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習文(2)

一個低沉的聲音道:“少廢話,你在練功廳勾引了我大半天,當我是泥人嗎?”

玉郎君嚶嚀一聲,低聲哼哼了一陣,羞答答的道:“你不是說,不是說喜歡母的嗎?”

“老子公母通吃,隻要能做就行。喂,玉郎君,你吞了那小子,肚子沒有什麽不適吧?”

“嘿嘿,奴家這數百年來,吃的人如果堆起來,也有昆侖山那麽高了,要是不舒服,我能吃到現在?”說到吃人,玉郎君明顯興奮了起來,聲調提高了幾分,噗的一聲,把燈吹滅了。

“喂,喂,你幹什麽?”低沉的聲音有些慌亂,接著聽見一陣嘰裏哐啷的雜聲,想來是洞內的粉盒鏡匣掉在了地上。

“冤家,你說我能幹什麽?吃了你,或者被你吃了啊。”玉郎君吃吃的笑道。

那低沉的聲音慌亂道:“老子可不吃你這條蛇,老子最愛吃的是你的蛇子蛇孫。”

玉郎君呸了一聲道:“奴家的蛇子蛇孫你吃上幾萬年恐怕也吃不完,隻要你要了我,我給你生很多蛇子蛇孫吃。”說到後來,聲音已經低不可聞。

“你說的啊,老子這就要了你。”低沉的聲音強自鎮定,嗤啦幾聲響,緊接著又是嗤啦幾聲響,其間夾雜著玉郎君低低的哼叫聲,既是痛楚又是期待。

“他娘的,你的那個在哪裏?”低沉的聲音憤怒道。

“你個蠢蛋。”玉郎君敗興道,“我現在恢複了原身,那個不在中間,在尾部。”

洞內突然一片沉寂。

突然玉郎君一聲尖叫,啪啪幾下,似是扇耳光的聲音。那低沉的聲音悶哼一聲,緊接著又是咚的一聲巨響,一個笨重的東西撞在了洞壁上。

“好幾個倉護法,假裝來給老娘暖床,原來是想偷老娘的驪珠來著。”玉郎君一生氣,就自稱起老娘來,這似乎是所有女人的通病。

倉護法呸了一聲,似乎是往地上吐了幾顆斷齒,粗重的喘息幾聲,桀桀笑道:“玉郎君,你他媽的才是蠢蛋,你摸摸頷下,看看那顆珠子還在不在?”

玉郎君絕望的厲聲尖叫道:“姓蒼的!你還我的驪珠來!”

蛇腹內的空氣雖然不怎麽流通,但幸好玉郎君一張嘴總是閑不住,充當了一扇通氣窗戶。龍丘明伸手抹了一把臉上濃濃的黏液,看著手掌裏碧光閃閃的珠子,自言自語道:“原來這顆珠子就是所謂的驪珠。”

在被吞噬的一瞬間,龍丘明十指如鉤,想要抓住一點什麽,好不被吞到社肚子裏去。他聞到一股中人欲嘔的腥臭之氣,雙手一陣亂抓,玉郎君的下頷滑不溜手,並無可抓取的地方。

但龍丘明豈是眼睜睜看著自己葬身蛇腹的人,他十指戟張,死死扣住玉郎君的下頷,無奈還是一步步往裏麵滑去。

龍丘明雙手互相抓爬,身上臉上都是濃稠的黏液,呼吸逐漸變得不暢通起來。自腰部以下,已經泡在大蛇的消化液裏。他能感覺到自己的指甲因為死死扣著蛇頷,一齊反張了過去。十指連心,疼得他心口一跳一跳的。

借著微弱的光,能看見蛇嘴內部的構造,粉紅色的肉壁在頗有規律的伸縮,每一次伸縮,就產生極大的吞咽力道,把他往蛇腹裏送進去一些。他頭頂上不遠的地方,是兩顆呈半弧形的蛇牙,牙根部藍汪汪的往外滲著水,自然是儲存的毒液。

龍丘明心裏發狠,想要抽出靴筒的匕首,把這條大蟲的上下頷刺一個透明窟窿。沒想到左手稍微一鬆,身子經受不住大蛇強勁的吞咽力道,哧溜溜的便往深處滑去。

慌亂之中,他的右手在大蛇下頷的溝槽裏抓到一個肉囊,連忙死死拽住,肉囊硬邦邦的呈滾圓形狀,正好攥在手心,當下他雙手拚命拽住肉囊,整個身子被大蛇的吞咽力道拉扯得斜斜的懸空著,

這情景,便如龍卷風吹進一條甬道時,在被吹走的一瞬間,一個人死命抓住一根石柱,身子被吹得與石柱呈九十度角。雙手若是稍微一鬆,整個人刹那間就會被送進深不見底的黑洞裏。

僵持了片刻,肉囊突然鬆動,隻聽波的一聲,龍丘明手裏的救命稻草已經變成一團軟塌塌的皮囊。一團碧色的光芒隨之出現,卻是一顆鵪鶉蛋大小的珠子,跟著龍丘明一起往深處滑落。

