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碾坊
太湖上，《天龍八部》劇組正在拍攝段譽與王朱碧三女逃離曼陀山莊的戲份。
鏡頭中，四個人泛舟太湖，夜色悄悄，煙霧朦朧，水聲伴著清風傳來，情境動人，意態更迷人。張鐸扮演的段譽偷偷望著金玉芝扮演的王語嫣，臉上全是淒涼與癡情的神色。
在分鏡頭劇本中，這裏有一句內心獨白，段譽在心中想：“此生此世，隻怕再無今晚之情，如此湖上泛舟，若能永遠到不了燈火處，豈不是好？”段譽暗願長留此情此境，兩忘煙水裏。他喃喃的內心獨白，道盡每個少年暗戀的心聲。
連久違了青春的陳飛揚，看到鏡頭裏張鐸和金玉芝的表演，想起分鏡頭劇本中此刻的那句內心獨白，也不禁想起多年前一個夏天夜晚，與偷偷喜歡的女孩，和一大群年輕人郊野露營。在青青的草坪上圍著談天說地，互說誌願，傾吐人生的看法。她剛巧坐在自己身旁，說得倦了臥在自己的身旁。一切都是那麽自然、無邪，彷佛世上最美好的事都在這空間發生，零距離的接觸令他不敢轉過頭，隻有仰望朗朗的星空，呼吸身邊傳來陣陣清香，心裏祈願時間在這刻停留。往後漫長的人生中他不曾再見到那個令他魂牽夢縈的女孩，但心底裏埋藏的那份永遠屬於自己最珍貴甜蜜的回憶，又給癡情的段譽無意間牽引出來。
這組鏡頭很順利的一條就過，陳飛揚甚至有些羨慕張鐸，可以攜美遊湖。金玉芝的美貌自不用提，阿朱和阿碧的扮演者也是挑的美女，張鐸卻是好豔福，與三大美女泛舟太湖，著實羨煞旁人。
令眾人意外的是，無論是張鐸還是金玉芝，演的都十分出色，絲毫看不出沒怎麽經過培訓的樣子。
其實單論相貌，張鐸與書中的段譽是有一定差距的。好在他氣質出眾，書生意氣，自命不凡，更兼前世感情很不順，眼神憂鬱，也剛好符合段譽苦戀王語嫣的心態。
至於演技，張鐸倒不認為自己欠缺，而且堅信自己是“體驗派”。所謂“體驗派”表演就是演員應該想人物所想，思人物所思，努力去進入人物，然後表現出人物的情感。
張鐸從前最喜歡的話就是七匹狼的廣告，男人不止一麵，品格始終如一。他本身就是有多個麵孔的人，或是謙恭有禮，或是豪放不羈，或是狂妄自大，或是打諢插科，或是對一切都表現的漫不經心……。
前世的時候他身上有很重的藝術氣息，用他不太喜歡的詞說就是有點文藝小青年。壞處是不夠現實，容易沉浸在自己或是影視小說的世界中。可在這裏卻變成了優點，讓他極為容易就把自己當成段譽，他也很自然地癡迷起金玉芝扮演的王語嫣來。
金玉芝長的驚豔絕倫，本就美的攝人心魄，加上氣質相似，扮演起來毫不費力。難得的是對張鐸所演的段譽不假辭色，很好地把握住王語嫣的心態。
更令眾人驚奇的是，那就是金玉芝從來不笑場。笑場是每個導演都深惡痛絕的事，燈光、音響、攝像等等劇組所有的準備工作都做好了，鏡頭中正說著台詞呢，演員卻被自己逗樂了，忍不住噴出笑來，就等於砸了場子，一切都得推倒重來。
可金玉芝卻從來不笑場，永遠是一副對除了慕容複之外的事情都漠不關心的樣子。讓張鐸很是擔心，她跟石天佑所扮演的慕容複演對手戲的時候，是否也是這種冰冷的表情。
劇組的進度很快，轉眼間就在拍到了段譽負氣離開慕容家，在無錫城鬆鶴樓中與丐幫幫主喬峰相遇，氣味相投，義結金蘭。杏子林中，丐幫叛亂，揭開喬峰離奇身世。轉而又拍到段譽、王語嫣被西夏一品堂追殺，王語嫣衣不蔽體、狼狽不堪在碾坊中避難。
當要拍這個場景的時候，金玉芝才想起王語嫣還有這麽狼狽不堪的時候，有心不拍，卻是說什麽也晚了。最後要求單獨拍攝她在碾坊二樓的戲，之後再剪接在一起。
如果換做旁人，張鐸肯定不能同意，可金玉芝的要求，他卻不能不聽了。雖然戲中的王語嫣衣不蔽體，可拍攝時金玉芝隻是露出香肩，鎖骨以下都是遮的嚴嚴實實的。即便如此，也令金玉芝羞愧難當，整個拍攝現場隻有金玉堂坐在攝影機後麵，連燈光都要自己搞定，可為了妹妹，他也隻能忍了。拍攝現場加上金玉芝和張鐸，也不過三人而已。
