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同窗情誼

第四章 同窗情誼

略顯纖瘦的女人從車上下來,彎腰,從車上牽下三四歲的小孩,應該就是她的兒子,車旁的男人幫她關上車門,而她一手牽著兒子,另一手就挽住了那男人的臂彎,往門裏走去,那女人身影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好像與五年前沒有差別,又好像記不清楚,那女人似乎轉頭往謝天地這邊看來。謝天地趕緊轉身走過轉角,穿過小巷,經過了菜市場,又轉了兩個彎,又來到這條物是人非的小河邊。

謝天地站在河邊,聞著發來陣陣惡臭的氣味,竟也沒感到惡心,在這小河邊的記憶還憂似昨日,身影卻已經模糊,讓河水汙穢混濁的是工業,那讓記憶支離破碎的是什麽?不明白剛才為什麽不多留一會兒,見一見五年未見的人,讓著變得模糊的身影清晰起來,不明白為什麽不直接從大路走,或許她可以從車裏看見自己,搖下車窗挽留自己再多呆一會兒,偏偏又來到這小河邊。

或許是這些年那邊開發了新的大路,小河這邊已經少有人經過,謝天地來到一張荒草叢生的石桌旁,撿起一塊石頭,在石桌上用力的刻了“愛你”兩字,雙眼竟然有點模糊,或許這就是當年想說該說沒有說出口的那句話,如果當年說出這兩個字,會不會跟現在不一樣?難道僅僅隻是因為當初太年輕嗎?當年也曾一起慢慢長大啊……

謝天地掏出手機,查看是誰發來的微信,餘佳在微信上問道:“我姐問你幹嘛不多留一會兒?”

“三缺一,同學催的急,代我跟你姐說抱歉”回完信息,謝天地趕緊狂奔而走,生怕多留一會兒會轉頭再去餘佳的家裏,謝天地明白自己有力氣逃走卻沒勇氣麵對。

“老師,不急,我們的車還有十分鍾才開。”售票員看著在這樣涼爽的日子裏卻滿身大汗氣喘籲籲的謝天地跳上車,趕緊先對他說明情況。

“沒事,我這是鍛煉身體。”謝天地掏張一張十元紙幣遞給售票員說:“到大名鎮。”然後收了售票員的找零,找了個後排靠窗位置坐下,長噓一口氣,簡直就像逃過一場追殺。看著窗外,忽然又想起剛才餘叔對自己說的話,當時當真被嚇了一大跳,餘叔嫁女的心情竟然已經如此迫切,城鄉的觀念畢竟還真有點差異,在城區呆了五年,身邊三十來歲沒結婚的比比皆是,雖然覺得餘佳26歲不小了,但真沒覺得到了非嫁不可的地步,就連自己要不是老爸逼得急,也可能連相親都不會去。

“餘叔竟然叫我娶佳佳。”謝天地自言自語地低聲嘟囔,即覺得好笑又覺得荒唐,當時條件反射地反應兄妹怎麽能結婚,再一想又不是真的兄妹,但感覺還是相當的怪,於是費了好大的唇舌跟餘叔說明自己跟佳佳發展不了男女感情,並且拍胸脯保證,兩年之內一定把佳佳給嫁了,他知道,餘佳從不缺乏追求者,而且追求者的條件也都不差,餘佳的問題不在於能不能嫁,而在於她肯不肯嫁,所以謝天地覺得自己保證過的事情不少,但跟餘叔保證的這件事一點都不算難。

※※※※※

陳諾滿身是汗地癱軟在葉大衛的身上喘氣不止,葉大衛感受著妻子胸前的溫暖,雙手上下撫摸著妻子濕滑的背脊,然後雙手捧住妻子的臉頰,一陣輕吻,少時,拉過被子把妻子的身體蓋住,又用左手中指指背輕輕的刮著妻子臉上的汗珠,眼睛隨著手指移動,慢慢地看遍妻子的臉。

丈夫這麽細細地觀賞著自己的臉,陳諾感到一陣幸福,不免有點害羞,輕笑著問:“看什麽?”

