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傾相談兮雨戲窗(四)

可以說,戀月和“大神”凡在這個雨天的相談開始是“甚歡”的,結束的是“不歡而散”的。

“大神”凡走後,戀月吩咐水痕去熬藥,自己起床坐在鏡前埋怨著這個大神的“無用”無用品行和“不幫忙”品行,以及“亂出主意隻想看熱鬧”的惡劣品行,鏡子裏映出自己憔悴的臉龐,心裏煩躁,翻下銅鏡道:“我想嫁,還要他想娶才行啊,何況,我根本不想嫁,以情謀事,什麽一竅不通狗屁之臭不可聞的破主意!”

……

戀月不知道的是,有一件事她推測錯了,她想當然的以為凡受了父親所托,要勸她不要插手家族裏的事的,其實不是,準確地說,前半部分是,可惜,後半部分錯了——漏了那麽一小點點的點點。

“看來,月兒她果然是願意拜你為師,卻不願此刻隨你去無棱山修仙。”書房內,戀月的父親柳晉鵬道。

“啊……”凡心不在焉地應道。

柳晉鵬看他臉色恍惚,難得的哈哈一笑道:“哈哈,沒有勸動月兒,你也不必感到挫敗,啊不,你曾經說你的人生沒有‘敗’字,那就不必如此的在意吧,那孩子看著聽話,骨子裏本來就固執的很。”

“啊……”凡又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臉上的神情如七月的雲般琢磨不透。

柳晉鵬當他是在自己女兒戀月那受了“打擊”了,也不在意,接著說道:“月兒她倒是沒生反骨,可她身體裏的骨頭都是反骨。到了無棱山,還望你跟大掌門多美言幾句,多多照顧,她的身體太弱,入門測試最好是能免則免,其他一切還望你多多費心,我就把她交給你了,她要是做的有什麽不當之處還望你多多教導。”

“哦……”凡似乎根本沒在聽,敷衍地應承了句後忽然問道:“如果她嫁人,你怎麽看?”

“啊?你怎麽突然問起這個?”柳晉鵬沒明白,想了想道,“嫁人還早得很呢,現在考慮為時尚早。她還小的很,再說她的身體也……哎……”

凡道:“沒什麽……”說了半句,又沒了下文了,捧著茶坐著發呆。

“你……沒事吧?”柳晉鵬擔憂地問道,“是不是你所做的那件事不順利?”柳晉鵬並不知道他在做什麽事,隻知道他離開滄河城八年就是為了做這件事,並且現在還一直在做。

“沒事,已經順利開始,並且初有成效了,我的人生裏從來就沒有‘敗’字,”凡回過身來道,說完又恍惚了,不知想著什麽捧著茶杯站起來就往外走。

柳晉鵬見狀道:“你這是要走?難得回來一次,我備了好酒,我們今晚再痛飲一回如何?”

“啊……”凡機械地應了一聲,捧著杯子繼續往外走去。

柳晉鵬見他狀態極其奇怪,叫來管家道:“來瑞,送送客人,小心照顧。”

“是。”

望著魂就不在身上的凡捧著茶杯轉過回廊消失的背影,柳晉鵬疑惑地自言自語:“這人小時候就奇怪,可也不見有今天這般奇怪。難道是月兒幹的?”想到這裏搖頭笑道,“嗬嗬,月兒哪裏會有這個本事……”

……

“阿嚏……阿嚏……阿嚏……”

“主子你怎麽起來了?著涼了可怎麽是好?看,打噴嚏了吧?叫你不好好躺著,活該。”水痕端藥進來的時候便看見主子坐在銅鏡前打噴嚏。

“嗯。”戀月捏住鼻子,淡淡應了聲,接過藥緩緩喝下道,“再熬一碗去。”

“再熬一碗?主子還要喝麽?可是劉大夫方子裏是一日三次……”

“久病成醫,劉大夫不如我。”戀月想把這病壓下去,現在,可沒有生病的時間哪。

水痕還想勸:“我娘說,是藥三分毒,主子喝這麽多……”

“去就是。”戀月擺擺手,不與她解釋什麽,反而問道:“那個小白呢?”

