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箭--節七

安德烈覺得胸口被什麽東西嗆著了,一陣徹骨冰涼,在一陣劇烈的咳嗽中醒了過來。一睜開眼就看見周圍一群陸戰隊的士兵,士兵們個個垂頭喪氣無精打采,有許多都身上帶傷,正在相互幫助著處理傷口,痛苦的呻吟之聲不絕於耳。

一個醫護兵正拿著水壺給自己喝水,一陣清涼的感覺順喉而下,煙熏火燎般的喉嚨頓時感覺舒暢了許多。

手臂和後背傳來一陣陣火辣辣的疼痛,安德烈低頭看了一下自己的右手,手臂上滿是被燙起的水泡,有些水泡已經磨破了,正在往外滲著血水,背後的情況一定也好不到哪裏去。安德烈想抬起頭看看自己身處何處,剛剛稍微仰起腦袋就感到脖子上傳來一陣劇痛,用手摸了一下,頸部被箭矢擦傷的地方已經用止血紗布簡單地包紮過了。

“別動,你傷得不重,休息幾天就能好。算你運氣好,這一箭隻是擦傷,隻要稍微再偏一點就能射斷你的動脈,唉,可惜好多兄弟就沒你這樣的好運氣。”醫護兵歎了口氣。

安德烈也無奈地歎了一口氣,上帝之鞭這次不知道折損了多少弟兄。

“你的燒傷麵積倒是比較大,這兩天要防止感染,來再喝點水。”醫護兵又拿起水壺給安德烈喝了幾口。

這裏位於密林深處,四周都是參天的古樹,周圍坐落著許多大大小小的樹屋,形態各異的樹屋一直連綿到視野之外,這裏應該就是霜箭部落真正的聚居地了。

幾十個陸戰隊戰士聚集在一處,被一圈半人多高的籬笆與外界隔絕起來,籬笆外麵是幾個手持弓箭和刀槍的亞述人戰士,正虎視眈眈地盯著眾人。

“折箭”行動沒折成箭,卻把自己給折了。

“老兄你可總算醒過來了,你沒事吧?”是零點的聲音。

零點把腦袋伸了過來,一雙眼睛眨巴眨巴地看著安德烈。零點看上去毫發無傷,幾乎連發型都沒有亂,是這裏為數不多的全身完好的人之一。

“我們這是在哪?”

“這裏是亞述人的地盤,這下可慘了,不知道這夥野人想把我們怎麽樣。”

本以為勝券在握的戰鬥卻落得這麽個結局,這下“上帝之鞭”軍團可是把臉丟到家了。

安德烈來到這個星球之後連接參加了兩場戰鬥,這兩場戰鬥的傷亡率都高得驚人,自己能從這兩次戰鬥中活下來實屬不易。這兩場戰鬥零點也同樣參加了,但這家夥竟然能兩次都毫發無傷,連發型都能保持一絲不亂,真是戰場奇跡。

“你怎麽也被俘了?我明明看見你已經逃走。。。。。。。”

“噓。。。。。”零點手忙腳亂地打斷安德烈,連忙岔開話題:“我說兄弟,剛才有個大美女來看過你好幾次了,我看一定是看上你了。你聽我的勸,等下你就從了她吧,順便再幫我說幾句好話,我上有老下有小,而且一向菩薩心腸慈悲為懷,從來沒有對他們開過一槍,這次可無論如何要放我回去啊。”零點說著說著竟擠出兩滴眼睛,但模樣看上去猥瑣之極。

“你已經下有小了?”安德烈好奇地道。

“你不知道嗎,我號稱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睡過的妞不計其數,說不定現在外麵已經滿世界都是私生子了,隻是我還被蒙在鼓裏而已。”再厚顏無恥的話從零點的嘴裏說出來也毫不出奇。

安德烈啞然失笑。

“不過說來也奇怪,你長得也沒我帥啊,那個美女怎麽竟然會看上你呢,亞述人的審美觀就是不一樣。”零點又露出一臉詫異的表情盯著安德烈臉上看。

安德烈抬起尚且完好的左手在他腦袋上打了一拳,沒好氣地笑道:“你到底是怎麽混進陸戰隊的。”

“你看你看,她又來了。”

零點伸出手一指,安德烈看到籬笆外走過來一個美麗的亞述女性,女子年紀在二十多歲,一根蛇一樣的辮子一直拖到身前,身材十分健美,一張長弓從背後露出了一角。安德烈記得她,這正是那個差點讓自己成為了烈士的狙擊手。

安德烈記得她叫艾蕾莉亞,隻見艾蕾莉亞往安德烈所在的方向掃了一眼,對一個手持長劍的守衛耳語了幾句,那個守衛用劍一指安德烈大聲道:“你,出來。”