葉大衛的手又輕撫過陳諾的發際,在陳諾的耳邊輕輕地說:“看我漂亮的老婆啊。”

陳諾聽了心裏又一陣甜蜜,右掌還是輕輕地打了一下葉大衛的左肩:“哪有,我知道自己長的一般,別給我灌迷湯。”

葉大衛順著陳諾的發線一直輕撫到發尾:“我老婆的美隻有我知道,別人都看不出來。”

陳諾身心都得到全麵撫慰,心裏又是幸福又是滿足,懶懶的趴在葉大衛的身上就是不肯起來。

葉大衛的雙手又放到妻子還跨在自己身上的雙臀上,輕聲說:“老婆,周末真好,大家都不在,我們可以隨意。”

隔壁,楊子告默默地把一包抽巾拿到跟前……

良久,陳諾終於從浴室出來,又躺到床上,鑽進葉大衛的臂彎,把臉貼在葉大衛的肩胸處,手指輕劃丈夫的皮膚,柔聲說:“每天都洗兩次澡,真麻煩。”

葉大衛樓主陳諾的肩膀失笑地說:“你可以象我這樣用紙巾擦一下別洗啊。”

陳諾又打了一下葉大衛嗔聲說:“討厭,髒死了。”

夫妻倆在大白天相擁躺在床上,靜靜地彼此感受著對方的心跳,默默無言許久。

就這樣靜靜的好一陣子,陳諾先開口說:“大衛,下個周末就是清明節了。”

葉大衛忽然感到一陣煩躁,隨意地“嗯”了一聲。

“那回你家不?”

“唉,回你家,被催買房子,回我家,被催生孩子,都不想回去。”葉大衛說到這裏不由得一陣煩躁,猛的坐起,點了根煙。

“但清明節還是要回去的啊,不然你爸媽又會說我了。”陳諾扯起因大衛坐起而滑落的被子遮住**的胸部,盡管房間裏沒有其他人。

“讓他們說好了,我愛你就行了,明明家境不太好,買不起房子,我們的積蓄也不多,不買房子怎麽生孩子啊,生了孩子請不起保姆,你就得辭職照顧家裏,養孩子還要花大錢。”葉大衛想到這些總是心煩不止。

兩夫妻又是一陣沉默,隻是與剛才沉浸在幸福中的沉默卻是大大不同,這次空氣中彌漫著煩躁的氣息。

“那什麽時候回一趟我家啊,去年年底我們都沒回去拜年。”陳諾生恐得罪葉大衛似的,怯怯的問。

“再說吧,好不好?”比起回自己的家,葉大衛更加不想去陳諾的老家,想起陳諾的爸一副嫌自己的窮的神情,就無比氣惱怨恨。

“五一回我家好不好,那時大家都出去旅遊了,家裏也不會來什麽親戚,看一下我爸媽,住一天就走,好不好?”陳諾把手輕輕的放在葉大衛的肩上,小心翼翼地問。

“你決定吧,我先午睡了。”葉大衛狠狠把煙頭按熄在煙灰缸裏,背對著陳諾,滑下身子,扯上被子,側著身子,馬上閉上了雙眼。

陳諾看著葉大衛躺下,知道他已經有點惱火了,不敢再說什麽,默默的流下兩行清淚,想起過往,自己16歲出來打工,19歲就跟了大衛,21歲領了結婚證,自己跟大衛和謝天地、楊子告們又不同,他們雖然來自不同的地方,都還是本地區市範圍內的人說著一樣的方言,自己夫妻倆是徹徹底底的外省人,原本就要忍受別人對外地人的歧視。好在大衛爭氣,又是學技工技能,又是自學文化課程,也是公司裏兩個車間的主管,隻是效益不算太好,也隻有七八千的月收入,自己卻沒本事也沒學曆隻能做倉庫員,也隻能盡量在生活上照顧好大衛,積蓄雖然有三十幾萬,在這裏買房卻是杯水車薪,回老家買房是夠了,但又要放棄這裏的工作累積,回也不是留也不是,房子買不起,孩子不敢生,左右為難,兩邊家長幫不上忙也沒什麽,卻一個勁的催買房催生孩子,大衛都32歲了,他自己也想買房也想要孩子啊,催地大衛身心俱疲,隻有年複一年盡量地減少回家的次數。

想著想著,陳諾的眼淚控製不住地流淌,隻是盡量控製住聲音,不讓葉大衛聽見。轉頭想看看大衛睡了沒,卻發現大衛已經轉過身子看著自己,伸手輕輕抹掉陳諾臉上的淚水,柔聲說:“諾,別想了,睡回吧。”

