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的圓舞曲 三之四
三之四暗影
羅林福斯大祭司的行動效率有如電光石火。隨著他的一聲令下，海爾米蘭王城和尤德拉修城下街就悄無聲息地進入了戒嚴狀態，這是針對之前發生的“假冒使者”事件，以“不引發民眾無謂的驚擾”為原則采取的應對策略。由於在冒牌使者身上沒有搜得任何有價值的情報，無從得知是否真是赫蘭德的陰謀，因而未將事態擴大，不過頭腦稍稍精明的人，就能從突然增加的巡邏警衛身上嗅到異常的氣息。
大祭司提出的第二個提案是暫時擱置公主的婚事，結果不出意料地遭到了與會大臣幾乎一致的反對，頑固如他也難以對此有所異議，於是在散會後找來了菲琳雯商議。雖然在職位上菲琳雯還無法在大會議廳裏占有一席之地，不過作為側近，她對公主的影響甚至在羅林福斯之上，所以大祭司覺得有必要與之商量。
菲琳雯同樣反對公主與赫蘭德王太子的婚事，但其目的與大祭司不同。羅林福斯一心希望公主繼承王位，而女王當然不能外嫁他國；菲琳雯則支持公主與塞拉思王子路特文的戀情，兩人的理想可謂是千裏之遙。不過目前首要問題是暫時中止與赫蘭德的婚姻，所以就有了商討的可能性。
無論何時都保持著強硬態度和咄咄逼人氣勢的大祭司，在與菲琳雯談話時口氣明顯緩和了許多。有人猜測這是大祭司顧慮到對方的病情，事實上這兩人的關係本來就相當親密，在非正式場合下，菲琳雯直接稱呼羅林福斯為“爺爺”。至於為何能達到這種境地，恐怕也隻有兩人心照不宣吧。
在聽完羅林福斯的講述後，菲琳雯沉默了片刻，才充滿憂慮地開了口：
“如果真的是赫蘭德的陰謀，事情或許簡單得多，我擔心如果是其他國家……或者是某些藏在暗處的組織精心的策劃……這樣的影響反而更加惡劣……”
“你是覺得，這是某些組織或個王國嫁禍給赫蘭德？”
“不排除這種可能，而且論危險性，嫁禍帶來的影響更嚴重得多。”
“是古特倫德？還是塞拉思？如果是某個地下的組織，會比陰溝裏的老鼠更加危險。”
“也有可能就是赫蘭德本身，甚至會是我國……陰謀這種東西，從來都是不分國界的。”
“我倒是希望這真的是赫蘭德所為，這樣強製解除公主的婚事也就順理成章。”
“爺爺……真的那麽希望公主殿下留在本國成為女王嗎？”
“嗯，這也是公主殿下的宿命啊……畢竟陛下沒有其他的子孫，在旁係的王族裏無法挑選出合適的人選。不過我聽說公主有意於塞拉思的路特文王子……”
“這是事實，他們之間應該已經有了快五年的感情了吧。”
“也就是說，路特文王子在他十三歲時來到我國留學的時候，他們之間就開始產生了感情了嗎？”
“我想應該就是那個時候吧，雖然當時他們還都是孩子……不過時間已經證明了他們不再幼稚了呢。爺爺，說句實話，我是站在公主這一邊的呢。”
“我當然知道，不然公主是不會那麽信任你的。從另一方麵講，她無論怎麽看待我，我都不會在意，我隻是想把她鍛煉成一個合格，乃至優秀的女王。”
“那麽，讓她做一個幸福的新娘也是非常重要的呢，畢竟公主也是女孩子，每個女孩子都會希望穿上神聖的禮服，和心愛的人步入婚禮的殿堂呢。”
“如果國王有其他的子嗣……或者是你向我提出要求，我會非常樂意做你的證婚人。但是公主不一樣……她的肩膀上擔負著海爾米蘭的未來，她必須把王國的民眾當作自己的子孫……這就是一個公主不能逃避的現實啊。”