玉郎君有數百丈長,自嘴巴到蛇腹約莫相隔著半裏路,龍丘明像是坐在滑梯上一般,哧溜溜的下滑著,速度先快後慢,最終緩緩停止了,咕嘟一聲,他滑進一大片腥臭撲鼻的溶液裏。

那顆碧光閃閃的珠子緊跟其後,滴溜溜的滾落在他身旁。

龍丘明知道蛇腹裏的溶液極具腐蝕性,不可久待其中,連忙往幹燥處遊去。那顆珠子近在眼前,不要白不要,正好可以照路,龍丘明伸手把珠子撈過來,握在手心,遊了幾下,爬出溶液,緊靠著肉壁坐了下來。

喘息一會兒,低頭一看,嚇了一跳,自己的衣裳一片襤褸,各個部位暴露無遺,想來是那片溶液腐蝕的,但奇怪的是,自己一身皮肉卻絲毫無損,甚至連癢痛都不覺得。

莫非已經入毒已深,神經麻木了?連忙把手指頭放在嘴裏狠狠咬了一口,疼得哇的一聲喊叫出來,取出來一看,手指頭上一排深深的牙印子,再咬深一點,可就要見血了。嘴裏一股濃烈的腥臭味,讓人忍不住要嘔吐。

他把那顆珠子放在手掌心,仔細端詳,隻見這珠子通體碧透,質地極堅,卻又柔美無限,散發著幽夢一般的光澤。放在鼻端一聞,頓時覺得清涼徹骨,腦袋猛地清醒了許多。

龍丘明平掌托著珠子,碧色光澤照亮身周三尺遠的地方,大蛇內部的景觀可沒什麽好觀賞的,滾圓的肉壁呈深粉色,粗大的肌肉組織清晰可辨,沒有一處不在伸縮**,不遠處的那片溶液便隨之晃動不已。

龍丘明拔出靴筒的匕首,瞅準地方,準備在肉壁上狠狠刺一刀,把大蛇開膛破肚,自己好能逃出生天。剛把匕首那沉甸甸的劍柄握緊在手裏,就隱約聽見外麵的響動。倉護法與玉郎君的打情罵俏全部被他聽在耳中。

他暗暗覺得好笑,心想,這兩個公畜生,在大廳裏裝得跟什麽似的,這會兒竟然幹柴烈火對上了。他也不急著出去,靠著肉壁坐著,如果克製住陣陣湧來的惡心,倒也沒有其他的不適。

沒想到後來玉郎君與倉護法撕破臉鬥了起來,龍丘明聽見玉郎君那一嗓子撕心裂肺,方才知道,手中的這個珠子原來是驪珠。但驪珠是什麽東西,他就不清楚了,隻記得書上說什麽“若無破浪揚波手,怎取驪龍頷下珠。”

正在凝思,蛇腹內突然一陣劇烈的晃動,肉壁咕咚咕咚晃動不止,把龍丘明彈出老遠。那片溶液揚起一人高的小浪,濺得四處都是。

龍丘明抬袖遮住口鼻,避開飛濺過來的水點子,往深處挪了挪身子。溶液都濺到了肉壁上,使得蛇腹內嘩啦啦下起了臭雨。龍丘明隻得又往裏爬了一會,找到一個淋不著的地方。長歎一聲坐起來,心想,他奶奶的,本以為這裏至少風雨不侵的,沒想到還是要淋雨。

他把那顆珠子含在嘴裏,脫掉腥臭的上衣,下衣暫時先不脫,赤身**總覺得沒有安全感,不論在哪裏都一樣。他把上衣扔在一邊,卻猛然發現,蛇腹內竟然亮起一片金光。

原來溶液池的水位降低後,水底的東西都露出了頭,發出金光的是許多金製的器皿。龍丘明感到好奇,爬近了去看,隻見一大堆金光閃閃的玩意兒雜陳在水底,有金瓶子金罐子金珠子甚至還有金馬車金麵首金馬桶。

他想起小時候曾聽村子裏的老人說過,但凡有些年頭的大蛇,肚子裏都會有金山,那是因為,蟒蛇極愛吃發光的東西,金子被吃到了肚子裏,無論多久都不會融化,日積月累,可不就成了一座金山了。

龍丘明頓時眉開眼笑,伸手撈了一張金麵首,又抓出一條金鏈子,把麵首用鏈子穿了,綁在腰帶上。正在琢磨還要撈點什麽,突然感覺肩膀被人拍了一下,龍丘明大驚之下,咕嘟一聲,把那顆驪珠吞進了肚子裏。

龍丘明先不管究竟是人還是鬼拍了自己,連忙彎下腰,使勁兒的扣自己的喉嚨,要把那顆珠子吐出來,誰知道蛇嘴裏東西有沒有毒,若是一命嗚呼於此了,這堆金山可就搬不走了,想想就心疼不已。

他拚命幹嘔了一陣,知道珠子已經穩穩妥妥的落進了胃裏,要想把它弄出來,隻有依靠另一個出口了。心裏黯然,直起身來,回頭一看,不由得驚呼一聲,差點把伸著的舌頭咬成兩截。