“還在門口傻站著呢,這孩子,傻乎乎的。”

“咳咳,叫他去廚房多去些碳來,然後幫我多燒些洗澡水吧。既然他非要跟著我,總不能讓他吃白飯,你那有什麽活也叫他幹,你自己多多修煉才是。咳咳,告訴他,待會若是有人來找我,要禮貌的請進屋來。”

“是,主子放心。”水痕道出主子的心思,“不會叫他一直在外麵凍著的。”

戀月笑道:“嗬嗬,總是自以為了解我的心思,真的了解就該加緊修煉才是,而不是還在我跟前晃。你修煉的如何了?”

“沒什麽進展吧,我也不知道。”水痕低下頭回答,“主子休息吧,我去忙了。”

戀月還想囑咐,她已經跑遠了。

“每次問到修煉就跑得比兔子還快,哈嗬……都不伺候本主子我上床睡覺了……哈嗬……”戀月打著哈欠又爬回床上去了。

……

濃睡不知雨停,起來慵自梳妝。

“水痕啊,不是叫你別在我跟前晃了麽?你非不去修煉的話,出去再打聽打聽康易安這個人吧,柳三巷竹居,他現在的住址,”說起這個,戀月不禁不滿地抱怨起凡來,“那個偽大神也就這麽點用。”

“小白啊,把我的藥端過來。洗澡水?嗯嗯,備著吧,就洗。”

“水痕啊,你要麽去修煉,要麽去查竹居,別在我跟前晃悠好不好?”

打發了水痕,喝了藥,戀月覺得此刻光陰清閑,好吧,她承認,她有點無聊了。

“應該差不多快來了吧?再不來,我還真要對二伯母的定力刮目相看了……小白,咳咳,去把櫃子最底下的那盒茶葉拿出來。”

“小白,怎麽閑著了,你要跟著本主子就是為了在這裏閑著發呆的麽?去,找本書念給你主子我聽聽。”

“不認識?咳咳,你不是書童麽……嗯,不認識的問我,要念得比唱的還好聽,知道麽?”

“神武……神武……”剛讀兩個字就卡住了。

“hè。”戀月掃一眼他手上拿的《三國誌·蜀書·諸葛亮轉》,懶洋洋提字道。

“神武赫然,威……威……”

“zhèn”

“威震荒荒。”

“重念,磕磕巴巴的。”

“神武赫然,威震荒荒。”

“重念,不好聽。”

“神武赫然,威震荒荒。”小白偷偷抹抹額頭上滲出的虛汗又盡力煽情地念了一遍。

“重念,你念《離騷》呢?還是念《詩經》呢?完全不對,咳咳,諸葛亮都要從棺材裏爬出來哭了。”

戀月的聲音語調並沒有什麽改變,可是小白還是莫名地感覺主子的聲音一次比一次冷,一次比一次凶,他臉上的汗也越來越多,幾乎有匯流成川的趨勢,燒兩桶洗澡水也不會流這麽多汗啊。

……

“小姐,二夫人來了。”

還好小白沒念幾行,就有小丫鬟來稟告二老爺的夫人,也就是戀月的二伯母、柳思思的生母來探訪,戀月微微翹起嘴角,立刻收起頭上一對“惡魔的角”,停止對小白的“折磨”。

一個眼角瞟到門口的眼神遞給小白,小白還算聰明,立刻領會,放下書幾個箭步跑去開門,將二夫人請進門來。

“二伯母,咳咳,您怎麽來了?咳咳,我這一點準備都沒有,真是失禮了,戀月……咳咳……。”

二夫人臉上淚痕斑駁,走到床邊按住假裝要起身見禮的戀月道:“你身子不好,別起來,再凍得可怎麽好。”說著淚又流了下來。

戀月順勢縮回被窩,斜倚床頭明知故問道:“二伯母怎麽哭了?”

二夫人沒有回答戀月的問題,擦拭著眼淚的她看到屏風後麵氤氳的水汽,反而問道:“你這是準備沐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