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第 5 章

那高山積雲落毒時卻頗費周章。非身邊親信之人不可為。需在人毫無戒備時,直接落入血液當中,與原有的行雲流水之毒互融,引發毒症。難便難在,二毒互融之時需令中毒者心平氣和,毫不動怒。倘若中毒者怒火中燒,心跳血液必然加速,兩者會由相融轉為相斥,毒性便無法發作,高山積雲過得片刻就消失得無影無蹤。行雲流水之毒雖還在,想要再次落毒,卻是難上加難了。

末了,雲瑾又補充了高山積雲單獨使用時的用法與特性:“高山積雲隻需暗抹於利器之上,傷人體膚即可。中毒之人身體逐漸虛弱,極易得病,終身忌大溫大補,大喜大悲。否則恐有性命之憂。行雲流水之毒雖劇但其可解,高山積雲之毒雖溫卻是無解。”

安景華聽至此處,心中一片悲涼。口中斷斷續續地念道:“無解麽…無解麽…”

雲瑾見他有些失態,想起他剛才說的弟弟中了高山積雲,更覺蹊蹺,忍不住問道:“安兄若方便的話,可否告知雲瑾令弟為何會中此毒?”

安景華沉聲道:“我弟弟其實尚在胎中便隨母親中了高山積雲。你也知身體積弱之人便是風吹雨淋也要承受不住的,更何況那生育之苦。本無任何希望,卻因他娘懂得醫術,終究以命換命生下了他。”

雲瑾胸口忽然被重重一擊,無意間的詢問竟令一個不可思議的事實呈現在眼前,腦中各種駁雜的念頭紛紛而至,直擾得他透不過氣來。良久,強忍住心頭的顫栗,抖著聲問道:“你弟弟…小名可是叫瑄兒?”

安景華一詫:“你怎知道?”

雲瑾仿佛全身力氣都被抽離了一般,再也支撐不住,癱軟下來。

安景華急忙展臂將他接住,半扶半抱地移到軟榻上靠了,又以掌按住背心緩緩輸出真氣。

待得心緒逐漸穩定下來,雲瑾看著安景華,一字一句道:“那位母親…是我娘。瑄兒與你…同父。與我…卻同母。他…也是我弟弟。”

安景華蒙得說不出話來。

雲瑾眼中閃過一絲嘲諷,輕笑道:“其實我有很多兄弟呢,但都是我爹廣施的雨露。瑄兒他不同,他是娘的孩子。”

安景華疑惑道:“你是…小秋兒?”

這一聲小秋兒,令雲瑾頃刻間陷入舊時的回憶,心被什麽東西狠狠地揉軟了。眼眶一熱,點了點頭。

安景華歎了口氣,柔聲道:“雅姨臨終前…記掛你得緊。”

雲瑾已然無法自持,閉了雙眼任淚水肆意流淌下來,霎時便布滿整臉。想開口說話卻發現喉間哽咽得厲害,扯得一陣生疼,連連抽氣起來。

這副模樣讓安景華憐惜極了,抬袖想替他擦拭一番,卻停在那清秀的麵容前動不了手,唯恐此舉褻瀆了眼前之人,隻好作罷。一麵默默地將雲瑾的手放置在自己掌心,一麵在心中想道,自己因著瑄兒的關係,竟與他產生了一絲關聯,雖無血緣卻也可比兄弟,終是將掌中微涼的手緊緊一握。

雲瑾心頭一暖,運功調勻了呼吸,漸漸又恢複了往常淡然的神色。

兩人靜默良久,安景華突然想起一事,問道:“你為何姓雲不姓蘇?”

雲瑾冷哼一聲:“自然是跟了我娘的姓。姓蘇有什麽好的?我那好爹爹的兒子多得很,自有人爭著去和他姓。”想了想,又道:“不過倒也有不願認他的,便是你不久前殺的那人。”

“白狐流素?”安景華一驚,暗暗回想那人的樣貌,腦海中卻反反複複是他臨終前的粲然一笑。

雲瑾聲音波瀾不驚:“不錯。他娘本是一名風塵女子,識了我爹後從此為他典身賣命,最終卻落得個被心愛之人一劍刺死的下場。”停了停,繼續道:“他卻步了他娘的後塵。為了一個男子,心甘情願地替他做盡為人不齒之事。後來那人漸漸心生猜忌,由愛轉恨,與他翻了臉。一麵派人圍捕,一麵委托我教在他出關時要他性命。”

安景華心道,難怪他求我讓他死個痛快。往日的愛人如今成了仇人,與其回頭被那人捉去,不如一死了之永不相見。想起他那疲憊卻沉靜的麵容,愕然發現那一種鎮靜自若與雲瑾的從容不迫十分相契。初見雲瑾便覺似曾相識,卻是源自於此。

感慨間,隻見雲瑾伸手摸了摸臉,笑道:“怎麽,很像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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