站在他麵前的,說是一個人,不如說是一副金子做成的骨頭架子,全身上下沒有一丁點皮肉剩下,唯有眼洞裏鑲嵌著兩粒綠色的貓兒眼,碧光沉沉,冷冷的看著他。

“你,是人,還是鬼?”龍丘明把舌頭縮回去,下意識的後退一步,全身緊繃,做出既是防禦又是攻擊的姿勢來,防禦是真,攻擊卻是虛張聲勢。他從小在山中打獵,攻守的精髓早已經了解透徹。

黃金骷髏半響不言不語,突然鬼哭起來,哭得傷心至極,但也隻是發出嗚嗚的悲鳴之聲,眼眶裏那兩顆貓兒眼卻不會留下眼淚來。

龍丘明見它哭得傷心,防備之心就去掉了三成,摸了摸屁股後麵的金鏈子與金麵首,後退了一步,道:“喂,兄弟,你有啥心事,死了還這麽傷心,說出來,讓我開心一下。”他慣常在悲哀時刻取個樂子,但不免流於刻薄了。

黃金骷髏猛地停住悲戚,驚喊道:“誰說我死了,我沒死!我沒死!”

龍丘明嗤的一聲輕笑,防備之心又去了兩成,道:“兄弟,你知道在我們那兒,喝醉的人最愛說什麽嗎?”

黃金骷髏一怔,道:“再來一瓶。”

“非也。”龍丘明邪邪笑起來,“酒鬼最愛說,我沒醉。死鬼最愛說,我沒死。”

黃金骷髏怒道:“你這個小毛孩,嘴巴當真刻薄,我說我沒死,便是真的沒死,要不然,如何能站在這跟你說話。”

龍丘明道:“你當真沒死?”

黃金骷髏道:“我當真沒死。”

“那你……”

“唉,說來話長。”黃金骷髏長歎一聲,坐在地上,眼眶裏的貓兒眼隨之暗淡了下來,流露出悲哀之色。

由此可以得知,上古真仙傳道,最多使世人達到半仙之體,剩下的修真之路,全憑個人天分。

後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大事,真仙突然杳然無蹤,天下四塊大陸都再難覓蹤跡。剩下一大批半仙人有的悟道而去,誰也不知道去了哪裏。

有的資質有限,無論如何都難以突破凡人的大限,毫無辦法,隻得安心呆在凡間。憑著半仙之體,接受世人的景仰膜拜。這批半仙聯合在一起,組成了所謂的神界。雖然自稱神界,但到底也沒修成真仙,隻能還留在世間混日子,依靠法力,統領著大陸三界。

哪三界?分別是人界、靈界、神界。人界即是圓顱方趾的俗人,世代過著懵懵懂懂的太平生活,偶然有那些不安心生老病死的奇人,根據從上古殘卷上得到的一丁點信息,遠涉深山裏去尋找真仙。但往往空手而歸。

靈界則是一個妖精的世界,魑魅魍魎、珍禽異獸,但凡有形體有知覺有靈竅的生物,都能借著天地靈氣,暗暗修行,直到褪去獸體,得成人身,然後再進一步的修成真體,得道成仙。

隻要有動物的地方,就有江湖。人界之中,修行的門派林林總總,不下三千多家,在這些門派中,有的以練氣為主,稱為氣道。有的以鑄器為宗,名為器宗。氣者,乃是體內的先天之氣,人剛生下來時,先天之氣尚存,後*受凡塵蒙昧,久而久之,就瘀滯在體內了,成為一股濁氣,脆弱至極,一口氣上不來,生命就消失而去。

而劍魂一派則堅持器宗的原始宗旨,堅持器才是宇宙之間恒生不滅的物質,凡人若想修得真體,必須要舍棄皮囊,把三魂七魄灌注於器體之上,直至三魂七魄凝聚成形,而器體化為爐鼎。人器合二為一,與天地同生,終得大道。

所謂,丹田為鼎爐,全身無處不丹田,鼎爐在身內,結丹在三田。劍魂一派走了捷徑,修行之路相比氣道與劍仙派容易許多,但也有個致命的短處,便是器體難尋。因此數千年來,一直也沒成什麽氣候。

五百年前,劍魂派出了個絕頂人物,窮究天人,搜遍三界,尋到一個名叫星雲珠的器體,魂居其內,修成了舉世無雙的大道。此人性子孤僻,接人待物,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一向不能容忍劍仙一派,他一得大道,便把這一支脈殘殺殆盡。

黃金骷髏是劍仙一脈中的姣姣者,眼見同門自相殘殺,不免心灰意懶,日日在草莽大澤裏晃蕩。這天黃昏,他騎著螣蛇在青丘山上空飛過,突然聽見淒慘的呼救聲,於是連忙循聲飛去,原來是一條黑蛇被青丘山的小狐狸們逮住了,架鍋燒水,正要把它開膛破肚,扔進開水裏煮了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