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箭--節六

一行十四人從後方密林處進入了山穀,槍炮聲傳到密林中的時候已經很稀疏了,似乎遠在天邊。山穀中樹木十分濃密,越往裏走顯得越發安靜,漸漸地戰士們發現在一些大樹的樹杈上搭建著一些空中樹屋,樹屋有大有小,越往裏走就越顯得密集,有時候一顆大樹的樹冠上竟然搭建著好幾座樹屋,樹屋跟樹屋之間以梯子和樹藤相連。

看到這些密布於林中的樹屋,安德烈等人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河岸上的村落隻是個障眼法,真正的霜箭部落早就已經遷進密林深處去了。

小隊已經行進到樹林深處,這裏的樹木越發高大,不少大樹都要十來個人才能合抱過來,但是除了大樹和樹屋之外小隊並沒有別的發現,不要說猛獁操縱者的身影,就連普通亞述人的影子都找不到一個。不知從什麽時候起一行人的頭頂上空盤旋了幾隻蒼鷹,蒼鷹若即若離地跟著眾人,間或尖叫幾聲,就是不肯飛遠。

“隊長,這鷹有點古怪。”其中一個戰士道。

不對,這不是普通的鷹。安德烈忽然心中一警醒,這些鷹一定是亞述人的眼睛!

“所有人隱蔽到樹下分散行進,別讓鷹看到你們。”安德烈迅速發布命令。

隊伍剛剛分散開,忽然從前方密林深處驚起一大片飛鳥,緊接著現出幾個棕色的巨大身影,身影筆直地向著小隊狂奔而來。

“是猛獁象,我們被發現了。”幾個戰士叫道。

“自由開火,消滅它們,找出背後操縱者。”

猛衝過來的猛獁象數量有五六頭,茂密的樹林中不像河灘上一般平坦,這裏到處都是障礙物,奔跑中的猛獁象為了要避開途中的樹木,過於巨大的體形不免要受到影響,奔跑的速度被大大拖慢。幾頭猛獁象為了跑直線,甚至將攔路的樹木迎頭撞斷或是連根拔起。

戰士們舉起手上的武器齊齊開火,無數的樹木被子彈射穿或被腰斬,金屬彈流一頭鑽進猛獁象的體內,打得猛獁象身上爆出一朵朵巨大的血花,鮮紅的血染紅了長長的毛發。受創的猛獁象暴怒之下更加發力奔跑,但是過多的失血讓它們四肢發軟,再也無力支撐起龐大的身軀,腿一軟重重地趴倒在了地上,巨大的象身又連接撞斷了好幾株大樹才停了下來。重傷的猛獁象想努力再站起身來,但是無力的四肢再也無法支撐身體的重量,隻能趴倒在地上大聲哀鳴。

忽然隻聽一聲慘叫夾雜在槍聲中響起,一個戰士用悲憤的聲音道:“克勞澤死了,當心,有狙擊手。”

話音才剛落下,安德烈身邊的一個戰士忽然又發出一聲悶哼,機甲隨之頹然倒了下去,一支長長的羽箭穿過防護罩直接沒入了他的喉嚨,羽箭穿過喉嚨又撞碎了頸椎將他釘死在了機甲裏麵。

“隱蔽。”

安德烈大叫一聲,迅速一閃身躲到了一顆大樹後麵。亞述人一定是通過這幾隻蒼鷹知道了自己的位置。

一頭猛獁象重傷之餘又重重地撞擊在安德烈藏身的樹幹上,樹葉和枯權被撞得雨點般灑下,撞擊力透過粗壯的樹幹將安德烈的機甲震得劇烈顫抖。

“我看見了,狙擊手在一點半方向,距離大概五百米。”一個戰士叫道。

“再看仔細。”

對方使用的是最原始的弓箭,不是狙擊槍,絕不可能在五百米之外發動攻擊,攻擊的人一定就在附近。安德烈的第一反應就是這個戰士肯定看錯了。

“我看仔細了,絕對不會錯,有一個綠色的影子,射死克勞澤和卡爾的箭就從那裏飛過來。”

“我也看到了,剛才有個綠色的影子在樹頂上一晃就消失了,就是那個方向沒錯。”

“狙擊手應該隻有一個,兩支箭都是從同一個方向飛來。”

“星際杯運動會上也有射箭項目吧,誰知道箭靶距離是多遠?”有一個戰士不安地問道。

“90米,我的一個兄弟就是職業射手。”一個戰士回答道。

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涼氣,安德烈覺得喉嚨處感覺涼嗖嗖的,不自禁地用手去摸了摸。安德烈能感覺到這一刻有很多人都伸手去摸了摸自己的喉嚨。

距離越遠,精確射擊的難度成幾何倍數增長。距離如果達到500米,子彈的飛行軌跡受到重力、風速、風向以及星球自轉的影響會非常明顯,有候時偏差甚至會超過兩米,一個優秀的狙擊手會根據多年積累的經驗計算出修正量,在扣下扳機前相應地作出彈道修正。至於一支羽箭在飛行500米之後的軌跡會變成什麽樣,要怎麽樣計算修正量,進行怎麽樣的軌跡修正,這就不是安德烈的大腦可以想象的了。

再說能讓一支羽箭在空中飛行500米的弓該會是一把什麽樣的弓?這樣的弓要什麽樣的臂力才能拉開?

