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鴻門宴

這次不歡而散的談話,從第二天早晨顧行歌在早餐桌旁看到葉錦言時,就讓他們兩個陷入了一種難以描述的氛圍之中。

雖然在葉錦言父母家的那個晚上,他們兩個人也有過一次類似的談話,可是好歹最後達成了一個莫名其妙的賭約,沒有一個人摔門而去,在外麵過了一夜。

顧行歌對葉錦言去哪裏過了一夜並沒有興趣,她甚至還覺得,他們兩個人現在這種非必要時絕不交談的狀態挺好的,當然,如果葉錦言的臉色能不要一直難看的要死,那就更好了。

這也是為什麽顧行歌為這件事糾結了好幾天的原因。

沒人對著一個臉色難看的人,心情還能好起來的。

顧行歌不是沒想過要怎麽處理這個局麵,可是想來想去,就隻有一個辦法,他們中間必須有一個人先為這件事而道歉,一個聽起來很簡單,做起來卻很難的方法。

她知道,在這件事情上他們兩個人意見一致,那就是自己完全沒錯。

就在顧行歌一籌莫展的時候,有個人卻把機會送到了她的麵前。

“等等,我沒聽錯吧?”顧行歌放下了報紙,詫異的看著男人,“你大嫂做東,邀請我們兩個吃飯?”

葉錦言皺著眉頭盯著筆記本電腦,點了點頭:“你的反應是不是有點過度了?”

顧行歌這才想起,那天晚上因為兩個人的談話突然跑偏,她到現在都沒來得及把詹梓倩找過自己的事情告訴他。

聽了她簡略的訴說之後,葉錦言終於舍得把注意力從筆記本電腦上移開:“她真的這麽說?”

顧行歌揚了揚眉:“當然,我有必要在這種事上說謊嗎?”

“我大哥,也就是葉錦和,隻能說他是個平庸的人。”葉錦言修長有力的手指輕輕地敲著桌子,“但是他有一點我還是比較欣賞的,那就是他很有自知之明。”

“但是你的那位好大嫂並沒有這個優點,”顧行歌已經明白了過來,臉上露出了看好戲的神情來,“就我個人看來,她可是個很有追求的人啊。”

聽到了她的描述,葉錦言露出了個短暫的笑容:“很有追求,這個比喻倒是很適合她。但是她還很喜歡做一件事情,想猜猜看是什麽嗎?”

顧行歌聳了聳肩:“借刀殺人,這是顯而易見的一件事。”

“明天我去接你下班,”葉錦言合上了筆記本電腦,準備去書房找點東西,“怎麽,看你的表情似乎很不想去?”

顧行歌伸了個懶腰:“當然,自從鴻門宴之後,宴無好宴。而且這種場合,永遠是心累胃更累,如果可以不去的話,那真的是太好了。”

葉錦言笑了起來:“如果明天晚上我發現你臨陣退縮的話……我想你應該不想被我從警局裏扛出來吧?”

“……暴君還是法西斯,你選一個稱呼吧?”

顧行歌認真的看著葉錦言,這樣提議道。

第二天上班的時候,顧行歌覺得這大概是好多年之中,自己唯一一次期盼晚點下班的日子了。

看著時間一點一點靠近下班時間,顧行歌看著鍾的眼神也就越來越怨念,她想如果自己知道跟葉錦言領了證之後,有這麽多煩心事的話,自己絕對會堅定地拒絕他那個提議的。

想到這,顧行歌就把自己的腦袋砸到了桌子上,她算是徹底理解悔不當初是個什麽意思了。

即便再怎麽樣祈禱“時間大神慢點走”,下班的時間還是準時到來,顧行歌認真地考慮了一下,如果臨陣脫逃的話,葉錦言把威脅變成現實的可能性有多大。

結果她得出了一個令人心碎的答案。

一步一步地蹭出了門,警局門口那輛醒目的越野車在顧行歌的眼裏,就是一顆包裝精美的*。

就在離車還有五六米的地方,顧行歌開始認真地思索,在他們兩個還在冷戰的這種時候,她坐哪裏比較好。

下午剛剛才被交警隊的同事科普過副駕駛又稱“亡命座”的顧行歌覺得,對於她來說,在今天這個時候,“亡命座”顯然又被賦予了新的含義。

這麽一猶豫,又耽誤了將近半分鍾。

葉錦言的耐心終於被磨光了,他從駕駛座探過身子開了門:“怎麽,都現在了還在考慮臨陣脫逃?”

看著被打開的副駕駛的車門,顧行歌沉默了一會兒之後,這才開口:“我隻是在考慮我在車禍裏的存活率而已,你哪隻眼睛看到我想要臨陣脫逃了?”

