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金蟬脫殼

第三十四章 金蟬脫殼

此時,鳳翔湖畔不遠處還泊著一艘烏篷小船,船頭站了一個少年,頭戴黑色唐巾,穿了件寶藍色團花圓領綢衫。正是護國公世子薛羽,旁邊立著小廝東安。兩個人都麵色凝重地看著岸上。

薛羽見小雨躍馬衝在前麵,臉上越來越難看。東安看著薛羽的臉色,也暗暗著急:這個興王的幼子周勵,最是輸不起,偏偏夏姑娘今日給他沒臉。世子爺布了這個局,這時卻不大好出麵......

正想著小雨已經衝到了終點,卻沒有停下馬來,而是信馬奔到七哥跟前,這才猛地拉住絲韁。

薛羽立刻退到艙內,拿出一把弩來,對著岸上瞄了。

宋卓瑾心中也有幾分著急,今日領頭的少年正是興王幼子周勵,若是他不肯就此罷休,鬧將起來,這事兒就越發不好看了。這個夏姑娘雖是個平民百姓,可是她這麽多哥哥各個都有幾分本事,今天又是跟著孫府尹的兒子一起出來,恐怕也不是好欺負的。

再看後麵的周勵,臉上陰晴不定,正伸手向一旁的護衛拿箭筒。宋卓瑾暗暗叫苦,後悔一開始不該看熱鬧。

就在這電光火石的一瞬間,小雨突然一頭從馬上栽了下來,跌落在七哥的懷裏。

周勵剛伸出去的手立刻縮了回來,也連忙縱馬過去查看。

宋卓瑾則呆呆地看著這一切,半晌才若有所思地看著七哥幾個。

小船上的薛羽愣愣地看著岸上混亂的人群,剛鬆了一口氣,就覺得後背涼涼的,中衣都被冷汗打濕了。忙吩咐東安將船撐開。

艄公才撐了兩杆,薛羽突然又想起什麽似的回頭緊張地張望了一下。隱約看到七哥抱著小雨向孫家的馬車跑去,薛羽的心又提了起來。啞著嗓子對東安說:“待會兒,派個太醫去夏家看看。”

七哥此時也嚇出一身的冷汗,抱著小雨飛快地往孫家的馬車奔去,如海也快步跟在後麵。及至快到馬車跟前,七哥才聽到小雨用微不可聞的聲音說道:“去左麵那個,那個是孫家丫鬟的馬車。”

七哥身子一滯,不由鬆了口氣。卻故意頓了一下,兩邊看了一眼,才跳上了左麵的馬車。甫一上車就直叫車夫:“快點到石頭胡同。”

馬車跑了一會兒,小雨見沒什麽動靜,這才一骨碌爬起來,撫著胸脯說:“好險。”七哥此時也冷靜下來,不由也暗道了聲好險。如海這才回過神來,再想想那幾個人似乎都不簡單,也嚇出了一身的冷汗。

七哥將小雨抱回家中,又派了如海去請大夫,算是將戲做足。

第二日,三嫂和三哥就過來,說是在鳳翔府裏新買的大宅子已經收拾好了。七哥、小雨和如海連忙收拾了東西搬過去。

薛羽到底沒有安排太醫過去,隻叫東安派了兩個機靈的小廝過去看著。待回話的小廝說:“醫生說是身體有些虛弱,情緒過於起伏所致。讓在家中靜養。”薛羽方才鬆了一口氣。

周勵看著走遠了的孫家馬車,還有些懵懵的,轉頭問宋卓瑾:“怎麽回事兒,怎麽突然就昏過去了呢?看著挺結實的小姑娘呀。”

宋卓瑾心中腹謗:“還不是被你嚇得。怕你輸不起,找她算賬。”口中卻說:“許是比賽太緊張了,到底還是個小姑娘,看著也不過八、九歲吧,你當我們天天沒事在營裏較量呢。”

沉吟著又加了一句:“一點也不惜香憐玉。”

周勵聽了,猶豫了一下說:“要不,派個太醫去看看吧,看她穿的像個鄉下丫頭,家裏也沒什麽錢請好醫生吧。”

宋卓瑾吃驚地看著他,見他神色又不像是懷疑那姑娘。心想:這可真是邪了門了。

周勵想了想又說了句:“哎呀,忘記告訴她我叫什麽名字了。”

宋卓瑾聽了差點從馬上栽下去。夏家丫頭有哥哥在下麵接著,他可沒有,連忙加緊雙腿穩住身子。

周勵回到家中,衣服都沒來得及換就立刻跑到母親的房裏,連聲喊著:“娘,娘。”

在房裏打掃的小丫頭嚇了一跳,連忙行禮道:“王妃在前廳理事呢。”

周勵又急急慢慢往前廳跑,隻見王妃正端坐在廳中就著小炕桌看著手裏的賬簿。見周勵急急忙忙跑過來,連忙放了手中的簿子,從貼身丫鬟柳兒手裏接過汗巾拭去他額頭的汗,這才笑眯眯地問:“做什麽跑得這麽急呀?”

周勵說道:“今兒碰到一個小丫頭,跟我賽馬,從馬上栽下去了。娘,您派個太醫去看看她吧!”

