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莊銘旌第二天就來穆華宮遞牌子請求覲見，衍妍把他安排到寒煙翠。
寒煙翠是穆華八景之一，建立在雲心出釉小島上，放眼望去四麵是碧雲波微微結冰的水麵。一條長長地連廊直通湖心島與湖岸。
地上生著通紅的火爐，倒也不冷。衍妍先到，莊銘旌隨後。
大雍的朝服其實很好看，最起碼比起大靖那種雍容的寬袍廣袖來說，大雍修長簡約的朝服更適合男子。衍妍冷眼看著這個大雍資曆最高，行事最為詭異莫測的一品大員。深紫色的朝服穿在這個保養得宜的男人身上更顯其身材修長，從那轉身翩然的側影裏還能看出當年大雍帝都所有待嫁少女的深閨夢中人有著怎樣的風華。
芝蘭玉樹，君子翩然。
莊銘旌毫不愧對這八個字！
莊銘旌當然不在年輕，但是他還沒有褪去風華，甚至風采更甚。這男人似乎極懂得區修養自己。白玉發冠，纏絲腰帶金流蘇，雪白的靴子纖塵不染，如果不是這一身官服穿在身上，倒真像個走馬觀花的青年公子，風流俊秀好不自在。
“莊大人。”
“微臣給太後陛下請安。太後千歲千歲千千歲！”
“唔，平身。莊卿這是打哪裏來？”
“不瞞陛下，臣順道去了一趟承華宮。被皇上拉著下一盤棋。”
衍妍挑眉看他：“如何？”
莊銘旌拱手，“太後陛下英明，臣輸了。”
衍妍好笑的看著他作揖，“這回輸了什麽？”
莊銘旌皺眉，苦著臉，“說到這裏臣就很鬱悶，不過太後陛下問起，臣就不免要訴訴苦了。臣有一隻上好的紫砂壺，輾轉到臣手裏還沒到一個月呢。哎……”
“如果不是莊卿日日拿著它去各府裏轉悠，這壺怕是還能在你手裏。”
莊銘旌日前得到一把好壺，不離手的四處顯擺，簡錚怕是看的實在礙眼，找個理由收了去。莊銘旌也知道這事情怕是皇帝早早下的套，除了抱怨一番也無能為力。
衍妍看他實在可憐，賭棋連輸了兩把，還要白白被她驅使。笑道：“哀家那裏倒是有幾把有名氣的壺，就是不知道莊卿看得上看不上。回頭哀家派人統統都給你送去，隨你挑著用，可好？”
莊銘旌含笑連連點頭，“臣謝太後陛下抬愛。”
兩個人閑扯了一會，最後不免回到莊銘旌此次搜羅羅枻資料的事情上。
“這就是鎖煙樓？”衍妍雖然早知道這個名字，但是也隻是聽到競秀提起過而已。她還不是怎麽了解江湖上的事情。
“一個機密的組織。”莊銘旌看一眼皇甫衍妍，接著說道：“專為搜羅小道消息倒賣消息而建，是出風媒的翹楚。鮮少被人知曉，買家一般都通過一個不相幹的線人跟鎖煙樓取得聯係。最後抽取絕大多數的傭金。”
“莊卿了解的倒像是很多的樣子。”
莊銘旌一笑：“臣就是做這個的，否則豈不愧對戶部尚書一職？”
“鎖煙樓少主羅枻，不錯。哀家倒是記下了。”衍妍往下看，一頁一頁的翻著，突然疑惑道：“這人的蹤跡怎麽這麽複雜？好麽，武林大一點的門派都沒落下，這算什麽？”
“呃……”莊銘旌頓一下，說：“這個，臣卻沒有查到原因。像這樣的遊俠，官府本來就比較難辦的。”他看一眼衍妍的臉色，並沒有怎麽的變化，於是大著膽子說道：“不過臣卻聽說一些傳言……”
“什麽時候莊卿也開始迷信這些江湖上的流言蜚語呢？”
“陛下，不妨聽一聽麽。”莊銘旌被打斷，多少有點不樂意。
衍妍手一抬，笑道：“好，你說。”
“二十年前，大靖青樓女子蘭鎖煙被通緝，逃至大靖，結識了當時是玄陰教右護法的羅神，羅神為了那蘭鎖煙不惜跟教主水佩風裳抵死對抗。後來兩個人終於逃出了水佩風裳的控製，可是他們在鈞州落戶的時候，羅神不幸毒傷發作，死於蘭鎖煙的劍下。後來蘭鎖煙在羅神手下的扶持下，再加上那女子的手腕，就開了江湖第一樓鎖煙樓，明麵上是個妓院，但是其實是天南地北所有消息的集散地。她手底下全是些不怕死的沒什麽德行的敗類，自然不被武林正義所承認。不出十年，鎖煙樓漸漸淡出江湖，可是勢力還是在的。這幾年相繼有謠言傳出蘭鎖煙一直閉關修煉邪功，當然這裏不乏是有心人在作怪。但是確定的是很多人都在等她複出呢。”
衍妍一時間沉默，半晌才問：“蘭鎖煙為什麽要殺了她的丈夫呢？這樣她可是在江湖上逼到了一個逼到了一個死境。世上的人都知道她是一個殘忍無情的人了吧。”
“陛下想的倒是新鮮。”
“大約她也是有難處的，要不然斷不會殺了自己的丈夫。你不是說那時候羅神中毒了麽，也許是羅神要求的也不一定呐。”
“陛下您真的相信麽？這隻是江湖上的傳說而已啊。”
“信與不信，都是個故事罷了。說說羅枻吧，他是羅神與蘭鎖煙的兒子？”
“嗯。據說羅神死時，羅枻已經有一歲多了。如今看來倒是蘭鎖煙把那羅枻獨自撫養長大的。”
“羅枻這個人，倒是……”她本想說可憐的，後來一想自己也是打小生下來就沒爹的，自己也沒覺得可憐什麽，所以也不能這麽說別人不是。轉了口風：
“他不常在鎖煙樓麽？你還沒解釋他為什麽常年四處跑呢，看著倒跟個流竄作案的似的。”
莊銘旌心裏這個不是滋味，他一個正當的當朝一品，怎麽做的都是風媒的事情呢？可是不說吧，太後娘娘正巴巴的等著聽故事呢。說吧，還真沒啥好說的，他雖然心裏透亮，但是要告訴這個少女年華的主子，他還真是沒多大把握來揣測主子的脾性。
“不好說？”衍妍看著莊銘旌。
莊銘旌難得露出個苦笑：“臣知道的也不是很明白。怕是說了擾了娘娘的心情。不過臣私以為，這樣江湖瑣事還是找個專業的人來說比較好。如果陛下不介意的話，臣倒是熟知一個茶館，裏麵有一位不錯的先生，說這個有趣的很。”
皇甫衍妍暗自翻白眼，哼道：“得空了一定去。”
莊銘旌淡然淺笑，兩個人又耐著性子閑扯了一回。
之後就有簡錚派人來傳旨賜莊銘旌承華宮留飯，傳旨的還是王明，衍妍又細細問他一遍給太妃送禮的事情。王明到底是長做這個的，極有心計，自然應付的妥妥當當。
這下衍妍也就不好再留莊銘旌，順水人情給了簡錚，她自己就回去穆華宮。莊銘旌跪安之後跟著王明去了承華宮勤政殿候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