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簡錚這幾日忙得有點焦頭爛額，首先是先帝國喪期，他作為皇帝自然不用守孝三年，但是有祖製，天子守孝，以日代月。這裏的規矩大了去了，還有各種官員以種種借口監督，諍諫不斷。好容易到了十一月，原想著可以歇一口氣的時候到了，哪裏發現這才是最忙的時候。因為馬上就是年末，來年正是他這個當皇帝定元開年的時候。這可忙壞了岑偦子那個老匹夫，他從李紹長那裏借來了紀澤言，日日追著簡錚的屁股後頭跑。簡錚被煩的無可奈何又發作不得，隻好折磨身邊的人來緩解壓力。於是皇帝身邊第一紅臣蘇朔自然首當其衝，他到今天已經被簡錚找茬七八次了，甚至在朝堂上簡錚都無故對他發難！蘇朔有口難言，隻好另謀出路躲躲這個瘟神皇帝。

“你要去哪？”簡錚一摔奏折，冷眼看著麵前耷拉著眼睛的蘇朔。

蘇朔陪笑著，“陛下，您仔細看看臣的折子，臣可是苦思冥想了好幾個晚上才寫的呢。臣的原因麽，寫的很清楚哈！陛下要是不願意看，臣給您找找……喏，這裏，臣說……”

“蘇朔！”簡錚猛的喝道，蘇朔手中的奏折“啪”一聲掉在地上。

小心看一眼龍椅上黑著臉的少年，蘇朔再也不嬉皮笑臉，正色道：“皇上，臣必須走。”

“在這時候走？蘇朔，你別當朕是傻子，你什麽時候走不好非得這個時候走呢？是不是這幾天我做的太過分了？”

蘇朔心裏暗道“您也有自知之明啊”，明麵上可不敢這麽說。蘇朔一臉正義，侃侃而談，從明湖司徐進夜夜出入青樓楚館，再到祈風冷麵心狠不理政務，一路說道兵部尚書隻知道喝酒吃飯，滔滔不絕竟然說了半個時辰之久。

簡錚喝一口熱茶，淡淡的哼道：“完了？”

蘇朔楞了，磕磕巴巴的回答：“完了。”

“其實我早有意放你出京帶兵去，可是總也抽不出時間來談這件事。”簡錚揉著額頭，看著地上的年輕將軍，道：“我也知道兵部的日子不好過，我這幾天也是太嚴厲了。可是蘇朔，你是我身邊最親近的，日後不論你去哪裏朝中上下看著你的都不在少數。你在兵部，本來還想著能製衡吳朝宗，但是似乎是我太年輕了，這件事實在是錯的離譜。那麽你覺得，劉兆基怎麽樣？”

劉兆基，大雍兵部侍郎，今年才二十三歲，在兵部是除了吳朝宗這個尚書之外的第二把手。蘇朔細想一下，才道：“依我看，劉兆基雖然年輕，但是卻是一個很有分寸的，很有算計的。他是兵部最年輕，提升最快的青年一派，侍郎一職他做的也不出格。這自然跟他的叔父劉大通劉家脫不開關係，但是劉兆基這個人，臣私底下看，倒是性子跟劉長波很像。”

劉長波，簡錚想起那個遠去的青年文士，心裏還有一點失落。

“朕那時候答應，保全劉家，再給他個自由身。他拋棄功名也不知道流浪到哪裏去了。這個人呢，要是能回朝，也是個能青史留名的。”

“陛下現在慕才心切啊。”蘇朔笑道，他倒是跟那個劉長波打過不少交道，深知此人至情至性，怕是不適合在官場上討生活。

簡錚皺眉，突然哼笑：“這一團亂糟糟的，就是看著煩。你說咱們當初為的是什麽啊，如果我還在連州老實的呆著，說不定還做個悠閑王爺呢。”

“您不是那樣甘願悠閑的人。陛下，您把駱徵請回來吧。臣這次請命去連州，就是想看看這個很久不見的老朋友”

簡錚雙眸微微眯著，深不可測。半晌，才歎息一樣的說道：

“你去就好了。駱徵，我親自修書去請。”

蘇朔不在意一笑，隻要簡錚能答應他去連州就好了。他是簡單的性子，自然知道簡錚目前的心思。

簡錚卻揮手讓他退下去了，隻是說：“再給我半個月時間，我就給你一道旨意，你就去連州帶兵。那裏是你的地方，放開手去做吧，再也沒有人能擋著你蘇朔！”

蘇朔眉眼含笑，直點頭答應著。並且，他的心裏也放下了一塊大石頭，簡錚目前還是那個簡錚，聰慧果斷，些微張揚。俗語伴君如伴虎，他雖然明知道簡錚是一隻半睡半醒的老虎，可還是得在他身邊寸步不能離。在連州的時候，他還是不怕的。可是在金鑾殿上，哪個人能做到麵對君王的怒色還麵不改色?他蘇朔自認自己不是個會攻於心計的，所以還是趁早離了這是非之所要好，而且還能保簡錚一方平安。他跟著這個少年主子有四年之久，很有信心此人必是個人物，所以一切都還是替簡錚找想的。

獨自坐在勤政殿上的簡錚，思緒飄得很遠。

蘇朔的提議，他動心了。駱徵，如果真的能請到這個人來給他做左右手，那麽他的處境就不會這麽難，起碼很多事情不會這麽亂的像一團麻。

“王明？”

王明匆匆進來，跪在殿外：“奴才在！”

“莊卿可是候在殿外？”

“回皇上，莊大人正在殿外候旨。奴才去請進來？”

簡錚收拾了一下桌案上的奏折，搖頭：“就說今兒朕身體不適，你送他出宮吧。”

“是！”王明小心翼翼的往後退，又被簡錚叫回來。

“那個壺，你去找來一並給莊大人送回去吧。”

“是。主子，還有什麽，一並吩咐了，奴才好盡早辦了。”

簡錚擺手笑道：“朕等下要去穆華宮看看，你就不要跟著了。好好送走莊大人，告訴他這頓飯總是會補上的。還有他那個寶貝壺，小心點，好東西呢。”

王明應一聲，跪安，退下去了。簡錚打起精神去了穆華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