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征服欲

顧行歌愣了愣,然後聲音飄忽地說:“我要辭職。”

蔡明睿有點沒想到她會是這個反應:“你什麽時候這麽脆弱了?我就是來給你提個醒,怎麽就鬧得要辭職了?”

“不,我隻是突然發現,我居然隻是你最器重的法醫之一,”顧行歌把之一兩個字咬的格外準確,“我的玻璃心碎了一地,所以打算……不準打頭!”

蔡明睿舉著一打資料,臉色陰沉:“正常了沒?”

“我一直挺正常的,”看著蔡明睿又舉起了資料,顧行歌立刻收起了玩鬧的腔調,“這話你從哪兒聽來的?”

“章遙從線人那聽到了,據說這話在他們那邊已經傳遍了。”蔡明睿皺著眉,居高臨下地看著顧行歌,“我說,你怎麽招惹上黎彥了?”

顧行歌嘖了一聲:“其實也沒什麽,就是向來無往不利,女人基本全部倒貼的大少爺,被我拒絕了之後,求而不得的心理作祟罷了。就我個人而言,我比較推薦他去看看心理醫生。”

蔡明睿歎了口氣:“你知不知道黎彥這個人不好惹?”

“我知道啊,而且還非常清楚。”顧行歌點頭。

“那你還去招惹他?”蔡明睿覺得自己剛剛下手應該更狠一點,這姑娘多半是腦子有問題了,打一打說不定才能正常回來。

顧行歌笑了起來,低下頭去整理自己的桌子:“我還以為葉錦言更加不好惹?”

蔡明睿被她這話給噎了一下,過了半分鍾才再次開口:“但是你要清楚一點,隊長他在帝城的時間,可比不過黎彥。強龍不壓地頭蛇,這個道理你不會不知道吧?”

“一清二楚,”顧行歌沒有停手,女孩子的睫毛在臉上投下一片細碎的陰影,“可是他黎彥不過是個二世祖,算得上哪門子的地頭蛇?”

當了她這麽多年的隊長,蔡明睿對她是個什麽性子,可以說得上是了如指掌:“你別小看這個二世祖,現在這年頭,有錢可以辦成很多事。”

顧行歌終於抬起頭來,眼睛裏有細碎的寒芒:“黎彥來警局堵過我之後,我就開始留意他了,也早就想過他會這麽做。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凡他黎彥敢動我一下,要付出的代價可是他怎麽都想不到的。”

蔡明睿是知道顧行歌在商業圈子裏有點人脈的,但是他們的立場卻不允許他們做的太過頭:“你打算做什麽?”

顧行歌也知道蔡明睿顧慮的是什麽,當下輕笑了一聲:“放心吧老大,我思想政治方麵可是模範標兵啊,怎麽可能幹出什麽出格的事情。我就是找人查了查他的賬,這麽多年,他的賬麵不可能是清白的,黎老爺子是個少見的正派人,你說,看了他的賬,會是個什麽反應?”

法醫室裏一片靜默。

半晌之後,蔡明睿也笑了起來:“我怎麽忘了,你顧行歌是出了名的一肚子壞水?行了,你有辦法就成,我就是擔心你不把這事放在心上。”

顧行歌笑的眉眼彎彎:“看看當年葉錦軒,我不知道黎彥從哪裏得到的勇氣來招惹我。”

把蔡明睿從法醫室送出去之後,顧行歌覺得自己有一件事情沒弄清楚。

那就是,為什麽在李沐夫婦極力的阻止之下,莫無憂還能和黎彥攪和到一起去。

當晚上吃飯時,顧行歌把這個問題提出來之後,葉錦言卻是眉目不動:“你要不要猜猜是誰先主動的?”

顧行歌放下了喝了一半的粥,認真地想了想之後給出了一個答案:“我覺得我想不出來,因為這個問題真的是……太難了。”

葉錦言笑了笑,繼續吃自己的飯,讓顧行歌自己繼續糾結。

不出他所料,幾分鍾之後,顧行歌猶豫著再次開口:“莫無憂能看上黎彥我倒是能理解,反正在她看來,她就是這個世界的公主,一切都要是最好的。但是我搞不懂,黎彥到底是想換換口味還是想怎樣,上次見我的時候還說要莫長海好看,怎麽轉臉就跟他的女兒上了一張床?”

“或許他認為如果把莫長海的兩個女兒都玩上一遍,就算是讓他好看?”葉錦言已經準備起身,他看了眼正拿著筷子數米粒的顧行歌,“給你兩分鍾,要不你就自己洗碗。”

“這不太像黎彥的作風,”顧行歌似乎沒有聽到葉錦言在說什麽,仍舊皺著眉思索,“按照他一貫作風來看,這種小兒科的把戲,一點兒都不像是他的做法。”

葉錦言這次是徹底看出來了,顧行歌這是鑽進了牛角尖,他歎了口氣:“說真的,你就算知道了,又能怎麽樣?阻止黎彥還是阻止你那個妹妹?”