零點連忙連拉帶扯地拉起安德烈,安德烈麵帶疑惑地從一堆戰俘中慢慢擠了出去。零點在一邊使勁擠眉弄眼,還帶著一絲豔羨的眼神道:“加油啊,為地球人爭口氣,讓她知道地球男人的厲害,可別忘了幫我美言幾句。”

守衛打開了籬笆的門,將安德烈拉了出來。

“跟我來。”艾蕾莉亞淡淡說了一句,領著安德烈向林子深處走去。

“哇,連地方都選好了,兄弟你可一定要賣力一點,要爭氣啊。”零點的口水已經快要流下來了。

安德烈心中疑雲叢生,艾蕾莉亞剛剛差點殺了自己,現在卻又顯得格外關照自己,而且她看向自己時的眼神中竟帶著幾分柔和,簡直就像是在看一個熟悉的親人,但自己可不記得什麽時候認識過亞述人。不過現在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縱然滿腹狐疑安德烈也隻能默不作聲地跟在艾蕾莉亞身後。

艾蕾莉亞背上的弓幾乎比一個人還要長,做工並不是很精致,弓弦又粗又黑,不知用什麽材料揉製而成。正是這把毫不起眼的弓在幾分鍾*殺了自己的數名隊友,也不知道剩下的那幾個隊友怎麽樣了。

艾蕾莉亞信步走到一片靜謐的樹林子裏,停下身來轉過頭仔細地打量著安德烈,美麗的眼睛裏竟然有一絲欣慰,一絲高興,還有一絲傷感。

艾蕾莉亞有著一雙星星一樣明亮的眼睛,讓人過目不望,被這樣一雙美麗的眼睛死死盯著安德烈感覺有點不自在。

“你叫安德烈?”艾蕾莉亞盯著安德烈打量了半天後才開口問道,艾蕾莉亞使用的是人類的語言,而且運用得非常熟練毫不生澀。

聽見艾蕾莉亞張口叫出自己的名字,安德烈越發驚奇:“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我認識你。”艾蕾莉亞淡淡地道。

“但是我不記得什麽時候認識過你,我也不認識任何亞述人。”

“安東尼經常提到你。”

“什麽,安東尼?你認識安東尼?”

安德烈一下子愣在原地,聽著安東尼的名字從一個亞述女性的口中說出來,安德烈感覺有如置身夢中一般。

“這裏有件東西,是安東尼留給你的。”

艾蕾莉亞伸出一隻手,潔白的手心中躺著一塊黑色的小方塊,這是一塊微型存儲設備,安德烈機械地伸出滿是水泡的手接了過來。亞述人不可能擁有影音存儲設備,這東西一定是安東尼的。

“你怎麽知道安東尼?你認識安東尼?”

艾蕾莉亞並沒有直接回答,隻是看著安德烈道:“你跟他可一點也不像。”

安東尼跟安德烈一個像父親一個像母親,兩兄弟之間無論是性格還是外貌都找不出什麽相像的地方,這是所有親朋好友都一致公認的。就算艾蕾莉亞認識安東尼,那麽她又是從哪裏看出來自己是安東尼的兄弟?

艾蕾莉亞似乎是看出了安德烈眼中的疑惑,從懷裏摸出一張東西遞了過來。

安德烈伸出另一隻手接了過來,那是一張發黃的相片,其中一個滿臉稚氣的年青人正一個勁地傻笑,另一個人親昵地勾著自己的脖子,那是安東尼。相片上的安東尼剛從軍校畢業,是個年輕帥氣的大小夥子,兩人背後的天空是那麽的藍,就跟阿卡狄亞星的天空一樣。

一陣無邊的苦澀頓時襲上心頭,安德烈用手輕輕撫摸著發黃的相片,用顫抖的聲音問道:“你知道安東尼是怎麽死的嗎?”

安東尼的陣亡通知書上並沒有明確寫清楚死亡原因,隻是寫著在與亞述人的戰爭中英勇犧牲,在葬禮上時也是這麽一番說辭。安德烈曾向軍部的幾個軍官打聽過,但得到的回答都是一番含糊其辭,就連斯科特也是輕輕一筆帶過。

“你沒有必要知道。”

“我必須要知道,我就是為了這個才來到這裏。”

“你想知道什麽?你想給他報仇?”艾蕾莉亞認真地看著安德烈道。

“你隻需要告訴我是誰殺了他,不管凶手是誰,我一定要讓他付出代價。”

“這麽說你是為了給安東尼報仇才來到這裏?”

安德烈緩緩而肯定地點了一下頭。

“哈哈哈哈。。。。。。”艾蕾莉亞突然放聲大笑了起來,笑得眼眶之中淚花隱現,一雙眼睛像看一個小醜似的看著安德烈,安德烈被看得心中發毛。

“我不會告訴你,安東尼也不想讓你知道。”艾蕾莉亞戛然止住笑聲,一把將相片從安德烈手中抓了回來,轉身就往回走去。

“你知道凶手是誰,對嗎?你一定知道。”安德烈在後麵大聲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