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月迷津渡

童環疑惑不解地望著紫嫣問:“李公子,這可使得?”

話音才落,就聽“呱呱”的嬰兒哭聲,伴隨噔噔噔噔的腳步聲衝下樓,穩婆下來驚喜得熱淚直流道喜:“神醫!真是活神仙下凡!恭喜掌櫃,賀喜掌櫃,母子平安,是個戴葫蘆的哥兒。”

店掌櫃喜出望外,穩婆連連稱奇,說是銅錢一落地,產婦一驚,孩子果然就生了出來。

掌櫃千恩萬謝,打賞了穩婆,又匆忙吩咐廚子去煮紅蛋分給眾人討個喜頭。

隨即來到紫嫣麵前噗通跪下,給這妙手回春的白衣少年磕頭道謝,拿出封存多年的老酒狀元紅請眾人痛飲。

紫嫣慌忙攙扶,眾人紛紛圍來好奇詢問這是什麽奇方。

紫嫣隻是微笑搖頭道:“醫理有雲,‘恐則氣下’,產婦驟然聞聽銅板砸地聲必驚恐,氣下則胎兒出。”

仇婆婆卻在桌下拉拉紫嫣的衣角,示意她不可如此多事。

“登州靠山王楊林遊獵曾路徑小店,就最喜好喝小老兒這五十年的陳釀狀元紅!”

聽到靠山王楊林的名字,紫嫣為之一動,目光同仇婆婆對視,仇婆婆不信道:“靠山王何等尊貴的人物,如何會到你這荒郊小店?”

“哎,你莫不信。小店的招牌就是靠山王酒醉疾書的,這黃河下遊隻小店一家,靠山王路經此地隻能來此落腳。

主仆對視無語。

“聽說新皇登基,這新皇帝是靠山王爺的親侄兒,這些時登州的船隻來來往往經停此地,為新皇登基置辦賀禮。”店掌櫃親手為紫嫣等人上菜,送了四道小菜答謝。

上樓時,秦瓊正立在樓欄旁,讚許的目光對紫嫣點頭一笑,她也低頭一笑而過。

“小主,你是千金之身,身上有先皇的遺命,不可如此張揚冒失露了身份。”仇婆婆回到客房喋喋不休地提醒,紫嫣默然不語。

“難不成是靠山王楊林被蒙在鼓裏,不知道先皇是被楊廣殺死,反為了楊廣登基四下操辦張羅?這不是助紂為虐嗎?”仇婆婆罵道,卻也無可奈何。

紫嫣也正為此事心煩,她從皇爺爺手中接過那隻“啟天”木簪,皇爺爺囑咐她說,大隋的命運就在這發簪上,讓她去登州尋找小皇爺爺靠山王楊林。隻是她到了登州,卻無法求見小皇爺爺楊林,她無法表明身份,也無法靠近那高高在上護衛重重的靠山王。還是花錢打探才得知小皇爺近來離開登州,駐軍在黃河一帶練兵,打獵時常經過此地。

紫嫣獨自在客棧外走動,仰頭是皓月當空,清光萬裏,幾抹淡淡如絲絮般的雲浮在半圓的月旁。

這月色擾人,星光清寒,卻同皇宮禦花園賞月時不同的心境。

她信步地追了月影前行,水聲潺潺不絕於耳卻是越來越近,客棧建在山腰,山下就是波濤洶湧的黃河。耳聽黃河水流湍急的聲音,仰頭望月,感受夜幕下壯觀的黃河奔流,心中感慨萬千。波濤聲如千萬黎庶齊聲嗚咽,又如萬馬奔騰,月色清寒下似在為慘死的先皇悲悼哭泣。

皇爺爺的駕崩,二叔楊廣篡位,舉國上下未能從先皇駕崩的悲痛中解脫,就要張燈結彩慶賀新君即位。小爺爺楊林可否知道皇爺爺慘死的真相?那詭異失蹤的傳國玉璽又在何方?一個個謎團困惑著紫嫣,仰頭望月,紫嫣的視線模糊,那輪原本皎潔的明月漸漸虛遠,如籠薄霧,臉頰一濕,淚珠滾落,紫嫣拭去頰邊淚珠。心中唯一的希望就是早日完成皇爺爺的遺願,尋到靠山王楊林遞出“遺詔”,為皇爺爺報仇雪恨。

驟然間,一陣馬鑾鈴聲雜遝在馬蹄聲中傳來,如天降神兵一般,幾十匹快馬將紫嫣圍在當中。所有人皆是青紗蒙麵,盔甲俱全,手持鋼刀利刃,隻是反穿了號衣,看不出是哪裏的兵馬。為首一人手中大槍一橫大聲喝道:“嘚!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打此路過,留下買路財。留財不留命!”