“我能明白您的想法……所以現在我們暫且放下這個問題吧。赫蘭德的使節團十日後抵達王城，倘若他們依然提及這一問題，爺爺準備如何應對呢？”
“那麽，就在國王陛下回來的時候，先和他討論這個問題吧。說實話，我看不到國王取消這件婚事的可能性，但我必須試一試。”
“就算以爺爺過去的功績和威名……恐怕也不足以動搖兩國之間的盟約啊。畢竟，盟約的效力首先就在於保護本國民眾的利益。盡管在一張紙上無論寫下多少的文字，都不會比貴重的金銀和肥沃的土地來得誘人，更無法抵抗鋼鐵武器帶來的恐懼，但我們常常也隻能相信這種脆弱的效力。”
“你是在擔心同盟會受到影響……甚至破裂嗎？”
“爺爺也是這麽擔心的吧，所以才急著想把公主培養成不亞於父王……或許還是不亞於曆代賢王的人。兩個國家爆發戰爭，國王戰死沙場不是個例，爺爺是不是擔心國內會因此引發動亂呢。”
大祭司臉上浮現起了幾乎不曾出現過的笑容：
“我現在明白為什麽國王和公主會那麽信任你了，盡管你不曾在政略方麵向他們展示過這份才華，不過這也掩蓋不了你那高貴的智慧。現在王宮裏的那些家夥們，如果都能像你一樣擁有這般頭腦，那麽我就不必在公主的問題上如此費心了。雖然我們這樣說對國王而言是大不敬，不過既然要獻身於海爾米蘭，就必須在活著的時候，把所有的可能性都在心裏演算一遍，然後製訂出最合理的策略。這是作為一個大臣必須尊奉的準則。”
“隻是，無論我們怎麽去努力，都無法預料明天將要發生的事，所以說，爺爺或許也應該讓公主自己去作出嚐試，否則，當我們有一天死去之後，公主會非常可憐呢。如果她沒有能力來主持國政或者駕馭官吏……王國的內亂，那些王室的子女們都是最可憐的犧牲者。”
“那麽，在國王回來後，我就向他建議把部分國政的權力轉交給公主。”
“就是現在，爺爺不想讓她去民間走一走嗎？至少，我希望她能了解尤德拉修有多少居民，他們之中有多少支持和反對王室的呼聲，這些比起她現在每天要麵對的課本會更有意義。您知道嗎，當我提到我那任性的妹妹時，公主殿下居然覺得很羨慕呢。”
“是嗎……也許你說的有道理，那麽就交給你去安排吧，我也想至少休息一天來放鬆一下這身骨頭。有人說我是一個不死者，然而我現在就能感受到來自骨骼的蒼老。”
“那麽就算隻是一天也好，您就不要再擺著這張威嚴的麵孔。那些可憐的侍女們，還有公主殿下，總是向我來哭訴您是如何把她們嚇壞的，我都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呢。”
羅林福斯沒有正麵回應，而是岔開了話題：
“神聖月光學院的‘羅瓦德之日’將在一個星期之後舉行吧……公主代表王室參加的事宜應該已經作出了決定，不過對方居然提出不派遣王家衛隊作為護衛，這種大膽的作風實在讓我很是頭痛。這也許就是那所學院自誕生之日起就擁有的魄力，在我所遊曆過的任何一個角落，隻有它能令國王放下權杖。所以裏麵的那些教師會變得自信甚至高傲起來，也不算是什麽意外。”
“關於這件事，外界一直在傳聞說貝蒙特學院長和王室之間有著很深的矛盾呢。”
“那不過是道聽途說罷了，以訛傳訛的結果就是無限誇大事實。我和貝蒙特，格洛姆和羅貝克畢竟都是相交多年的老朋友，所以我對他們的決定並沒有什麽不放心的。不過，我希望你也能陪同公主前往。”
