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6章 這人閹兒壞

蘇茉帶水回到茶棚,瞧見向來懶散的李千羽居然動了,正蹲在賣瓜女老板砸掉的蜂蜜罐前,右手托腮,眼神專注地盯著沾在碎陶片上的蜂蜜發呆,似乎在想問題。

他看著破罐,王爺和侍衛們看著他,茶棚裏靜到落針可聞,氣氛很詭異,讓蘇茉有些手足無措,踩著細步進入茶棚,將裝滿水的水囊輕輕放在桌上,擢擢位置最為靠前的海天小聲問:“張大夫這是在幹什麽?”

海天回頭看蘇茉,愣愣地發傻,搖搖頭一臉迷茫地說:“不知道,估計是餓了,正饞蜂蜜。”

很雷人的猜想,讓蘇茉立即黑臉,抖著眼角怪自己多嘴。

“嗯、嗯嗯……”張千羽似乎看出點什麽,一個勁兒點頭,慵懶的臉上浮現出淺淡笑痕,取了最大一塊碎陶片收集其他陶片上的蜂蜜,刮了一大坨後拿著走回桌邊,對南宮邪吐出一簡單一個“扶!”字。

他懶毛病又犯了!

眾人黑臉,紛紛丟來白眼。

南宮邪麵容一沉,照著他的話將林書玖從桌上扶起來,讓她半靠在懷中問:“做什麽?”

“吃!”又是一個字,隻是多了一個動作。

張千羽將盛滿蜂蜜的陶片拿到林書玖嘴巴前,正要動手掰開她嘴巴,卻被南宮邪攔下:“本王自己來!”

南宮邪奪了陶片,半信半疑地看著明黃色蜂蜜,沒敢輕意喂她吃下。

“沒毒!”張千羽解釋。

“你先吃吃看。”南宮邪看向蘇茉,“去拿點蜂蜜給他。”

“是,王爺!”蘇茉不理張千羽大張的嘴巴,走到一邊拾了塊碎陶,覺得沾在陶片上的蜂蜜不夠,趁著大夥不注意,狠狠地在地上刮了下,刮走一大坨蜂蜜,然後趕緊拿給張千羽。

張千羽接過碎陶,瞧著顏色有變的一坨,指著裏麵參雜的細小黑物問蘇茉:“地刮?”

蘇茉知道他在問她蜂蜜是不是從地上刮來的,介於他簡潔的話詞,她大大方方地裝著聽不懂,還特別真誠地問他:“張大夫說什麽,我聽不懂。”

南宮邪勾唇笑,催促露出吃癟之容的張千羽:“吃了它。”

張千羽怒,很後悔管他女人的破事。這人就是重色輕友的敗類,居然拿朋友為女人試毒。算他狠!

嘴一張,一坨帶著雜質的蜂蜜被他怒意吃下。嗯,味道純正,花香濃洌,就這味道也是不俗,竟然是難得一見的百花蜜,據說是簇花小國的貢品。

張千羽砸吧咂吧嘴巴有些意猶未盡,回頭瞧瞧落在地上的碎罐子露出可惜的目光。

眾人因他不舍的回眸一瞥,臉上又是一黑。

等了一盞茶的功夫,張千羽除了目光痛惜點,身體沒有半點變化,南宮邪這才放心地將手中手蜂蜜喂她吃下,然後取來桌上的清水灌了幾口。

嘴裏好甜,有花的香味和蜂蜜的甘甜。林書玖咂吧咂吧嘴巴,慢慢睜開眼睛,被眼前黑壓壓一群圍觀者嚇了一跳,半時腦子才運轉正常,愕然地張大嘴巴,指著不該活蹦亂跳的侍衛們驚叫:“都活著還是死了,是天堂還是地獄?”

她一開口就是驚雷,侍衛們被轟黑臉,顫著小心肝散開,陽光立即透進來,照進她眼裏,她樂嗬嗬地笑,又來一句雷詞:“好刺眼,有陽光的地方就天堂!”

