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一別如斯，落盡梨花月又西 （上）
第三十一章一別如斯，落盡梨花月又西（上）
清雨走後太後一直心情不好，再加上十八阿哥的病，這幾天她都沒怎麽吃東西了。宮裏的太醫來了一波又一波，我們也換到了熱河的別院，但是十八阿哥卻是越來越嚴重了。
太子爺一直被關著，直到前兩天萬歲爺才叫人放了他，許是一個兒子已經這樣，不想在囚禁另一個兒子了。阿星和十三爺每天忙著幫悲痛中的萬歲爺處理公事，還要四處找名醫，實在辛苦。
到了晚上太後安歇了，我便坐在院子裏，有時會碰到阿星從外麵回來，總是風塵仆仆的。他身邊沒有人時他會過來跟我講幾句話，要我早些安歇，不要胡思亂想，若有人在他身邊，我們便隻能無奈的相視片刻了。
已到八月了，不知萬歲爺廢太子具體是在那一日，又是在什麽地點，我一直擔心通知不到八爺，那該怎樣改變曆史呢。
北方的雨天來了，淅淅瀝瀝的下了好幾天，我又感冒了，有些咳嗽。阿星叫太醫給我看了，我才知道連咳嗽也有個病根的，說什麽我上次的病根留下了，到了雨天要多注意不然容易複發，怎麽聽也像是在說風濕。
“都是那次留下的病根吧。”太醫離開後阿星問我。
我知道他是指四十四年德妃叫萬歲爺給他賜婚時我大病了一場，我笑著搖頭：“太後不是都說了麽，太醫都是誇張的，哪有他說的那麽嚴重，都是三年前的事了，一個咳嗽也能留到現在。”
“阿月，”他看著我，眼中竟然有些淚水，隻是不願讓它們流出來，“我這一生注定要虧欠你，是不是？”
我伸手撫平他的眉心道：“若你我相知，隻有願不願意，何來虧欠之說。阿星，隻要知道你心中有我，就足夠了。”
他抱住我，再也沒說話，我和他走到今天，再也沒有言語能道明心中彼此的重要了。
因為生病我不能照顧太後，也就閑了。彩釉看到我就抱怨一個人照顧太後辛苦，我則會不適時宜的咳兩聲道：“要不我們換過來，你病著，我去照顧太後。”她就隻好一臉嚴肅的說我兩句再出房間。
天氣稍好了些，彩釉就過來說萬歲爺命令明天啟程回京，京城更好地藥材和照顧才有利於十八阿哥。我想這太醫一批接一批的來，難道還沒帶好藥材過來。
是夜，我們都忙於收拾行李，希望十八阿哥回了京城會好些吧。
可是這個曾經逗得大家哈哈大笑的小孩子卻沒能等到回到那個華麗的家，我想也許頑皮如他會更喜歡紫禁城外麵的大千世界。
八月八日早晨，我們還在睡夢中，彩釉把我喚醒：“姐姐，快起床吧，十八阿哥去了，太後要去看看，我去給太後梳洗，你弄好了一起過去吧，這個時刻別做錯了什麽。”她倒是越來越有規矩了。
我看看窗外天色還是漆黑一片，燭光被風吹得細微而閃爍。我梳洗罷，同太後一起去前院。
我們到時，屋內已經哭聲一片，不管真心或假意，這哭聲都讓我壓抑得難受。太後走到床前並沒有嚎啕大哭，年過半百的她隻怕見慣了生離死別。她握著十八阿哥的小手一遍遍喊著：“衸兒，我的小十八，你怎麽不聽祖奶奶的話了，快回來呀。”
萬歲爺坐在床邊掩麵而泣，這位千古明君，他也是一位父親啊。
“皇阿瑪，祖奶奶，不要過於傷心，”太子爺跪在前排，抹著眼淚說，“十八弟從小身體虛弱，若是皇阿瑪過於傷心，耽誤了社稷正事，十八弟也不會安心的。”
“正事，如何才是正事？”萬歲爺起身，一腳踢在太子爺的胸口，“你這逆子，竟然罔顧手足情誼至此。來人給我拉下去關了，沒我的吩咐誰也別放出來。”
太子爺求饒著，幾位阿哥也同時跪求萬歲爺饒了太子，可是皇上決議已定：“還不拉下去。”
太子呀太子，並不是你愚笨，卻是時勢造英雄，一位帝王的造就要的更不僅僅是時事了，上天給予你的很多，同樣拿走了許多，這才是公平。
十八阿哥的死並沒有延緩我們回京的步伐，反而萬歲爺下令快馬加鞭趕回京城，他這時候想的不知道是不是他寵愛的密嬪，憐憫這位失去了孩子的母親，希望能快些回去讓母子二人相見，雖然已是天人永隔。