金玉堂坐在攝影機後麵，喊了一聲：“action！”張鐸扮演的段譽一邊大聲喊著王姑娘，不好了，壞人又追來了！一邊跑到碾坊的二樓。金玉芝飾演的王語嫣手裏拿著農家少女的衣服，被張鐸嚇得掉在地上，慌忙把手抱在胸前。那種女孩突然受到驚嚇時的樣子，表現的淋漓盡致。
張鐸卻不禁想起兩個人第一次相遇時的場景，張鐸衝進了金玉芝的浴室，被金玉芝打地抱頭鼠竄，那時的她，也穿的這麽少。金玉芝見張鐸望著自己發呆，頓時惱怒不已，直接就是一個爆栗敲在張鐸頭上，疼地張鐸揉了半天的腦袋。
張鐸自知理虧，也不敢爭辯，隻得重新來過這場戲。衝到樓上之後，張鐸對金玉芝說：“對不起，對不起，冒犯了姑娘，失禮，失禮！”
金玉芝嬌羞地說：“你還不走？”
張鐸忙說：“是是是！”
這一場戲拍過之後，是王語嫣躲在草垛後麵，指點段譽的戲。拍攝的時候，隻需要金玉芝躲在草垛後麵，露出雙肩及鎖骨便可。金玉芝照著分鏡頭劇本上的台詞，一句句地對著張鐸說出來，倒也不難拍攝。而段譽幫王語嫣穿衣服這場戲，卻有一定難度了。
金玉堂又喊了一聲：“action！”攝影機“沙沙沙”轉動。鏡頭中，張鐸衝到樓上，對金玉芝說：“王姑娘，我打不過他，咱們想法子逃走吧！”
金玉芝的近景鏡頭，她雙手抱在胸前說道：“他守在下麵，咱們逃不掉的，你先幫我把衣服穿好。”
張鐸說：“哦！”
金玉芝又說：“閉上眼睛，我現在使不出一點力氣，你先幫我把衣服穿上，但絕不可以睜開眼睛。”
張鐸說好，他閉著眼睛，伸手摸到金玉芝的手臂處，感受到如凝脂一般光滑的肌膚，頓時心中激蕩。他跟金玉芝相識以來，雖口頭上花花不已，卻從沒動手動腳，輕薄於她。正是因為如此，金玉芝才相信張鐸的為人。
如今有了肌膚上的親近，卻令張鐸心中異樣。為了能真實地表現出段譽的至誠，張鐸是真的閉上眼睛的。因為人閉著眼睛和眯著眼睛細看是能夠分辨出的，他可不想將來被細心的觀眾發現，說他演的段譽是偽君子，這點在寫分鏡頭劇本的時候就標出來了。
張鐸的另一隻手伸出去摸另一邊的衣裳，不想正碰到金玉芝的胸前，雖然隔著一層衣物，卻依然能夠感受到它的存在。張鐸此時雖未經曆男女之事，前世卻不是初哥。如今再次體會到久違的感覺，想到金玉芝的美豔，心中飄飄然，竟忘了拍戲，居然把手一直停在那裏不動了！
張鐸閉著眼睛陶醉，忽然感到小腹一陣疼痛，卻是金玉芝一拳打他肚子上。他佝僂著身體倒在樓板上，睜開眼睛再瞧，卻見金玉芝杏眼圓睜，柳眉倒豎，目光中全是冰冷之意。
張鐸忙說：“對不起，玉芝姐，我剛剛真的是不小心的。”
金玉堂坐在攝影機後麵，因為張鐸身子擋著，並沒有看到張鐸的動作。不過倒也能想到為什麽，以為不過是無意間碰了一下，過來勸道：“算了，玉芝，阿鐸也不是有意的！”
金玉芝卻不知道哥哥看到多少，見金玉堂為張鐸說話，心中氣惱，恨恨地說：“起來拍戲，若是再敢亂動，看我不剁了你的爪子。”
張鐸歇了一陣，總算能起來拍戲，心中卻是砰砰直跳。金玉芝可是個說到做到人，如果自己再不小心，碰到什麽地方，金玉芝雖不會說真的剁了自己，打自己一頓卻極有可能。自己現在怎麽說也是個大製作的導演，若是被金玉芝打了，可怎麽見人啊！
張鐸戰戰兢兢地閉著眼睛幫金玉芝把衣服穿好，一旦不小心碰到她的肌膚，則如同觸電般地立刻縮回手說，對不起，對不起。
經過一番折騰，總算把這段穿衣服的戲拍完了。歪打正著的是，張鐸的動作神態，很好地表現出段譽的至誠，對王語嫣的崇敬和不敢有絲毫違拗，效果竟出奇的好。
金玉堂“哈哈”大笑說：“不錯，不錯，阿鐸，想不到你還這麽有演戲的天賦，如今哥哥我是越來越佩服你了。寫作、導演、演戲都如此出色，前途真是不可限量啊！”
張鐸卻想起閉著眼睛時那一握的感覺，心中回味不已，忽然瞧見金玉芝在冷眼旁觀，頓時嚇了一跳，才回答道：“哪裏當的了玉堂哥如此誇獎，不過是運氣罷了，運氣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