“我……也陪同嗎？原本應該由羅格衛隊長陪同吧？”
“羅格還不是那種能妥善地負擔起如此重任的人，他太年輕也太容易衝動，必須給予他更多的磨礪才能讓他獨當一麵。在不派遣王家衛隊的情況下，學院裏的學生即便再努力也隻能達到外行人的水準，所以你就帶上少量而精銳的魔法衛隊陪同吧。此外，我想你也很久沒有和妹妹茜露見麵了吧？”
“對爺爺的仁慈，我真是感激不盡。”
“這不是仁慈，這不過是祖父對孫女的溺愛罷了。既然你叫我爺爺，我就不能以對待其他人的態度來對待你。如果公主殿下願意叫我爺爺的話，我也會以同樣的方式對待她。”
“不過爺爺最有意思的地方就是，明明板著麵孔說著訓誡的話，眼睛裏偏偏會投射出不易覺察的微笑。”
“不要開老人的玩笑，菲琳雯。”羅林福斯摸了摸她的頭，不過還是微笑了一下：
“就按照你想的去做吧，你也好，公主也好。當你需要我的時候，就再叫我的名字，而不是叫我爺爺。不過，既然現在我還是你的爺爺，我就必須把派你前往的另一個原因告訴你。”
“是一個對我而言有著重要意義的原因嗎？”
“不僅是對你，更是對你的妹妹……這必定會令你們為之不安。因為‘那個人’也會出現在公主的隨行之中。”
“您說的‘那個人’難道是……”
菲琳雯的臉色突然變得蒼白起來，羅林福斯以點頭作為回應：
“他是以國王衛隊的代表身份隨行的。畢竟他現在是王家騎士團第一軍團長……所以我必須事先通知於你，因為我不想由於他的出現而使你們姐妹陷入尷尬的困境……”
“我明白了，謝謝爺爺的提醒。我想我本人應該能夠作出妥善的處理，隻是我那個任性的妹妹……”
“這就是我所擔心的，她畢竟還隻是一個不懂得如何控製感情的孩子……好了，今天的話就說到這裏，你回去休息吧菲琳雯。有什麽問題的話，隨時可以來找我。”
羅林福斯閉上了眼睛，似是陷入了冥想的境地。菲琳雯在他的額頭輕輕一吻，然後退出了房間。關上大門之後，她的臉上依然沒有恢複血色：
“想不到……終於還是要和那個人見麵了……不知道我那可憐的妹妹，會如何去麵對這一切呢……還是說，我現在應該做些什麽嗎……”
瑟莉希婭在溜出菲琳雯的房間後，迅速地回到自己的寢殿換上了她私下命令侍女找來的平民服裝，然後把長發也梳成了平民式樣的雙馬尾。在仔細確認自己已經和平民少女相差無幾後，再度溜出了寢宮。不過她並沒有發覺自己身後還跟上了兩個神秘的人影……
先前的計劃是直奔主題，然而幾乎從未涉足民間的公主在尤德拉修被喧囂的氣氛迅速地吸引，把原先的計劃徹底拋諸腦後了。
如同之前茜露對眼前的一切表現出來的狂熱，瑟莉希婭更有過之——這完全是因為身份上的差距帶來的差異。每天在王城裏接受著最為奢華的生活，完全不了解民間的一切，所以即便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棉花糖，都能讓這些少女眼界大開。瑟莉希婭就這樣睜著圓圓的眼睛，在大街上四處奔跑，盡情呼吸著從未感觸過的空氣。
與這裏隨心所欲的自由氣氛相比，王城裏按部就班的一切實在是太平淡了……在這裏沒有羅林福斯式的訓導，也沒有公主式的禮儀，可以隨時伸展開雙手向著天空大聲呐喊……如果在王城裏這麽做，一定會遭到嚴厲的處罰……
