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白鯊魚:有一個鬼地方(4)

畢竟是老手,白鯊魚沒那麽容易被打擊退場。再者,帶刺的花兒到底什麽味兒不是問題,問題是有的蟲子就覺得她們香。在白鯊魚看來,青麵鬼一樣的鬼穀簫自然比溫柔小家碧玉的水草有意思。就算是為這點新奇,多些耗費也沒什麽,何況白鯊魚對他以後還要耗費多少並沒有一個清醒的概念。

唯一讓白鯊魚有那麽一點點不舒服的是,鬼穀簫似乎總在看他的左眼。

就在當天晚上,還是在宿舍,白鯊魚又出事了。

這一次他就沒有上次那樣命大了,因為是半夜,同宿舍的人又都搬走了,白鯊魚的處境被動得一塌糊塗。直到第二天中午,舍管大媽才在水草的反複哀求下用備用鑰匙打開了白鯊魚宿舍的房門。

門一打開,一股臭被窩味撲麵而來。大中午的,窗戶緊緊關著,窗簾也拉得嚴實,整個房間裏一片混沌。

“這是怎麽話說的……”大媽很不高興,“這不就是睡懶覺呢嗎?用你這麽大驚小怪的,要鬧起事來算誰的?”

水草被弄了個大紅臉,“我……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這小姑娘看著倒也還是個好孩子,不過一時著急……大媽見水草這副楚楚可憐的樣子,也就心軟了,隻說,“還是你男朋友的錯。這年頭有的孩子就這樣,考上了大學也不讀書,青天大白日的隻管睡懶覺。要不你去叫他起來,這一回就算我給你破例了,以後可不行了。”

大媽看著水草忙連連道謝,又看著她走進了宿舍,自己則提溜著一大串鑰匙在門外等著。火是不能衝這個小姑娘撒了,不過還得說說她這個男朋友,這也太不像話了!

但是大媽等來的,卻是一聲撕心裂肺的驚叫——

大媽聞聲進去先拉窗簾,窗簾居然拉不開!她轉身又去開燈,燈居然也是壞的!慌亂中也不知道碰到了什麽,就聽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從身邊流過……然後燈居然又自己亮了!

宿舍裏到處散落著黑紗,有半麵牆也被黑紗遮住了。白鯊魚渾身青紫,被人用沾了水的牛皮筋綁在了上鋪床板的背麵,肩膀上有一道發白的傷口,足有一尺長。水草嚇得躲到了桌子底下,怎麽拉也不出來。大媽隨手掀開一塊黑紗,一攤紫色的血象一隻被踩扁的青蛙,愣愣地看著她。大媽別過頭去不看,轉身卻碰掉了遮著牆的那塊黑紗。黑紗落下,牆上赫然畫著一個血色的七芒星,旁邊寫著……

白鯊魚沒有去醫院,去醫院的是那個舍管大媽。三天以後,大媽死在了醫院裏,死因是心髒病突發。大媽的心髒沒有前科,當天人也在醫院裏,當然,至少有人知道醫院是無辜的。

這次事件莫名其妙地消隱著,誰也不會相信暮關財經出過這樣的事。白鯊魚宿舍裏已經沒有任何蛛絲馬跡可尋,一切都和一間再正常不過的學生宿舍一樣。

白鯊魚沒死,水草也沒死。

水草是雖生猶死……

白鯊魚是生不如死。

先別急著疑惑這個或是那個,你隻需要知道兩件事。第一,白鯊魚也好,水草也罷,都不過是普通人,他們的心態、理性麵和情緒都和普通人一樣。第二,恐懼和安全其實都是相對的,二害相較取其輕,就是這個道理。

寫手想說的是,這件事過去以後,白鯊魚依然住在原來的宿舍,依然是一個人住。水草依然天天和白鯊魚在一起。

但是大家都漸漸地從他們身上感覺到了一種說不出的異樣。

他們依舊和平常一樣在校園裏穿梭來往,依舊和熟人打招呼,也沒有躲著誰……到底是什麽地方不對呢?

其實應該是神態。這兩個人變得有點神經恍惚,不與人交談的時候總是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什麽。時間長了很多人發現,這兩個人越來越受不得驚嚇。一點不大的動靜都可能讓他們有發瘋一樣的反應。

在舍管大媽去世之後,又發生了幾件事。這期間暮關財經大學死了三個人,一個是國際會計專業的本科生,一個是管理學院的講師,還有一個是對麵燕壁師範大學的本科生。這三個人的死因分別是,自殺、車禍和高空墜落。

據說平均每年每所高等學府都會有一個學生自殺。如今這樣的事在莘莘學子中也不過是茶餘飯後的扯淡題材而已。

車禍也不是什麽新鮮事了,現在有車的人越來越多,有駕照的人也越來越多,但是真會開車的人其實還是少數。這兩年的新聞大家都看過的,應該知道這是什麽意思。

三個人裏,也隻有這個高空墜落被眾人新奇了些日子。

據說這個師大的學生那天來財大找一個朋友。其實這個學生之前不怎麽過來走動,所以對這邊不熟。當時正好是晚上,校園裏有幾處燈光也不太靈,這個倒黴的孩子一個沒看準,從體育館大門口兩層樓高的平台上掉了下去。按說兩層樓摔不死人的,但那幾天體育館在大修,建築材料就堆在體育館旁邊……