感受著丈夫的溫柔,陳諾越是控製不住自己,猛地鑽進丈夫的臂彎“哇……”一聲哭出來,似乎要把那多少的委屈多少的憂愁都要在丈夫的臂彎裏發泄出來。

葉大衛左手緊緊摟住妻子的肩膀,右手輕輕的抹著妻子的眼淚,輕輕地說:“都會好的,都會好起來的,相信我,相信我。”

陳諾隻有一邊嗚咽一邊縮在大衛的臂彎裏拚命地點頭。

隔壁,楊子告……

※※※※※

“再不讓我胡,我就把麻將給扔了。”甩出一張毛爺爺後,謝天地惡狠狠地發誓。打到三圈尾,居然一盤都沒胡,已經輸了五六百塊了,看著平時省吃儉用從牙縫裏省下的錢,一張張的到了同學們的口袋裏,謝天地感到萬分肉疼。

“這是命,你的贏錢期在早上,我們都願意早上從溫暖的老婆身邊起來陪你這個老光棍打了,你卻不打,怪誰啊?”陳大山收起紅色的毛爺爺,找了兩個綠色的籌碼給謝天地。

“就是啊,我們幾個聚一次多不容易啊,還讓你浪費了半天,你說你不輸一點出來,怎麽對得起我們三個?洗牌,洗牌,別磨蹭了。”劉金水招呼大家快點洗牌。

張軍歎了口氣說:“唉,不是知道是不是年紀大了的緣故,現在稍微坐個兩三個小時,背就發疼,想想我們年輕的時候,為了二三十塊的輸贏,可以連打好幾個通宵。”

劉金水點點頭,很認同張軍:“我也是,累啊,要是有個人來輪莊就好了,四頂連喝口茶的工夫都沒有,現在怎麽搞的?以前打麻將開兩桌都要抽簽排隊,現在別說湊五個人,連湊四個人都這麽難,我們是高中的同學,又不是天南地北的,怎麽就聚不起來?”

“哎!”四人同歎一口氣,同搖一次頭,默默擺好牌,謝天地又摸了一副爛牌,心中暗歎難道今天不是打牌的日子,後悔出門的時候沒看黃曆,雖然自己的牌運一直以來都不太好,每次打牌也總是要輸個千兒八百的,但是同學聚會卻是非常難得,雖然都在同一個地方,卻因為工作、出差、生意等等原因,很難聚在一起,輸錢就當請客吃飯了。

打麻將對別人的要求最講究的就是速度,要是打慢一點,別說同學,就算是父子也要喝斥一番,最頭痛的就是有人打電話來。

“喂,你好,哪位?”謝天地接起了電話,看旁邊三人目露凶光,一派要碎屍萬段的姿態,謝天地趕緊一手打電話另一手往麻將桌上指,意思是說大家隻管打,我邊接邊打,絕不影響打牌的速度。

“哦,你好,你好,嗯……長的可以……工作當然可以啦,我也是打工的,有什麽好挑別人的……當然看得上……她也看得上我?別騙我了,不可能……真的?……什麽?今天晚上還要去?……我沒空啊……昨天才見的麵,我們工作地方近,以後慢慢接觸就是了……大家都這樣的嗎?我怎麽沒聽說?……跟我爸都說了?……你就在我家?……等等,我碰……哦,我在打牌,……不用不用,我自己聯係她就行了……號碼我有……謝謝、謝謝,不用你陪了,我自己去就行了……好,好,我會努力的,再見再見。”

“相親啦?”張軍問。

“漂亮嗎?”劉金水問。

“有戲嗎?”陳大山問。

“我能再打個電話嗎?”謝天地問。

“打。”三人異口同聲、鏗鏘有力地齊聲回答。

看著三位兄弟一臉的淫笑,謝天地不好意思的連連點頭陪笑,表示歉意,撥通王亦璦的電話:“亦璦。”

“來!”

“好!”