所以，哪怕是那些酒鬼在街上肆無忌憚地尋釁鬧事，對她來說都是充滿了樂趣。然後她想到菲琳雯提及她的妹妹時說的話：
“據說至少有四十個人受傷呢……”
“除了國王，父親，母親和我，她應該沒有不敢打的人吧……”
這樣比較起來，自己實在是太可憐了……就連想打侍女一個耳光都得考慮其後果……當然她並不是真的想打人，隻是單純地對茜露這隨心所欲的性情深為向往。
第二個令她神往的是這些平民的說話方式……完全就是那些貴族所謂的“粗俗俚言”。不過對於這個一言一行都必須接受雕琢的公主來說卻也是魅力無窮。不必在對話時使用繁冗的敬語，不用顧慮到對方的身份而三緘其口……在他們麵前如果表現出高度的涵養，就會被當成故作姿態的傻瓜……好像是有點侮辱我高貴的身份呢，不過我現在不是公主嘛……
瑟莉希婭還不懂得王族如何深入民間體察民情的方法，不過她同樣能以高度的適應性來接觸和消化這些與王族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這或許就是純正的賢王血統帶來的益處，一條街跑下來，她已經能和平民無所顧忌地對話了。
平民有平民的生存法則，對王室的評價會因為生存狀況而呈現出兩級的分岔。瑟莉希婭以“外鄉人”的身份向他們打聽著本城的情況，一邊仔細地聆聽他們對王室的態度。時而，她會因為聽到“因為國王的英明，特別是羅林福斯的強硬，使得許多下層出身的人擠身上流，這是海爾米蘭走向繁榮的陽光之路”這樣的評價而暗自得意；時而，她又因為聽到“那些貴族隻是附身在我們身上的吸血鬼，國王根本看不到陽光背後潛藏的陰影隻知道到處遊玩享樂，今年的農田收成和商業交易都減少了一半”而深為沮喪；在這些雜亂無章的聲音裏，她還聽到了“說起來公主殿下還真可憐，居然要嫁給一個和三個準太子妃糾纏不清的花花公子，還不如我們一介平民自由”這樣的聲音，這令她差點泫然。
不過今天確實沒有白跑出來，聽到了許多平時不可能聽到的言論呢……父王之所以喜歡在民間巡遊，也是出於這個原因吧？不過他以國王的身份出現在大家麵前的時候，有幾個人會對他說真話呢？
瑟莉希婭把這些重要的情報細心地記錄在腦海裏，此刻，“公主的職責”占據了上風，至於前往魔法學院尋找茜露就暫且擱置一邊吧……
不可否認，這是羅林福斯的“賢王教育”起到的成果。在這一方麵，她覺得這位老人家並不是那麽討厭，不過也僅僅是這一方麵罷了……事實上，她也已經因為在此刻奉行“公主的職責”為自己帶來了麻煩……
因為這個“外鄉人”到處找人搭訕然後總是向人打聽本國的消息，引起了暗中巡邏的衛兵的注意，偏偏她本人對此全然不察。就在她走到一條偏僻的街巷準備思考下一步的行動之時，身前身後閃出了四個衛兵把她圍了起來。突如其來的變故把她嚇了一跳：
“哇啊！做……做什麽啦你們！”
“外鄉人！你來尤德拉修鬼鬼祟祟的想做什麽！”
因為羅林福斯下令盤查民眾時不得隨意驚擾市民，所以衛兵們選擇在這人跡稀少的地方執行公務。
“什麽鬼鬼祟祟的！你們這些無禮的家夥……”
糟糕！不能暴露我的身份啊！差點就擺出公主的架子來了呢！她趕緊學著剛才市街上接觸過的賣花女，擺出有些僵硬的笑容：
“那……那個……因為是外鄉人……所以對這裏很感興趣啦……”