回到京城十八阿哥的葬禮完成後已是九月，太子一直被關在上駟院，連日來上書為太子求情的不少，尤其是皇後娘家那邊索額圖一派。好像還發生了兵變，鑲黃旗等軍隊進京解救太子，還威逼康熙讓位，這些我也是聽宮女太監們說的，真實無從查證，我也懶得打聽，反正寧壽宮還是一樣安靜。
宮外卻不太平了。九月初四日，康熙詔廢黜胤礽皇太子位，即行拘執；將索額圖之子格爾芬、阿爾吉善暨二格、蘇爾特、哈什太、薩爾邦阿俱立行判決。杜默臣、阿進泰等著充發盛京；十六日，康熙命上駟院旁設氈帷，給胤礽居住，皇四子胤禛與皇長子胤禔負責看守。十八日，將廢太子事告祭天地、太廟、社稷。將廢太子幽禁鹹安宮。
廢黜太子之後我就開始著急了，曆史上八爺是在這次廢太子時過於鋒芒畢露被康熙革了爵位。我想提醒八爺，可是待在寧壽宮裏，八爺不來我怎麽提醒他。後來想到了那個小太監，要他帶了口信，可是等了好幾日卻不見八爺來。那個小太監也不知去了何處。
沒等來八爺，四爺和十三爺卻到了，我因為咳嗽得厲害不能伺候太後，他們進去給太後請安，我便去了書房，清雨走後這裏一直是我打掃，無聊的時間也是在這裏打發的。
“總是不好好管著自己，落了病根可知道厲害了吧。”竟是四爺，他雙手被在後麵，站在門口擋了大半光線，我合上書行禮。
“這時候四爺應該很忙的，怎麽有空來給太後請安。”我道。
他走進來將一個木盒子放在桌上道：“前些年你賭氣不要，這回就不要跟自己的身體過不去了。”
我打開一看，四個小瓶子擺在裏麵，我想起那年我也是如此咳嗽，他尋了這些藥給我，我當時正在氣頭上，不肯收下，他不是扔了麽？
“收下吧，是好用的，從那麽遠的地方運來，再扔了可惜。”他說完便走出去了。
我拿起來一瓶，打開一聞如薄荷般清爽的氣味頓時讓人精神了不少，喝了一口，覺得好像清泉淌過喉嚨，修複了殘破的嗓子和肺。
其實早已不在埋怨他，隻是他如此有心，而我卻要與他相爭，幫他人奪取江山，頓時有愧疚感在我的胸口久久徘徊。
幾日後我終於在等到了下朝去見良妃的八爺，顧不得其他便上前行禮說有事稟告。
八爺屏退了左右道：“有何事，怎麽不叫張旭傳話給我。”
難道那個小太監沒有傳話，那他去哪裏了。還是算了，顧不得這麽多，時間緊迫我道：“八爺，這次請不要輕舉妄動，太子雖廢，但是其實背後勢力還在，萬歲爺畢竟也是個仁慈的阿瑪。”
“太子那邊逼宮，你尚不得知吧，皇阿瑪還會留他麽？這次是絕好的機會了。”八爺胸有成竹道。
“八爺，逼宮之事有意壓製，暮念不得知，但是暮念知道萬歲爺不會這樣廢了太子，還請八爺收斂，待時機成熟。”
八爺有些猶豫，但是他如何會輕易放棄這次機會，可是若他不放棄，我怎麽改變曆史。
“八爺府裏可有一名謀士叫張明德？”看來隻有要八爺知道我有能夠知曉其他的事，並不是隻待在寧壽宮消息閉塞的暮念，才能讓他絕對的相信我了。
“你問這個做什麽？”八爺問道。
“此人是禍害，星位上顯示八爺有小人殘害，還請八爺不要留下此人。”哎，隻有弄點神秘了，古人大多相信算命和星象之類的吧。
“星象你也會看？”
“略知一二，”我看見十三爺朝這邊走來，便行禮急切的說了最後一句話，“八爺一定要聽暮念的。”
我向前走正巧就碰帶十三爺，行了禮。
“暮念，那是八哥吧，你同他說什麽？”十三爺問。
“剛巧碰上，暮念咳嗽，八爺關心了幾句。”我不敢看他的眼睛，以前媽媽說過，我要是騙人，一看眼睛就知道，我也不知道自己騙人的時候眼睛是個什麽樣子，但後來騙人的時候就提醒自己不要看著別人了。
“哦，這樣。你還沒好些嗎？好好照顧身體。”十三爺道。
“十三爺不要告訴小姨才是，暮念會好好照顧自己的，沒什麽事暮念回寧壽宮了。”
我沒走幾步，十三爺叫我：“暮念，四哥幾次幫你尋藥，就是想你好，不說別枉費了他的這番苦心，就算為了自己，別插手我們的事。”
看來那個小太監真的是被他們發現了，那為何上次四爺見到我沒說。
‘就算為了自己，別插手我們的事’十三爺的話一直在我的耳邊回響，為了自己麽？
阿星，若你知道我所做的是為了你，你會不要我去那樣做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