“哦!”王妃的笑容慢慢的褪去,淡淡問道:“是誰家的姑娘呀。”

“嗯?”周勵仰著頭使勁想了半天,才道:“好像是姓夏。”

“姓夏?”王妃回頭看著身邊伺候的丫鬟、婆子:“你們可是知道夏家?”

眾人搖頭。

周勵見了大笑:“就是個鄉下小丫頭。才八、九歲的樣子。你們怎麽會知道。”

王妃聽了這才展顏,攤著手說:“那可叫我把太醫派到哪裏去呢?”

周勵也呆住了,又垂頭想了想才說:“她哥哥好像是孫浩然的同窗。就是那個孫府尹的兒子。”

王妃聽了又眯起眼睛:“那我一會兒就派個人過去問問他家住在哪裏。”

孫浩然回到府裏,也飛快地往父親的書房跑。

孫祿看著毛毛糙糙的兒子,眉頭不由皺起:“明年就要下場了,怎麽還是這麽不穩重。”

孫浩然聽了立刻嚇得縮手縮腳起來,半響見父親也沒有問他的意思。連忙說道:“今兒個帶妹妹們出去賞花,碰上興王的兒子也出來踏青。甚是囂張。”

又將周勵同他們爭船的事情講了。最後說道:“延昭妹妹過來的時候,我們本已經打算退讓了,沒想到他明知道我是您兒子還不依不饒的。”

“胡鬧!”孫祿氣得將手中的筆摔在孫浩然的身上。

“他是龍子龍孫,你拿什麽同人家比?滾出去。”

見孫浩然向外走去,又喊道:“回來,金剛經抄一百遍。”

孫浩然垂頭應著,出來才抹了抹額上的汗。暗道:“還不算太慘。”

孫浩然前腳剛走,孫祿就叫了小廝請幕僚過來商議。

宋卓瑾回到家中,正碰上大哥也回來。兩人一起到了父親宋嵐雲的練武廳,宋卓瑾重重地跌坐在椅子裏,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這一天過得,太他媽挫氣了。爹,您快給我換個差事吧,天天伺候這二世祖,銳氣都沒了還怎麽打仗呀。”

宋卓瑾的大哥宋卓宇聽了笑道:“你連個小毛孩子都擺不平,還想去打仗?”

宋卓瑾聽了,一下子從椅子上坐了起來:“你是不知道今天呀,真真能把人急死。”

又竹筒倒豆般將今兒的事說了一遍:“您看看,分明是被人家小丫頭給耍了吧,他還要派太醫去給她看病,簡直分不清好壞。”

宋卓宇聽了,撫掌大笑說道:“丫頭倒是個妙人,謀算的是人心。若是你將來行軍打仗,能有她三分隨機應變就好了。”

宋卓瑾聽了就有幾分不服氣:“她哪裏是厲害的,她的幾個哥哥們才叫厲害呢。”又將小雨的哥哥們說了個遍。

這下連宋嵐雲都有了幾分好奇:“這世上還有這樣的人家,不知道他們的父親是誰?”

宋卓瑾聽了道:“我也好奇呢,當時沒有問完,路上也不敢問太多。”說著就將自己的小廝叫進來:“你倒說說,那個夏姑娘的四哥有什麽奇處。”

那小廝聽了忙道:“從前,夏姑娘的四哥是最不起眼的,不過就是個村裏的木匠,又不大說話。”

宋卓瑾不耐地說:“你快些說。”

那小廝忙撿緊要的說:“都指揮司手下的做兵器的匠人同夏四哥交好,就同夏四哥說起連珠弩。結果,夏四哥就說了幾處關竅,聽說那弩的射程一下子提高了好多。那匠人就將他推薦給長官,聽說都司獎勵了不少的銀兩。”

父子三人聽了麵麵相覷,半晌無語。

還是宋卓宇先回過神來:“他們的父親是什麽人?”

那小廝聽了笑道:“他們的父親名氣可就大了,是我們村有名的秀才。姓夏,我們都叫他夏秀才。”

宋家父子聽了,哭笑不得。一個秀才,連舉人都沒考上,難道......真是什麽藏龍臥虎之人?

沒幾日,小夏婆子也聽說了,氣得撫額對夏秀才說:“你看看,這丫頭生生就離不開人了,隻不過就差這麽一天,就等不得了,非要給你弄出點事情來不可。”

夏秀才聽了倒是捋著胡須說:“姑娘挺機靈的嘛,還知道裝死。”

小夏婆子也不理他,連夜收拾了東西,第二天就讓四哥套車送她到鳳翔府的宅子裏去了。

這新買的卻是個五進的大宅子,正中留了夏秀才和小夏婆子的房間。東跨院是三哥,三嫂的,西跨院卻是四哥、四嫂的。小雨是在正房後麵的偏院,七哥和如海則住在前院。

興王府的仆人頗花費了些時日才找到夏家,倒也不全是因為七哥剛剛搬了家。原來,孫浩然聽了興王府的人打聽夏七哥家,以為那周勵不服氣,想要報複夏家,就叮囑家裏下人不要亂說。

等到興王府派的太醫過來,已經是七八天之後的事情了。

小夏婆子正忙著買仆役,訓練奴婢。看到下人遞上來興王府的帖子還是著實吃了一驚的,心說:“這丫頭年紀越大,闖禍的本事也見長了。”

隻得將太醫請進來,給小雨診了脈,又開了幾副安神的藥,才打發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