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李紹長自然沒有跟岑偦子相撞。但是他卻帶了一個人進瞻華宮。

而在京城之外,簡溫辭的別業,這個男人正在好心情的撫摸一隻貓。

貓隻是普通的家貓,一身油亮水滑的皮毛就像黑色的絲緞,它低低的伏在男人的臂彎裏,自有一份安詳的神態。

但是養貓的都知道,這樣純黑色的貓,必有一雙綠幽幽的眼睛。

簡溫辭輕輕的抬起左手,很輕柔的動作,像是生怕驚了懷中的生物。他捏起盒子裏的一塊玉,放在眼前端詳著,又隨手扔在了地上。

玉石相撞的聲音清脆脆的。玉卻完整無損,隻滴溜溜打了個轉兒。

地下的侍從們沒有人動作,靜靜的看著主子糟蹋罕物。

“瀾澈……知道這是什麽麽?”

瀾澈頭一低,麵無表情。

“嗬嗬,你伺候我這麽多年,怎麽會不知道呢?這東西……我也有一塊呢。”

瀾澈突然看了簡溫辭一眼,又低下頭,依舊麵無表情。他所了解的簡溫辭很少有這樣的口氣,還有神情。但是他自小就寡言,多大的事情都悶在心裏。他當然知道這個東西,這是皇子的印信,當初皇帝拿一塊上等的黃玉切成了四份,分別給了他四個兒子。

簡溫辭白了他一眼,還是這麽沉悶的性子啊。為什麽他身邊總是那麽多無趣的人呢?難道是自己給外人造成了什麽錯覺,使得他們盡往自己的身邊塞這些惜字如金的?簡溫辭的心裏激動了起來,很快就沒有這麽沉悶的日子了。這該是多麽美好的一件事啊,嗬嗬。

簡溫辭突然從椅子上坐起來,那貓不妨他這麽大的動作,“喵!”一聲躍到窗台上。一雙綠色的眼睛幽幽的張望著,卻不敢亂動。

窗邊的瀾澈輕推窗子,黑貓一扭身子不見了身影。

簡溫辭突然看著瀾澈,瀾澈隻覺得那一眼冰寒無比!

簡溫辭卻笑了,就跟從前他那樣溫柔的笑。

“怎麽,怕我殺了它?不必這樣,不過一個畜生,我還有點良心!”

瀾澈欲言又止,簡溫辭看他那模樣,一股邪火無由而生,冷笑:“我就不該留你這奴才!是不是現在看誰都是可憐的?但是怎麽就沒有人可憐你呢,瀾澈!”

瀾澈渾身一個激靈,他本來蒼白的臉現在就跟失了多少血似的。大大的眼睛看著簡溫辭,像是看一個惡魔。

這是他久不示人的傷疤,如今硬生生撕裂開來,原來竟比想象中更痛。是因為這個人是簡溫辭吧。他張了張嘴,卻終究沒有說出話來。

簡溫辭看著瀾澈木木的走出門去。苦笑。

“長卿,你看,他又在怪我……”

簡溫辭這樣說著,對著隻有自己的屋子。而且,他的眼神是真的溫暖起來。

而此刻的瞻華宮內,李紹長身後的男子緩緩走出來,來到大殿之上。

“微臣劉長波參見皇後殿下,殿下千歲千千歲。”

紗帳裏的皇甫衍妍猛的深吸一口氣!劉長波!

竟然是劉長波!她猛然想起,千崖的任務……

難道千崖失手了?那麽……

她攥緊手裏的白絹,突然展開來一看,確實是千崖的手跡。

沒有叫起的命令,劉長波依舊跪在那裏。他頭壓的很低,況且隔著紗帳,皇甫衍妍用盡辦法都看不見此人的臉。

“劉長波麽,本宮曾聽陛下講過,逸州長官劉大通有子長波,習文修武,不可與一般貴胄子嗣同語。康憲十九年連中三元。卻不知道劉大人該怎麽稱呼?”

紗帳外立即傳來男子刻意壓低的聲音:“回殿下,此人正是家父”

皇甫衍妍手中的白絹幾乎被絞碎。

李紹長立刻意識到了不一樣的狀況。他看著跪在那裏的劉長波,卻不敢抬頭望一眼紗帳。

似乎過了很久,才聽得紗帳後,有碎碎的動靜。

“劉長波,不瞞你講,本宮這裏有一份密報,是關於你的父親的。你可要知道?”

劉長波頭也不抬,隻是答道:“回殿下,臣今近日日夜不離父親,父親的事情,做兒子的還是都知道的。”

李紹長幾乎跳了起來!他怎麽都沒與想到,這青年如此放肆不懂事!他已經做好準備,正要開口接話。

誰想紗帳內的皇後突然沉聲道:“是麽……那你倒說說,你父親劉大通現在人在何處?”

劉長波似乎早有準備,隻是略微一頓,答道:“實不瞞殿下,家父已於昨日猝死家中!”

李紹長猛的起身,“娘娘,這樣的大事還等刑部來議才是!”

“李大人!”皇甫衍妍不覺用了力氣,“你且坐下聽他說完麽。本宮既然知道了,就該聽個明白。”

李紹長深深看一眼劉長波,隻覺無力回天。

但此刻最感乏力的其實還是皇甫衍妍,她甚至覺得自己的聲音都是變了的。可她拿不準這劉長波的意思。她至今還沒有見到千崖本人,雖說她對千崖自身的功夫很自信,但是卻沒有百分百的肯定千崖是否能夠脫身。或許,這其中有她不知道的隱情?

“劉長波,你可查處凶手是誰了麽?”

“回殿下,臣覺得,家父是自殺。”

自殺?這是騙孩子玩麽?衍妍像是全身脫力一般倒在寶座上,她身邊的落月,搖情忙忙過去,低聲輕問:“主子?”

衍妍拽著落月的袖子,一把把她推出去,急聲道:“快去找競秀!叫他不必見我,馬上去劉府,尋回千崖!”

衍妍隻盼著別出事。她從小跟千崖競秀在一起,還從沒有這樣為他們這樣驚慌過。

“劉長波,你可知道你這話意味著什麽?你父親劉大通乃當朝二品,所領兵將兩萬人馬,有守護京畿之重責。你一句自殺,可是難以服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