至少在麵子上不能輸。

顧行歌爬上副駕駛座時,在心裏這樣想著。

詹梓倩請客的地方定在了帝城一個很有名的酒店,顧行歌下了車,仰望著酒店大樓,淡定地給出了一個評價:“除了別人請客,我是絕對不會進這家店的,畢竟這是出了名的不是最好但是最貴的店,不是嗎?”

把車交給酒店工作人員去停的葉錦言頗為讚同:“沒錯,而且就我的經驗來看,在這裏就不要想吃一頓舒心的飯。”

“你說我們現在走還來得及嗎……好吧我是在開玩笑。”顧行歌在葉錦言的注視下生硬的加了一句,可是她的表情卻和語意完全相反。

坦白說,這是顧行歌第一次看清楚葉錦和是什麽樣子,這也讓她在心裏暗暗吃了一驚。

她一直以為葉家人都有一副好皮相,不光是葉錦言,就連人品有很大問題的葉錦軒,長得也是很具有欺騙性,更不用提有一個加強連的追求者的葉錦瑜了。

可是葉錦和,長相卻是出人預料的平凡,毫不誇張的說,就是扔到人堆裏就找不到的。

顧行歌打量了一下這一對無論在氣場還是長相都大相徑庭的夫妻,不厚道地猜測了一下,他們的夫妻關係是否和諧。

對於四個人來說,這個包間著實有些太大,顧行歌和葉錦言對視一眼,從對方的眼裏看到了同樣的信息——

這哪裏像是吃飯,分明像是四方會談。

詹梓倩一直保持著完美的笑容,從點菜到招呼服務員上茶,都是一派落落大方,似乎在警局和顧行歌進行的那番驢頭不對馬嘴的談話,從來都沒發生過一樣。

等一切都安排好了之後,她才笑著轉向了兩人:“真是不好意思,本來早就想請你們吃頓飯的,但是那天家宴過後,你大哥和我就一直在勸老爺子不要為小四的事情太過光火,直到現在才抽出時間來。”

顧行歌低頭喝水,掩蓋了眼裏一逝而過的嘲諷,這上來第一句話就給自己設了個套,誰都知道葉老爺子是為了什麽對葉錦軒生氣,無論她怎麽回答這句話,都是個錯。

在警局時,她大可以裝傻充愣,反正就他們兩個人在場,可是現在不行,在這個場合之下,這招完全不合時宜。

她索性就把問題丟給了葉錦言去回答,畢竟這件事關乎他們兩人的麵子。

“都是一家人,這些虛的有什麽好在意的?”葉錦言臉上也帶上了合適的笑容,“大嫂這是把我們當外人了。”

詹梓倩碰了個不軟不硬的釘子,可臉上絲毫沒有流露出不滿的情緒:“就算是一家人,禮數還是不能少的不是嗎,否則老爺子回頭再生氣起來,我們可承受不了不是?”

顧行歌抬眼掃了她一眼,她有些想不明白,詹梓倩為什麽話裏話外,都在提起老宅裏發生的那件事,難道她真的以為,在這件事上抓到點什麽把柄,就真的能威脅到葉錦言嗎?

雖然心裏覺得不對,可現在卻容不得她慢慢思索,抬起頭時,顧行歌也帶上了得體的笑容:“錦言,大嫂也是好意,電話裏不也說了是想和我們好好聊聊嗎?怎麽可以說大嫂是把我們當外人了呢?”

麵對兩人的一唱一和,詹梓倩完美的笑容出現了一絲裂痕,但是她很快就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緒,準備再說些什麽。

可就在這時,一直沉默不語的葉錦和突然發話:“小五,上次那次緝毒任務,怎麽連你們隊都出動了?”

詹梓倩精心準備的話就這樣胎死腹中,葉錦言兩兄弟開始聊起了軍隊裏的事情,她雖然是很想從顧行歌身上打探出什麽來,可是經過上次的對話,她能明顯感覺出,顧行歌這個人不是個容易對付的人。

不過還好,她一邊招呼著服務員布菜,一邊想,她並不是毫無準備的來請這頓飯的。

在葉錦言他們的話題告一段落的時候,詹梓倩像是完全不經意地,開口問顧行歌道:“行歌啊,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了點什麽事?”

顧行歌從一開始就進入了一種戒備狀態,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雖然不知道她打算幹嗎,仍是一派鎮定地答道:“沒什麽啊,大嫂怎麽想起來問我這件事了?”

詹梓倩從語氣到表情都是擔心,可說出來的話,卻完全不是那個意思:“可是我怎麽聽說,黎家那個大少爺放出話來說,你遲早有一天是他的人啊?”

這句話一出,整個包廂裏都陷入了一片詭異的沉默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