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提劍出燕京(下)

年輕人從徐碩手中把畫接過來之後,當著琉璃廠來來往往的人流撲通一聲跪倒在徐碩麵前,重重的磕了三個頭,這才起身走了出去,遠遠地拋給徐碩一句,等我半年,等我把上海的事情安排妥當了,我李青羊必定來找你。

徐碩雙手抱在胸前,看了看李青羊的背影搖了搖頭,然後轉過身盯著榮寶齋的招牌歎了口氣,這麽一來剩下的這段時間裏水米油鹽醬醋茶再加上房租估計就隻能靠夏墨留給自己的那些錢來應付了。

靠在榮寶齋的大門上,徐碩摸了摸口袋,從口袋裏掏出李青羊扔給他的半包中南海,塞進嘴裏一根,拿出一個打火機點了,深深的吸了一口,閉上眼睛抬起頭,長長地吐出煙氣,夏墨,你現在在幹什麽呢?

李丹青一大早起來就把屋子裏打掃的幹幹淨淨,然後強忍著頭暈的感覺跑到街上去買了一束白色的風信子插在桌子上的花瓶裏,然後打量了一下花了她半天心思布置的溫溫馨馨的小窩,滿意的笑了。

今天是李丹青的十九歲生日,從記事開始李丹青就知道自己生日的這一天是家裏最高興的一天,可以難得的吃點蛋糕,不用去喝那難喝的中藥,而且哥哥會比以往多出好多的笑容。

時間很快到了晚上,客廳裏一張小小的桌子上擺滿了用碗蓋住的盤子,李丹青手支著下巴怔怔的盯著桌子上的盤子看,牆上掛的表的聲音滴答滴答充滿了整個房間,李丹青抬起頭看了眼表,23點23,李丹青低下頭皺了皺鼻子,然後伸了個懶腰,嘴角又翹了起來,十八年都過去了,還差這第十九年麽。

門輕輕的吱呀一聲,李丹青趕緊起身跑過去把門打開一條小小的縫,把頭伸出去朝四周看了看,空無一物,隻有隨著一陣風裹過來的一個小小水瓶,李丹青歎了口氣,輕輕的把門帶上,低著頭走回客廳,坐在沙發上頭仰起來,盯著天花板,然後眼角斜過去瞥了眼表,24點整,李丹青輕輕的閉上眼,沙發上慢慢的洇濕。

夜00:01。北京西—上海,T281次列車。

李青羊抬起手腕看了看那塊從小就戴在手上到現在已經顯得有些破舊的上海牌7120手表,皺緊了眉頭,看了看窗外的夜色飄著雪裏滿目的荒野盡頭處閃亮著的燈光,李青羊咬了咬嘴唇像是做好了什麽決定,一把掀開身邊的人,將車廂的窗戶推開,單手一撐翻身跳出了這個因為大雪席卷已經堵在這條鐵軌上半個小時而且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還要繼續堵下去的火車。李青羊在雪地裏翻了個身站起來,胳膊上熱辣辣的疼,手往胳膊上一抹,黏-濕一片,李青羊皺了皺眉毛,從地上抓了把雪抹在傷口上,然後嗤啦一聲從身上的衣服上扯下一條布條纏在手臂上,弄好了這些李青羊抬起頭眯著原本就狹長的雙眸看了看前方閃爍不定的燈光,一隻手捂著胳膊,任憑大風卷起碩大的雪花刮在臉上身上往前方燈光處跑去。靠在客廳沙發迷迷糊糊的李丹青感覺身上涼涼的,睜開眼睛,朝窗外看了看,這座難得見一次雪花的城市現如今竟然也紛紛揚揚的飄起了雪花,李丹青走到窗邊,從窗台上伸出手,幾朵雪花調皮的鑽進她的手心,瞬間融化成冰水沿著掌紋滴下,李丹青扭過頭看了看牆壁上的表,2:20。

李丹青轉過頭看著窗外的雪花,轉過身走到門口把鎖打開,然後又走回窗邊,盯著窗外的閃著晶光的雪花伸出了雙手,良久之後李丹青緩緩地蹲下身,靠在窗邊的牆壁上。門外突然起了一陣風,把門輕輕的吹開,李丹青緩緩地抬起頭,滿臉淚光夾帶著不能掩飾的喜悅一瞬間在臉上全部凍結。3:30,上海某公寓樓下。李青羊彎著腰雙手撐著膝蓋哢哢的咳了起來,強忍著嘴裏的腥甜抬起頭往樓上看去,燈火通亮,李青羊放心的長舒了一口氣,往胸膛上捶了幾拳,直起腰往樓上跑去,剛跑到樓梯口,聽到後麵嗵的一聲,李青羊無意識的回頭一瞥,地上多了一個閃著白光的胴-體,血從她身下流開一片,地上的雪花瞬間閃出妖豔的紅色,李青羊狹長的雙眸睜得圓圓的,眼角欲裂,眼白上滿是血絲,撲通一聲雙膝跪下,嗚嗚的哭了起來。