紫嫣立刻警覺,她同仇婆婆逃出皇宮這一路,沿路遇到多次追殺九死一生,殺她的人多是蒙麵的官軍,扮作山大王純粹是掩人耳目。

自宣華娘娘冒死放她從密道逃出深宮,二叔楊廣就暗中在捉拿追殺她。

麵對來勢洶洶的殺手,紫嫣不會武功,隻是少時學過花拳繡腿的一招半勢,她驚得大叫:“來人!救命!有強盜!來人!”

四周黑魆魆的山穀大流,遠處山坡上依稀幾點星火是客棧。呼救聲迅速被黃河咆哮聲掩蓋,紫嫣心中一冷,難道今天就要命喪黃河岸,帶了那未完的使命去地下見皇爺爺嗎?

馬隊包圍圈漸漸收攏,紫嫣仍在大喊救命,掃了一眼三麵包圍她的馬隊,另一麵就是她退到絕路的山崖,下麵是滾滾黃河。

紫嫣心一橫,摸摸腰間的木簪,心想不如跳進黃河,也不能讓這些賊人得逞。

眼一閉心一橫,轉身就要跳下激流,就聽一聲大喝:“呔!賊人住手!”

猛回頭就見一邊陣腳大亂,一人奪了馬上蒙麵賊手中鋼刀刀背打落一人,飛身上馬,手中一口刀左拚右殺,衝到紫嫣麵前。也不容分說,隻喊了句:“李公子,上馬!”

俯身揪住紫嫣腰間絲絛一提,紫嫣就覺身後一股無形力量將她騰空提起,扔上馬背,端坐在馬上。

來人竟然是殺人犯秦瓊!隻在目光交錯的瞬間,紫嫣從那如火炙熱的目光中忽然領略到一股暖意,與眾不同的暖意由心底升起,令她寬慰,仿佛汪洋中遇到一條搜救她的船,她別無選擇的靠近抓牢這一線生機。

為首提槍的頭目一個手勢,眾人打馬揮刀而上,秦瓊有力的手掌毫無惜香憐玉地按低紫嫣的頭低聲喝道:“趴下!”

一名殺手手中大刀飛舞,撲麵砍來,秦瓊錯馬一閃,順勢奪過賊人手中刀,漂亮的姿勢不費吹灰之力,同一夥強盜混戰在一處。

一挺大槍刺來,紫嫣大喊一聲:“當心!”

秦瓊手中刀往外繃,“叮咣”一聲震響,大槍磕飛,手中翻腕刀背一劈,賊人躲避不及噗哧一聲被打落馬下。秦瓊身姿矯捷地俯身用刀挑起那杆長槍抓握在手,翻身坐起,槍舞如飛,圍來追殺的賊人紛紛被打落馬下,為首的人這才慌張地嚷道:“少管閑事!”

“幾十人的兵馬欺負一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未免欺人太甚!”秦瓊怒喝著揮槍掄砸,隻用槍尾對付這些人,並未想傷及這些強盜的性命。

“我們是官府擒賊,知趣的就快快閃開!少來自找麻煩!”來人肆意地胡言,紫嫣氣得嚷:“分明是強盜,哪裏是官府?”

秦瓊朗聲大笑道:“可是巧了!爺也是官府的捕快,不曾見你們這等的擒賊?如何反穿號衣,麵蒙青紗,可是見不得人?必有詭詐!”秦瓊毫不示弱,包圍之人刀槍緊逼,招招索命。

紫嫣自然猜出是何人在幕後策劃要索她性命,隻是感歎眼前這萍水相逢的秦瓊竟不計前嫌,在危難關頭舍命相救。

心存感激,卻也怕無辜牽累秦瓊為救她而丟了性命。

“住手!”為首的強盜喊住手下退後,提馬上前拱手溫和道:“大水衝了龍王廟,看兄弟也像綠林好漢,都是自己人。我們是山西潞州的響馬,受人之托來取這賊的性命!”

