不通,相信朱棣所有的決斷一定都是有原因的,但是現在也有些迷糊不解了,三保那樣如臨大敵,說明軍隊確實有危險啊,怎麽朱棣會下令讓大家都休息呢?

我氣喘籲籲的跑到三保身邊告訴他朱棣的命令,三保一開始也有些遲疑,不過我把剛才的情形都給他說一遍之後,他便也好像鬆懈了一般,忙著下令讓大家休息,直到所有的事都安排好,我才問道,“為什麽?”

三保說道,“很顯然這個女子是一個人摸進來的,岱欽那邊並不知道我們現在的處境。如若是他們兄妹聯手,第一,不可能會這麽冒險把他們的公主派過來,第二,火光一起,是攻進來最好的時機,可是到現在一點動靜都沒有。”

我咬咬牙點頭,的確,諾敏幹得出一個人摸進軍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