男人撕心裂肺的哭聲越來越大,樓上的燈一個個亮了起來,隨著的是陣陣的咒罵聲。一對租住在六樓的中年夫婦推開窗子往下看去,隻看見一個年輕男人抱著一個身上裹著厚厚的棉衣的女人,往小巷的盡頭走去,身後留在地上的唯獨剩下一灘血雪,一排足跡。七日後,李青羊居住的公寓中莫名喪生五人。

十一日後,上海某區域官方稱發生黑幫火並,死傷逾數十人。

日19:15,上海南-北京西,T282次列車。

一個身高1米75左右的男人,二十八九歲的樣子,身上穿著一個黑色的厚厚的羽絨服,羽絨服的帽子扣在頭上,雙手抱在胸前,手上帶著一個略顯破舊的上海牌7120手表,年輕人頭靠在火車的玻璃上盯著車窗外,雖然年輕人並不說話,但偶爾間眼神略微流轉的一絲神芒還是把他陰戾的神色一露無餘。對麵坐著的兩個小女生卻是一點都不怕男人眼白上的紅絲,悄悄地低著頭在同伴耳邊嘀咕著什麽,一邊說一邊笑著看向年輕男人,像這種男人就像一瓶洋河藍色經典,沉寂如水,入喉溫婉,卻能傷人,而這些卻剛好能將那些涉世未深的學生妹一律通殺。

半夜十二點的時候,對麵的女生都已經沉沉睡去,火車停靠在南京站,湧上了一大批人,年輕人身邊也多了一個中年人,穿著現在極其罕見的軍大衣,頭上戴的也是一個軍帽,腳上踩著一雙解放鞋,嘴裏的煙從上車開始就沒停過,一直把對麵的女孩子熏醒恨不得能用眼神把中年人誅殺掉才能解心頭之恨,可中年人不管不顧,還是怡然自得,等到實在是忍不住對麵而人的目光的時候,在看了看旁邊不發一言的李青羊,在瞥了眼倆小女生對李青羊崇拜的眼神,嘴角略微撇了撇,從口袋裏抽出一根綠南京碰了碰李慶陽的肩膀,等到李青羊接住之後,再用打火機幫李青羊點了,對麵倆女生的臉色才略微好了點,能抽煙能深沉的帥哥在他們心中固然更能添幾分老男人的韻味,捎帶著連那煙味都不怎麽覺得嗆人了。

早上6點多的的時候兩個女生開始收拾東西,一個女生把東西收拾好了之後仿佛做了很大的決心拿出一張紙片在上麵寫了點東西放在李青羊麵前,然後小臉通紅的拎著行李跑了出去。

中年人看了看小姑娘的背影嘿嘿笑了笑,輕輕碰了碰李青羊的腰,兄弟,有美女給你留電話了,你不要麽?

李青羊轉過頭,看了看中年人,手往桌子上一抓,把紙握成一團,往旁邊一扔,中年人看了看李青羊的臉腮邊的肌肉略微抽搐了兩下,然後又是一臉猥瑣之極的笑容。

自此,一路再無話。

到了9點多的時候,火車帶著轟鳴聲駛進了中國木版年畫第一鎮楊柳青,中年人站起身從貨架上拉下來一個碩大的軍用行李包,抗在肩膀上,然後伸出一隻手拍了拍李青羊的肩膀,兄弟,君子死知己,提劍出燕京原本是沒錯的,不過我估計著你那位貴人現在還收不下你,這事你還是緩緩的好。

李青羊修長的眉毛扭成一團盯著中年人難得的露出一本正經的一張臉。

中年人嘿嘿一笑,又輕輕拍了拍李青羊的肩膀,兄弟挪一下。

李青羊聞言把腿往旁邊挪了挪,中年人蹲下身子,把手伸出去在地上摸了摸,撿起李青羊揉成一團扔在地上的女孩子的號碼撿起來塞進褲兜裏,臉上又恢複了怪蜀黍的樣子,嘿嘿幹笑了幾聲,扭身下了火車。

李青羊眯起眼睛盯著中年人的背影,說出了上火車以來的第一句話,你到底是誰?

祁瘋子。

李青羊眉毛一擰,眼睛眯得更厲害,臉上的肌肉微微抽搐起來。

遼北海東青,西南禿兀鷹,雁過拔毛祁老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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