簡單直接,簡潔扼要,幾乎到了心有靈犀一點通的地步,看起來王亦璦也接到家長和媒人的要求。謝天地通完話後,招呼三位兄弟“大家繼續繼續。”

“到底漂亮不漂亮?”劉金水不準備就這麽放棄,還是要繼續追問到底。

“牌還打不打了?”謝天地知道這原本就是假裝的,不太願意深談。

“邊說邊打啊,打牌又不用嘴。”張軍也不準備就此放過謝天地。

“昨晚燈光太暗,看不太清楚啊,應該算漂亮的。”謝天地準備含糊其辭蒙混過關。

接著,四個男人談女人,有的勸謝天地應該霸王硬上弓,先把生米煮成了熟飯再說,有的建議要慢慢發展,慢工才出細活。霸王堅決反對慢工,認為夫妻生活就是那樣,大家都是湊活著過,隻有發生了關係才能留得住人,感情可以婚後慢慢培養。慢工斥責霸王簡直就是流氓,婚前了解清楚婚後才會幸福,否則隻會害己害人。

突然間,劉金水一本正經的對謝天地說:“天地,這回你可要好好珍惜機會了,餘藝的孩子都上幼兒園了,別惦記了。”

謝天地覺得這個晴空霹靂劈地太突然,把臉憋的象過飽的氣球,結結巴巴地說:“關餘藝什麽事啊?”

“大夥都知道的,讀書的時候,你有哪個周末是跟兄弟們玩的?整天往餘藝家跑,當年張軍想殺你的心都有了,張軍暗戀餘藝也很久,連話都不敢跟餘藝說一句,你卻可以天天去她家,還幫她妹妹複習功課,跟她爸爸下棋。”劉金水如數家珍的回憶過往。

張軍歎口氣說:“那時,我看天地跟餘藝這麽要好,以為他們的事成了,所以就自覺地退出了,誰知道天地這小子最後沒成,餘藝大二就有男朋友了,大學一畢業就結婚了,天地,你不行你早說啊,早說就不會肥水流到了外人田。”

陳大山也歎了口氣說:“你還好,沒表白,我更丟臉了,我給餘藝寫了封情書表白,當天打掃衛生的時候在垃圾桶裏發現了那封信,被撕了個粉碎,那時我心都碎了,當年我也恨天地,整天裝男閨蜜。”

劉金水接著話說:“你們倆個就別歎氣了,你們都沒天地長情,你們倆不是大學一畢業都急急忙忙結婚了嗎,有什麽愛不愛的,你看天地,到現在還沒結婚,估計心裏還是放不下餘藝,聽說餘藝的妹妹就在天地的公司裏,天地對她妹妹都是有求必應,你們比不了的。”

張軍說:“這倒是,看著天地遲遲不結婚,我也著急,咱們兄弟裏邊,沒結婚的也就剩兩三個了,那幾個是人長的太醜。天地雖然比我張軍差點,也還過得去,別讓餘藝耽擱了啊。”

謝天地一聽這話,怒從心頭起、惡從膽邊生、話從嘴中出:“你少來,你小子要不是畢業後考上了民警,混個公務員編製,就你這長相,鬼才願意嫁給你。”

張軍看出謝天地想轉移話題的意圖相當明顯,哪能這麽容易讓他蒙混過關:“你敢說你心在心裏沒有餘藝?”

謝天地一時語塞,漲紅臉說不出話,劉金水一看哈哈大笑,拍拍張軍的手臂說:“人艱不拆,人艱不拆。對了,我們同學好像從大學畢業就沒聚過了吧?”

陳大山點頭說:“嗯,大學一畢業,班長就去外地做生意了,忙,也不太回來,沒人帶頭了。”

張軍看著謝天地略有深意地說:“這樣吧,今年我帶個頭吧,我看天地平時不敢見餘藝,趁同學會見見也好啊。”

劉金水問:“好啊,什麽時候合適?我看大山也想見餘藝的。”

張軍說:“隨便啦,五一十一都行,重要的事提前通知,現在大家都忙,不預約沒空的,再找幾個在本地工作的幫忙籌備一下。”

“謝天謝地,謝天謝地,雙財神歸位,雙翻雙翻,一盤退殼,哈哈,給錢給錢。”謝天地終於胡了盤大牌。

張軍看著謝天地的牌皺眉說:“情場得意,賭場失意,天地相親都成了,怎麽會翻身呢?難道相親是假的?”

謝天地神秘兮兮地說:“其中奧妙,不可與人言。”

“那晚上繼續打嗎?”劉金水問。

“打什麽呀,天地晚上要鞏固相親成果去了,三缺一,哪叫人去啊。”陳大山說。

“晚飯叫外賣,打的晚點,八點過了我才走。”謝天地說。

“你好像不心急啊,是不是不漂亮啊……”劉金水還是心有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