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劉長波,雖然一介武夫,但是在成帝是可是頗得皇帝青睞。此人行事狠辣無情,操練軍隊往往勢如迅雷,在一群中庸腐儒做派的官員中獨樹一幟。

但是此人卻有著極為敏感的身份,那就是他的長女劉長卿是大皇子簡溫辭三年的發妻。不過聽說此女子在幾日前死了。但是這並不影響劉大通跟簡溫辭的關係,甚至,這使得他們的合作關係更為緊密了些。這也是衍妍他們不敢輕易動簡溫辭的原因,也是簡溫辭敢隻帶兩千人馬進京的仰仗。全都是因為逸州長官劉大通。

所以,隻要沒了劉大通,這件事情就可以有轉圜的餘地。但是皇甫衍妍此時卻不這麽想了,甚至她開始懷疑當初的計劃是不是對的。因為她發現,在這個計劃裏,她顯然漏了一個重要的人,劉大通的兒子,劉長波!

這劉長波,在皇帝的言語中,她隻知道他是個文武的全才,並且不慕富貴。但這一點,皇甫衍妍從來看不上眼,那也隻是貴公子們拿來炫耀的資本罷了,哪裏比得上那些真正經曆過殺戮的人。可如今看來,這劉長波還是個人物。

最起碼,他顛倒黑白的本領頗高!她到想看看,他是怎麽把一場暗殺說成自殺的!

“那麽,本宮倒要聽聽你的解釋了,你不是說,這幾日你沒有離開你的父親麽?”

“皇後殿下!”

李紹長起身,他已經自認倒黴著了劉長波的道,但卻不願事情脫離他的掌控。他自然之知道劉大通死的蹊蹺,當然也做過白日夢,有朝一日那“老匹夫”被天雷劈死!這二人素來不和是出了名的。但是李紹長可不覺得這個時候劉大通被劈的對。如果現在這樣敏感的時候真得惹急了劉家,那兩萬兵馬對帝都可是致命的存在。帝都啊,他自然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李大人!”紗帳裏一聲冷喝,李紹長甚至覺得他看見了那目光。

這不是李紹長第一次跟皇甫衍妍共事,那一日在蒹葭宮,他是在那些老臣中第一個對她表示臣服的。可是在他的內心,卻是不肯輕易相信這女子的。沒有什麽原因,隻是她太過年輕了。李紹長心下一歎,或許,事情可以來的簡單一點,相信這個人吧。他終究還是坐下了。

紗帳裏的皇甫衍妍也安定了心思。看這樣的景況,劉長波似乎倒真的能拿出些證據。但她從不懷疑千崖的能力,千崖必定是殺死了劉大通的,但至於為什麽反倒在劉長波的嘴裏變了說法,她想不出。難不成是這劉長波本意是弑父奪權?千崖的行動正好合了他的心思,二人一拍即合來了個合作?想想都覺得這是不可能的。事情果真朝著詭異的方向發展。不過這樣也好,最起碼這自殺的事如真的坐實的話,她可就少了很多事了。

“劉長波,你起來回話。”

劉長波謝恩起身。如果這時候沒有那一重紗帳隔著的話,皇甫衍妍或許會看見青年神色上的笑意。淡淡的,微不可查。

“臣手中有一份家父昨日親筆寫給臣的信,父親臨走時的話,都在裏麵。”

“這樣啊……”紗帳中一陣輕歎。“這事本宮不好出麵,還是請李大人走一趟刑部吧。不過劉長波,你還是可以接著說。”

“臣的父親,一直在做逸州的長官,官雖不大,但是卻把持著入京重地。父親生前深受陛下青睞,倒也因此結了門皇親。家姐長卿三年前嫁給大皇子殿下。那時候……”劉長波一頓,他微低著的頭輕輕抬起,竟像是想起了什麽飄渺曼妙的事。

“那時候臣不過十六歲,在長卿的眼裏,還是個孩子。她隻身遠嫁到了大皇子封地,走前告訴臣,小心讀書,謹慎做人,萬不能讓別人抓了父親的一二分錯處。長卿明知道入了皇室是這樣艱難的事,但是她還是去了。父親因此跟大皇子走在了一起,在前幾日大皇子來京,所有人的眼睛都在看著家父。然而家父雖魯莽但是不愚昧。他是極為了解大皇子的性格的,那人表麵一副溫柔做派內心卻最是狠辣無比!況且,那簡溫辭竟然帶著姐姐上京,他要以此威脅父親!”

皇甫衍妍屏氣凝神的聽,她從來沒有事情是這樣的。劉長波的話或許存在著漏洞,但是她還是聽說過劉長卿的。那還是舒落提起的,說坊間有一種說法,“世間美色,鳳凰長卿。”那長卿自然指的是劉長卿了。

“那後來呢?”

地上的男子冷笑,“後來?後來姐姐修書一封讓人連夜送到家裏,但是父親和臣等到的,卻是姐姐的死訊!簡溫辭妄想二萬兵馬就能牽製帝都八萬人,但是他至今算錯了一點!他以為他的計劃都是完美無缺的,他以為暗殺了三皇子之後在無人跟他爭奪帝位!可惜……哼,連州官道上的三皇子車駕是假的,是個小孩子一樣的把戲罷了!”

不僅皇甫衍妍,連李紹長都震驚的手一抖。他怎麽知道?雖然,這是他們早就查明白的事,但是現在被這樣一個絲毫不經官場的青年一說,真有點挫敗感。

李紹長暗中翻白眼,難道自己果真老了,真的玩不過這些平日走馬觀花的少年公子?

衍妍也是刺激很大,不過她深受刺激的是,競秀啊競秀,你那一趟算是白跑了。

可惜劉長波並不知曉此刻大殿上的另外兩個人心裏那翻湧的心思,他還在他的故事裏難以自拔。這個青年其實細細看去還是很有一張漂亮的臉,他跟劉長卿同出一母,麵相上自然有幾分相像。

劉長卿,這女子皇甫衍妍無緣跟她相見。當她還在帝都的時候,她卻在大靖。可是那樣的女子,衍妍想,是必定很有魅力的吧。此刻衍妍沒有辦法對著劉長波說出“節哀順變”這樣的話。她覺得如果真這樣說了,恐怕地上的那人心裏會更加的難受。

“那麽劉長波,你接下來的打算是什麽呢?為你姐姐報仇麽?”

劉長波長跪於地,聲音深沉如海:

“微臣沒有打算,全憑娘娘做主!”說著,自動解下隨身的小包袱,呈給紗帳外走出的朱繡。

朱繡走進紗帳,皇甫衍妍揭開包袱,裏麵竟是一枚兵符!

她深吸一口氣,刹那間覺得全身充滿了力氣。並且不厚道的想,這可真是再好不過的了。省的她第二次對劉家痛下殺手。

“劉長波,你可知道,你這樣的舉動,你把它交給本宮,意味著什麽?”

李紹長挑眉,這狐狸已經明白了那包袱裏所為何物,卻仍然一臉麵無表情。

“臣知道,臣以為,為朝廷效力,是劉氏一族的責任。這也是父親在世時時刻教導臣的。”

衍妍在裏麵毫不客氣的撇嘴,此人可真是虛偽啊。

“況且……”,劉長波低喃歎息,“長卿已死,臣此生再無遺憾……”

那人就這樣一副低頭跪拜的姿勢。整個瞻華偏殿都回響著他那句話。這是皇甫衍妍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跟劉長波相處,在以後的曆史上,這個大雍最年輕的狀元就此銷聲匿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