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八姨的故事講完了:娜依一臉漠然(1)

鬼穀耳語:我一直覺得悖論是一種很神秘的東西。順便說一下,我不是學哲學的,也不是學數學的。

岩漿翻滾,濃重的煙幕從深潭中溢出。近在咫尺的黑紗漸漸看不清楚了,是她停留在肩上的那隻手在指揮娜依。

修長而冰冷的手,鋒利而蒼白的手。

娜依慢慢抬起頭,深潭的上方,赫然升起一輪巨大的血色圓環,圓環裏勾勒著一個巨大的六芒星。

“現在,”黑紗的聲音變得低沉而妖嬈。“跟——我——念,黑色之母在上——”

“黑色之母在上……”

“我,臣服者娜依以山羊蹄起誓——”

“我,臣服者娜依以山羊蹄起誓……”

“願六芒星賜予我力量,為我召喚那迷失的亡靈,我的愛人雨寧。請降臨他淡薄的身體——”

“願六芒星賜予我力量,為我召喚那迷失的亡靈,我的愛人雨寧。請降臨他淡薄的身體……”

“帶走他無法承受的黑色力量,放逐他卑微的生命,把這渺小的靈魂留給光明——”

“帶走他無法承受的黑色力量,放逐他卑微的生命,把這渺小的靈魂留給光明……”

“作為報答,”黑紗的聲音越發詭異,“我將奉上女子最純潔的血脈——”

“作為報答……”娜依額上青筋暴起,一字字蹦出,“我,將奉上,女子,最純潔的,血,脈。”

“永遠的奴仆——”

“永遠的奴仆。”

永遠的奴仆?永遠的奴仆。一朝為奴,永世是仆。就算你隻是一隻腳邁進了我這鬼門關,也要拖著一條殘腿過一輩子……當然,如果你選擇把另一隻腳也邁進來,那就不一樣了。

我可以讓你在這裏榮華富貴,為所欲為。我可以給你你無法想像的力量和美貌,我可以讓你掌握世俗無法遏製的生殺大權。

但這一切都是要付出代價的。

我不著急要這份代價,你可以先享受。享受之後,誰也別想賴賬。就算你是隻猞猁,我也有辦法戳瞎你的眼睛,讓你成為囚籠中的玩偶。我的鎖鏈比蠶絲更細,比蜘蛛網更密,比牛筋更柔韌,比風更無處不在。

黑紗笑了,一切如此順利。其實她早就知道,有的事,千百年來從不曾有改變。

她慢慢俯身,拉起娜依的一隻手,長長的指甲在食指上一劃,殷紅的鮮血滴一滴一滴跌進深潭。

七滴,夠了——深潭裏的岩漿開始變化色彩。

這個時候,黑紗從那個古怪的黑色箱子裏拿出琉璃小碗,舀了小半碗岩漿,又把那捆紫色的幹花抽出一枝來碾碎,放進小碗中。

“伸出雙手——”黑紗命令道。

娜依馬上奉命捧起那個裝了岩漿和紫色幹花碎的琉璃小碗,她立刻驚奇地發現,盡管碗中岩漿翻湧著高溫,這小碗的外麵卻是冰冷的。

“現在,我們需要等待。”黑紗幽幽地說,“等這碗變得滾燙——滾燙到你捧不住的時候。你要盡量忍耐這高溫,當你真的實在忍不住的時候再叫我。記住,不能把碗掉在地上。”

“那我怎麽判斷……”

“很簡單,用你的心來判斷。你的心被燒著了,你就喊停。”

螟後和姥姥守在血焰口外麵。

螟後有點不耐煩,“姥姥,我在這裏呆著可是名正言順的,你這算是怎麽回事啊?”

姥姥笑了笑,不做回答。

“黑紗要是生氣怎麽辦?”螟後嘀咕。

“我去和她說啊,說是我賴著這張老臉非要在這裏呆著的,和你沒關係。”

“那我不會轟你?”

姥姥冷笑,“再怎麽說我也是長輩。我跟著黑紗的時候,你還沒出生呢。”

這個老東西……還是換一種方法來勸吧。螟後想了想說,“可是你在這裏也幫不上什麽忙啊——”

“但我也不會給你添麻煩。”姥姥慢慢道,“螟後,你可是答應了我的。如果你敢當麵一套背後一套……你別忘了,黑紗也是很信任我的。”

“是嗎?”螟後有點生氣了,“這樣看來我也有話和黑紗說吧,到時候她還能信任你嗎?”

姥姥長歎一聲,“到時候她要把我怎麽樣都沒有關係了。我早就看透了。在這黑蜘蛛穀裏,如果攀不上高枝,也不過做一個見不得人的老妖怪。如此,早求個了斷也還清靜。”

“你是在說我嗎?”螟後冷語道。

“我是在說我自己。”姥姥淡然道。

算了。麵對姥姥飽經風霜的臉,螟後心裏多少還是有些酸楚的。這個老太太和黑紗是一代人,就如自己和娜依。現在黑紗是什麽地位?姥姥卻隻饒了個看門大媽,連名字都沒人記得了。

想著想著,螟後的心裏越發不是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