對方隻有一個人,若是一支全副武裝的機甲小隊被一個使用弓箭的原始人阻擋在原地寸步不前,那一旦傳出去的話肯定會成為陸戰隊今年最大的笑料。

安德烈想到了斯科特所講的那個故事,一支滿編中隊曾經遭到一男一女兩個亞述人的阻擊,現在安德烈百分之百相信這個故事不是斯科特編排出來的,亞述人確實是瘋子。

安德烈決定以身試險。

“第一小組跟上我,朝目標方向跑動前進,其餘小組分散開火力掩護。”安德烈大喊一聲,率先跳出樹後,駕著機甲朝目標出現的方向狂奔。

對方再神勇也隻是一個人,隻需用強大的火力壓製得他無法抬頭,趁機快速接近他找出具體位置,肯定能一舉殲滅。

洶湧的子彈夾雜著煙幕彈朝著前方傾瀉過去,身邊的樹木成片地倒下,森林中一時煙霧繚繞。安德烈的第一小組現在隻剩下四個人,四個戰士在隊友凶猛的火力掩護下以最快的速度向前狂奔,隻要能確定狙擊手的精確位置,在機甲的凶猛火力打擊之下任他插翅也難飛。

前方又突然衝出了三頭猛獁象,這三頭猛獁象從左中右三個方向同時衝出,有如三座小山般咆哮著快速迎麵壓來,這突然出現的威脅頓時又吸引了不少的火力。

身邊的一名戰士正在朝著猛獁象射擊,忽然間發出一聲悶哼轟然向前撲倒,倒地的機甲又向前滾了幾圈才停了下來,已經徹底沒有了聲響。另一個戰士不知什麽時候胸前竟插上了一支晃動著的羽箭,瀕死的戰士操縱著機甲一頭撞上了一顆大樹,隨即一動不動,無數被撞斷的樹枝落葉紛紛灑灑地飄落下來覆蓋在倒地的機甲戰士的身上。

剩下的一個戰士猶豫了一下,一彎腰躲到了一顆樹後,但是一支羽箭如影隨行地射穿了樹身,羽箭沒入樹幹後又從樹後透出,從背後一頭紮入了機甲,又紮進了戰士的背部。戰士發出一聲慘叫,背上插著羽箭跌跌撞撞地向著原路奪命奔逃。

三頭猛獁象身被幾十彈或遠或近地倒在血泊之中,同時倒下的還有安德烈身邊的戰友。

“卑鄙的亞述人,你在哪,給我出來。我不怕你,我他媽的一點也不怕你!”

血色彌漫了安德烈的雙眼,安德烈再也顧不得隱蔽身形,手中的武器火力全開向著羽箭飛來的方向瘋狂地傾泄著彈藥。這次安德烈看得很清楚,所有的羽箭都是由同一個方向射來,間隔不到一秒之差。對方確實隻有一個人,卻像貓捉老鼠一般將自己整整一支機甲小隊玩弄於股掌之間,從容不迫地一個一個射殺。

眼前一道白光閃過,一支箭尾插著精致的白色羽毛的羽箭射穿了安德烈的機甲,箭矢擦著安德烈的脖子紮入了機甲中,機甲內的集成麵板上頓時冒出了火花。

安德烈伸手摸了一下,手上全都是血,脖子上被擦出了一道血槽,但血並沒有噴射出來,應該沒有傷到頸動脈。

機甲裏爆出一道道的火光,被射穿的集成電路開始劇烈燃燒起來。安德烈的機甲才剛剛從水裏撈起來不久,內部還沒有完全幹透,射穿機甲的烏金箭頭引發了電路短路。火焰一下子燒著了安德烈的頭發,又在背上燎起了一大片水泡,安德烈痛叫了一聲,急著去打開防護罩,但手邊的按鈕卻在關鍵時刻失靈了,不管安德烈怎麽使勁防護罩都紋絲不動。可能是短路引發了機械故障,也可能是在水下時背後炸開的那一發榴彈損毀了內部電路。

火焰燒毀了機甲的換氣功能,又抽光了有限的氧氣,安德烈覺得自己就算不被燒死也會被窒息而死。

手忙腳亂之下,安德烈抬起手中的武器從側麵向著防護罩開火了,還好武器係統並沒有故障,暴虐的子彈從麵前呼嘯而過,灼熱的空氣亂流好像要在臉上刮下一層皮來。好在防護罩終於被子彈轟開,安德烈縱身一躍跳下了機甲,重重地麵朝下摔到了地上,身上的衣服已經著了火,手上也已經燒起了無數水泡。

安德烈想就地打幾個滾撲滅身上的火焰,但身體卻怎麽也不聽使喚,意識也開始有點模糊,恍惚中安德烈看到麵前出現了兩個亞述人。其中一個是個身材魁梧的男子,男子手上拿著一支怪模怪樣的木杖,身上穿著由樹葉和皮毛混編而成的衣服。另外一個則是個二十多歲的美麗女性,一身淺綠色的衣服,衣角上繡著兩支交叉的掛著寒霜的箭矢,烏黑的頭發編成一根蛇一般的辮子甩到身前,長長的辮子被編成數節一直拖到腰部,從她的背後露出一把長長的弓。

“大名鼎鼎的風行者艾蕾莉亞,果真是你,見到你感到萬分的榮幸。”身穿樹葉獸皮裝的亞述男子微笑著說道。

“尊敬的獸王--克裏斯安閣下,您比傳說中更加令人敬佩,這次您在霜箭部落最危急的時候伸出援手,艾蕾莉亞對您的英勇無私表示由衷的感謝。”

安德烈在暈過去之前看到綠衣女子單手托著心口,微微低下身子對著男子行了個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