顧行歌停下了動作,看樣子是徹底放棄了這頓晚飯:“一是滿足我自己的好奇心,二來也是讓我自己有個應對的方法。”

葉錦言微微皺眉:“蔡明睿那小子,把話都說給你聽了?”

“為了我的安全起見,隊長還是違背了你的囑咐,把話告訴我了。”顧行歌起身收拾桌子,帶著笑意瞥了他一眼,“很顯然,我家隊長並不打算為了你,而讓他最器重的法醫毫無準備。”

顧行歌的眼睛其實偏向桃花眼,但平時的氣質卻中和了那雙眼睛給人的感覺,現在帶著笑意和調侃一掃,頓時就當真是眼帶桃花的樣子。

葉錦言閱人無數,但是顧行歌,卻總能輕而易舉地勾起他的欲望。

“需要我提醒你一下賭約嗎?”就在他因為這一眼而出神時,顧行歌卻直起身來,眼睛裏的笑意變得冰冷,“呼吸加快,眼神有短暫的飄忽,麵色潮紅。事實上,我想我知道幾個可以幫你解決這個問題的地方,要我介紹嗎?”

在葉錦言看來,顧行歌仿佛是這世界上最矛盾的存在,她平日溫軟的表象之下,骨骼卻由寒鋼所鍛造。就好像她的薄唇明明是由溫熱柔軟的平凡血肉構成,但實際上,卻像利刃一般冰冷銳利。

隻要她願意,她說出的每一個字都會準確地刺在對手最脆弱的地方。

“顧行歌,”葉錦言慢慢地叫了一聲她的名字,聲音繾綣,可眼睛裏卻是一片寒冰,“你說你在這世界上還怕什麽呢?”

即便是被葉錦言禁錮在他和飯桌之間,顧行歌仍舊沒有躲閃,仍舊是帶著那種冰冷笑意,直視他的雙眼:“我害怕的事情有很多,我怕蟲子怕疼怕沒錢,我還能給你說出一百多種我害怕的事情,你要聽嗎?”

葉錦言帶著繭的指尖掃過她的眼尾,溫柔地好像情人:“讓我來猜猜看,你之所以這麽關注黎彥,有一小部分原因,是因為莫無憂現在處於被他玩弄的狀態,讓你對她產生了同情,可大部分的原因,是因為你討厭事情已經不在你的掌控範圍之內,不是嗎?”

顧行歌仍舊隻是笑:“葉錦言,你是在說你自己。”

“為什麽這麽說?”葉錦言的聲音很輕,像是怕驚擾了什麽一樣。

“你是個強者,顯而易見。但是與此同時,你的控製欲也很強,非常強。”看著葉錦言,顧行歌一字一字地說了下去,“我從一開始,就沒有一件事是順著你的意思走下去的。這麽說吧,葉錦言,你對我其實是有一種征服欲,你對我的興趣也源自於此……還要聽我再說下去嗎?”

其實就像顧行歌覺得她在麵對葉錦言時,總會失去自己最得意的偽裝,在露出自己真實的一麵時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葉錦言在麵對顧行歌時,也有同樣的感覺。

就像現在,隨著顧行歌冷漠地訴說,他心裏的那把火就越燒越烈。

是憤怒還是其他的情緒,他分不清。

而顧行歌還在火上澆油:“怎麽,我說中了?”

葉錦言怒極反笑:“顧行歌,我沒記錯的話,你也算是有求於我,你確定這樣一而再再而三地惹惱我,是個好主意嗎?”

顧行歌歪了歪頭,這動作讓她帶上了少許的俏皮:“為什麽不呢?你看,礙著我們兩個之間的合同關係——順便提醒你一句,今天早上你剛剛在書麵合同上簽了字——你不幫我,我也沒有那個義務去幫你。事實上,我覺得我們兩個隻要在別人麵前裝出一副恩愛模樣就好,私下裏還是疏遠一點,這樣對彼此都很有利,不是嗎?”

說罷,她好整以暇地看著葉錦言的臉色在陰晴之間來回轉換,他最終還是沒有對她惡語相向,或是直接對她動手,而是驚天動地地摔上了房門,走進了無邊的夜色之中。

顧行歌在葉錦言離開之後,才去慢慢地收拾餐桌,隻是她的動作越來越慢,最後停下了自己手上的動作,深深地歎了口氣。

“別心軟,收起那些沒用的感情。”她低聲對著自己說,努力壓下心中的內疚,“他對你有多好,你是知道的,可是你既然沒法回應,不如在一開始就把這段關係扼殺在搖籃裏。”

“你隻是在利用他,你隻是為了查清當年你的哥哥死亡的真相,隻是為了拿回應有的一切……你和他不過是各取所需,僅僅隻是各取所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