秦瓊一仰頭笑道:“好說,多有得罪!既然是山西路上的朋友就是自家人。綠林中的規矩,山西是單二哥單員外的地盤,改日在下定然去賠罪。你隻須向單二爺提起一位騎黃驃馬舞熟金裝鐧的朋友,單二哥定然不會怪罪。兄弟得罪了,這人是我朋友,在下定要帶走,若是誰膽敢傷他,就是不給在下麵子!”

聲音平靜,但底氣十足,沉穩渾厚的聲音伴隨在黃河波濤洶湧聲中在夜空中蕩開,蒼勁有力。

此情此景,紫嫣都覺得身後暗暗發冷,也恍然大悟,難怪秦瓊有如此膽量,竟然曾是身在官府,還和綠林土匪有交情。這豈不是貓和老鼠拜把子一般有趣?

馬隊踟躕片刻,為首之人突然大喝一聲:“殺!”

蒙麵馬隊氣勢洶洶突然圍攻衝上,秦瓊怒斥道:“就知你們不是綠林中人!”

手中大槍調轉槍頭,奮力拚殺,揮槍一掄打在一蒙麵人後背,那人往前一栽,一口鮮血噴出。

眾人驚恐,為首之人親自挺槍刺來,槍法路數還算嫻熟,同秦瓊大戰在一起。

紫嫣緊抱馬頭俯身不敢抬頭,就聽頭頂叮咣的兵器磕碰巨響,寒風陣陣颼臉,心提到喉嚨,馬踏灰揚塵蕩起一地迷霧。

“小子!你尋死!知道我們是哪裏之人?少要惹禍上身!”

為首之人邊在恫嚇,手中的槍一挺向紫嫣紮來,秦瓊揮槍一攔,二馬錯蹬的瞬間,秦瓊一把抓住來將胸前袢甲絛,抬腳一踹對方的馬前,將那人一把抓過舉起,做出個要將手中擒獲的匪首扔下奔湧怒號的黃河的姿勢,對尾追之人大喊:“誰敢過來?”

“請爺爺饒命!”被舉在空中的匪首嚇得魂飛魄散。

“說!你們受何人指使而來?因何反穿號衣裝作強盜響馬來殺人?”

“大爺饒命,我乃靠山王楊林麾下的大太保楊芳,有金牌為證。你馬上載的是靠山王的仇家!”

紫嫣周身顫抖,靠山王楊林,小皇爺爺為何要殺她?但若話不屬實,眼前可是靠山王的義子幹殿下楊芳!有腰牌為證。

“再不滾得遠些,爺就將你扔進黃河喂鯉魚!”秦瓊怒罵,將嚇得魂飛魄散的匪首扔在地上。

看到匪賊落荒而逃,紫嫣才微微鬆口氣,緊懸的心緩緩放回肚中,心情卻極度憂鬱愁煩。

猶如欲渡黃河,冰塞滿川;將登太行,雪壓滿山。眼前唯一的活路就在這黃河岸邊斷送。小爺爺竟然派了幹兒子帶兵來殺她!這是為何?心中一種不祥的預感,想到店掌櫃所說,靠山王疲於奔命為新君楊廣準備登基賀禮,難道是小爺爺楊林見風使舵投靠了楊廣?

她滿懷憂鬱,不知不覺中頰邊隱隱有股溫潤潮熱的氣息,勻促的就在她頰邊遊弋。河麵大風夾著衝濺起的水珠寒涼撲麵,而身子卻異常溫暖,她被緊緊的擁摟在身後人的懷中,共騎一匹棕黑色的大馬。那寬闊的胸懷,低頭在她頰邊探身去係馬頭旁那混戰中被割斷的馬韁,細微的胡茬在她柔嫩的頰邊劃過帶著撩人的癢意,那癢意迅忽間傳遍身體,她一陣戰栗,周身冰涼,麵紅耳赤,後背緊貼他結實的胸膛都能清晰的感覺他穩實有力的心跳。他的雙腿緊壓她大腿時周身湧起異樣感覺,熱流衝頭,紫嫣周身汗下,而秦瓊卻渾然不覺地係好馬韁後說了聲:“坐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