眾人暈倒!

“你還活著。”南宮邪沒什麽表情,抽了抽嘴角還算淡定地陳述事實。

“呃?”林書玖一愣,眼神一拉再三十度上仰,一張熟悉的冷冰坨出現,旋即點頭讚同他的觀點,“嗯,還活著!”

“王妃已醒,準備趕路!”南宮邪抱著她出了茶棚,有車夫立即將馬車趕過來。

林書玖被放進馬車裏,蘇茉和虎蘭依然陪伴左右,大隊人馬開始緩慢起程,然後恢複速度趕往千夜城。

茶棚裏的一切就想做夢,等她醒來,除了打碎的蜂蜜罐,一切正常,桌椅位置都不曾移動。嗯,還有幾張散落的托盤。

再看看外麵那些毫發無傷的侍衛,丫滴,哪有半點中毒的樣子?難道喝涼茶的隻有她和南宮邪,為的是引誘茶棚老板和賣瓜姑娘上當?他早就知道會被襲擊!

擦,她是活餌!

這個後知後覺的認知像隻冰箭穿進林書玖心髒,瞬間全身透涼,爬在馬車裏,支著脖子怒視南宮邪高挺的背影。

丫的,這人閹兒壞!

她就說怎麽改了性子,又是抱又是挑菜,敢情這是麻痹自己喃。

南宮邪感受到火辣辣的注視,下腰回頭撞進她火冒三丈的眼裏,心裏一怔。

難道她知道了?

南宮邪看向身邊的小七,小七一驚,本能的搖搖頭表示不知道,眼神誠懇地發誓決對不沒向王妃泄迷。

眼神很真誠不像撒謊,南宮邪想了想還是相信小七的保證,回頭再看看林書玖,那眼裏的火光頓了下然後燒得更旺,大有衝過來掐死他的衝動。

南宮邪輕笑,趁著笑意未達眸裏,轉身挺直腰板趕路。

他的舉止莫名其妙,林書玖一頭霧水,眼裏的怒火瞬間被怪異澆滅,木呆呆地發怔。

一旁小七很心虛,額上冒出點點冷汗。

有件事情小七對王爺撒了謊。前日裏,王爺讓他調查有無可疑之人,他查到李丞相之女李雪蕊和良安王世子南宮彥,幾人一路尾隨他們而來。李家小姐一直心係王爺,她跟來自然是為王爺,本是可以不用管她。但,她與良安王世子混在一起打王妃的主意,兩人似乎有意殺害王妃。

小七回稟時隻挑李雪蕊的事情說,刻意隱瞞南宮彥的事情。王爺有些煩她糾纏,李雪蕊是丞相之女,王爺不好對她動手,於是問他有沒有辦法甩開她。

再然後,王爺和王妃走近,故意抱著王妃,與王妃相處時舉止變得親密,為的是讓李雪蕊傷心並知難而退。

初看到兩位主子如此想處,小七心肝俱裂,感覺腦袋從脖子上直接掛到褲腰上,隨時都可以吧唧一聲掉地上。

唉,不得不說,那畫麵很美很和諧,可是……他怎麽就高興不起?

一行人馬緊趕慢趕還是沒有趕到下個落腳住宿的小鎮,眼瞧著夕陽西沉,天邊燒著紅彤彤鑲嵌亮金邊的火燒雲,天空被燒成一片暖色,淨藍色澤隨著時間慢慢褪盡亮出一片灰蒙底色,一點點吞噬掉火雲,掩去最後的餘光。

絲絲涼風吹動樹葉,扶去一日的灼熱,帶走身體的疲懶。

林書玖看南宮邪看了整整一天,眼珠子有些酸痛,那人卻像沒事人似的一直挺著身子筆直向前,沒有再回頭瞧她。

“行了,別看了。”蘇茉有些看不下去,伸手一擋,遮住她的視線。

林書玖眼睛一合,眼睛四周陣陣刺疼,當下叫嚷起來:“疼死了,唔……抽筋了,怎麽辦?”