在這個世界上,每天都有無數人出生,也有無數人死去。據說陰陽兩界的高速公路經常堵車——我怎麽知道的,你就別問了。反正我們都知道,不走高速公路的人對堵車這間事常常很冷漠。

這三個人沒有在人們的視線中停留太久。

不會有人因為他們追究什麽。

更不會有人把白鯊魚和水草跟這幾件事聯係起來。

當然,這裏說的是一般人。有的人屬於例外,比如鬼穀簫。

按照白鯊魚原本的計劃,在第一次見麵後一周之內他就該再聯係鬼穀簫的。前前後後一共送掉了四條人命以後,白鯊魚才開始頻繁想起第一次見麵鬼穀簫對他說過的一些話。

白鯊魚並不清楚的是,其實這期間水草經常給鬼穀簫打電話。

經過一係列的特殊事件,水草早已經草木皆兵,有趣的是她似乎一直對鬼穀簫信任有加。那些根本不可能和別人說的瘋話,她倒是能很自然地告訴鬼穀簫。

鬼穀簫家住燕壁新城,那個地方原先就是老城外的荒地,她房間的窗戶朝西,外麵有一個大水窪子。

白鯊魚第二次見鬼穀簫的時候才發現,她家樓下的茶館正對著那個大水窪子。水窪旁邊的石碑在夕陽下幽幽地立著,看不清上麵的字。

鬼穀簫依舊盯著白鯊魚的左眼,似笑非笑。白鯊魚的左眼開始痛了起來。

白鯊魚想到水草一見到鬼穀簫就會流露出的那種心安理得,那種如同吃了迷魂藥一樣的安分,又想起第一次見麵回來以後的經曆,不由得毛骨悚然。對麵坐著的這個人,到底是誰?自己不會是在自找麻煩吧……

水草對白鯊魚說過,“有一陣子鬼穀簫到處跟別人說她想養蜘蛛……”

水草還說,“鬼穀簫原先收集過琥珀,但是她是秘密進行的,她周圍的人都不知道她收集這個。她專門找那種裏麵有死蟲子的琥珀……後來有人知道她收藏這個,卻找不到她把這些東西藏在哪裏。”

白鯊魚問過,“後來她不收集那些東西了?”

水草答,“不知道。”

水草還對白鯊魚說,“我們小時候,有個先生給我和鬼穀簫算過命。給我算的很準,後來都一一應驗了,給她卻算不出來……”

還有一個人對白鯊魚說過,“黑蜘蛛穀的人並不象人們想像的那樣,隻在穀底生活。不管身處哪個組織,夜行客都有普通人的身份。黑蜘蛛穀的人,除非她自己承認,就算是頭狼也無法判斷她的確切身份。但是多數夜行客都和最平庸的人一樣,那些看上去很古怪的,反倒不大可能和‘那邊兒’有什麽瓜葛。”

白鯊魚問過,“沒有例外麽?”

“這……世界上哪有那麽絕對的事呢?不過是在是少之又少。”

“那到底有沒有什麽辦法能分辨出一個人到底是不是……恩,到底正常不正常呢?”

對方臉色變了變,小聲說,“鬼眼——我能告訴你的隻有這兩個字了。”

十分鍾後,白鯊魚獨自坐在茶館裏,他看到水窪邊的那塊石碑後麵有一雙綠色的眼睛在盯著他。白鯊魚一驚,失手打碎了茶杯。再看的時候,那雙眼睛已經不見了。那是一雙貓眼,他這才想起來自己剛才忘了問鬼穀簫是不是在養貓。

那隻貓剛剛在盯著他的左眼看,它的眼神和鬼穀簫一模一樣……到底是不是貓啊?其實白鯊魚自己也不能肯定。

白鯊魚就是再笨,也知道鬼穀簫是個什麽樣的角色了。

事到如今,他也隻有求鬼穀簫了,事到如今,他也隻有借助水草去求鬼穀簫了。

回學校的路上,白鯊魚越想臉色越難看。能再等了,今天回學校就得跟水草那丫頭說去。她不是說自己和鬼穀簫很熟嗎?看她那個意思,還是鬼穀簫巴著她呢。好在自己這些個日子把這小娘們哄得不錯,就算他白鯊魚拿不下鬼穀簫那個怪物,曲線救國也是可以的。

白鯊魚想了想,在學校門口的地攤上看了一打玫瑰,又想了想,退掉了十一枝,賣了一枝回學校。

這個時間,水草應該在自習室裏。

白鯊魚剛一到樓道口,就被堵在那裏了。水草滿麵蒼白,眼眶通紅,雙唇發顫,直勾盯著白鯊魚。

白鯊魚嚇了一跳,忙問,“是不是又出什麽事了?誰死了?”

“死——”水草呆呆地說,“是,有人死了。”

完了,第五個。白鯊魚忍著一陣陣眩暈,追問,“是誰?你看清楚了嗎?是誰死了,怎麽死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