蘇茉嚇了一跳,趕緊把手撤掉,就見她一把清淚地哭著,眼睛不停地向上抖,拉動臉頰兩邊的肌肉一抽一抽的,看上去很神經質和搞笑。

“噗……”蘇茉和虎蘭忍不住笑她,怕她發火,剛笑出聲立即用手把嘴捂上。

林書玖鬱悶,眼睛**的幅度變大,整張臉都在抖,縮回脖子,雙臂一疊,將頭埋進臂裏。

行了不久,來到一處大河邊,天色已經完全暗沉,瞧不見遠物,連一米之內的近物都很模糊。一輪細牙彎月高掛天空,周邊撒著幾枚星子,兩者合在一起的光芒不夠明亮,照不透黑夜。馬兒的眼睛冒著幽幽綠光,在官道上閃閃發亮,遠觀有些嚇人。

“停下紮營!”南宮邪見天色已晚不宜再趕路,便命所有人停下來。

“是,王爺!”侍衛們發出愉悅的吼聲,各自停馬停步,快速分工合作列成幾隊,一隊手腳麻利地打理馬和馬車;一隊拿著刀劍跑進林子裏或是河裏張羅晚飯;最後一隊合力選地搭棚,以供夜裏休息。

虎蘭和蘇茉也不閑著,拿著火折子將掛在馬車四角的燈籠點亮,照出大片空地,然後各自提著一盞燈籠去林子裏拾柴火。

南宮邪將馬交給身邊小七,踏著步子向她走來。走到馬車前看到她抱頭的樣子輕笑,清清嗓子道:“你在做什麽?”

林書玖抬頭瞥他,然後恢複抱頭的姿勢,悶聲悶氣地說:“麵壁思過,頓悟人生。”

“哦……”南宮邪拉長語調逗她,“你悟到了什麽?”

馬車輕顫一下,南宮邪跳坐在馬車前,背靠著馬車的壁沿,抬頭看向細牙彎月,眸裏映上冷幽幽的月光,像渡了一層沌銀,閃著亮亮的冷光。

“你最好不要知道!”林書玖還在為做餌的事情生氣,短時間不想理他。後來她咬咬牙覺著現在是個機會,得好好在言詞上譴責他一回。

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南宮邪知道是她從馬車裏爬出來,看了沒看車中,探手將人從車裏提出來扔到另一邊坐著。

又被扔了,林書玖怒火中燒,側身指著南宮邪說教起來:“喂,我不是物件,以後別扔來扔去,我的尊嚴碎了一地啊,知不知道,混蛋!”

“叫王爺!”南宮邪皺眉。

“嘎?”屁,誰叫誰孫子!她怒,繼續語言教育,“知道我剛剛悟出什麽嗎?你……南宮邪是天下間最差勁的男人,做為夫婿不合格。俗話說虎毒不食子,夫毒不弑妻……”

“夫毒不弑妻?”南宮邪對她的說詞嗤之以鼻。他第一次聽人說這麽不靠譜的話,殺妻娶新歡不算什麽奇聞奇案,遠的不說,就南翼國每年被殺的正妻連起來可繞整個南翼邊境一圈。當然,做案凶夫所斷之頭足夠填滿平整條護城河。

“什麽眼神?對我的話,你有意見嗎?”林書玖咬牙,食指不客氣地擢中南宮邪右顴骨,連著幾指哚哚有聲,他不反抗,連半個凶氣的眼神都沒有。她就更加放肆了,爽快地用食指一真擢著,嘴裏不忘說教,“以後遇上做誘餌之事,請你發一丁點慈悲,別拉我下水。我是弱勢女流,需要貼心的嗬護……”

唰啦,南宮邪撤走,身影無比瀟灑地跳下馬車,黢黑著臉向升好火的火堆走去。

失了撐力,林書玖一指擢空,用力生猛,吧唧一下栽到在馬車木板上,懸出半個腦袋盯著黑土黑地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