因為笑容不自然到極點，直接加劇了衛兵們的懷疑。這些忠誠的軍人準備例行他們的職責：
“那麽，請把通行證明拿出來。”
“那……那個是什麽？我不知道啊！”
因為她是直接從王城來到這裏的，當然沒有在尤德拉修城門處頒發給外鄉人的證明文件。衛兵們立刻舉起長槍：
“束手就擒吧！可惡的間諜！”
“誰……誰是間諜啊！我可是……我隻是一個普通的外鄉人罷了……”
就算現在表麵公主的身份，又有誰會相信？一個從頭到腳都是平民風格的女孩說自己是公主……反而會加重自己的罪名吧！可是現在如何才能擺脫這些衛兵的糾纏？毫無經驗的瑟莉希婭慌了手腳。
如果是那個茜露……大概二話不說直接把他們打倒在地吧？不過自己可不能做出這種粗暴的行徑……而且自己其實也沒那種實力。所以她能做的隻是盡量表現出自己的無辜：
“討……討厭啦……我真的不是什麽間諜……我真的隻是因為好奇啦……”
如果說剛才的表現讓人生疑，此刻她的楚楚可憐就真實得多了。衛兵在這一瞬間也產生了“是不是真的弄錯了”的疑慮，不過既然是非常時期，就不能放過任何可疑的線索。一個衛兵直接就抓住了她的胳膊：
“少羅嗦！現在和我們走一趟！”
和你們走一趟……那身份就真的暴露了！而且一定會被羅林福斯知道，一定會遭到恐怖的懲罰……而且的而且……你以為你抓的是誰的胳膊？我可是瑟莉希婭公主殿下！
行動先於大腦的思考，瑟莉希婭一腳踢中了衛兵的**。看到同伴在地上痛苦地翻滾，衛兵們勃然大怒地抽出了短劍，清醒過來的瑟莉希婭也覺察到自己的失策，慌張之下居然放聲大哭起來……
於是情形急轉直下，輪到衛兵們不知所措了。按照常理，如果她真的是可疑分子，應該在反抗之後趁他們陷入混亂之際迅速逃跑，可麵前這個少女居然隻是號啕大哭……難道真的是一場誤會？
就連被踢中要害的衛兵，也不禁感到悻悻然了。
不過尷尬的氣氛還沒有那麽容易就散去。在衛兵們思考著如何進行下一步的行動時，身後傳來了慌張的道歉聲：
“實在是對不起！衛兵先生！”
衛兵們轉過身去，一個穿著類似酒館老板娘的中年女性向他們彎著腰：
“這個女孩是我在外鄉的外甥女，笨手笨腳的不懂什麽禮貌，請衛兵先生們一定要原諒她的無禮！娜娜！快給衛兵先生們道歉啊！你這個淘氣的孩子！”
誰叫娜娜這種陪酒女才會取的名字啊？誰笨手笨腳不懂禮貌啊？如果我不是被逼無奈的話……瑟莉希婭一邊在心裏抗議，一邊小聲嘀咕著“感謝我吧我這個公主向你們低頭”，一邊向著衛兵們彎下腰去。
看來確實是一場誤會……衛兵們雖然鬆了口氣，但心裏還是不怎麽舒服：
“喂喂！我們的同伴可是被踢中要害了呢！”
中年女性心領神會地從錢包裏取出了幾枚銀幣，衛兵們這才嘟噥著扶著受傷的同伴離開了。
可惡的家夥們……不過是幾個衛兵就敢指手畫腳的……瑟莉希婭在心裏把他們怒罵了一通，然後擦幹眼淚向中年婦女道謝：
“雖然不知道你是誰……不過謝謝你為我解圍，我以後一定會報答你的。”
“不必客氣啊，人與人之間就應該在有困難時互相幫助。出來體察民情很辛苦吧，瑟莉希婭公主殿下。”
“哎……哎？！”
聽到對方居然識破了自己的身份，瑟莉希婭驚慌地退了一步：
“你……你是什麽人？”
“請不要害怕，公主殿下，我不會傷害你，隻是希望你跟我去一個地方而已。如果你肯乖乖聽話，就算是對我最好的報答了。”
中年女性一掃先前的謙卑和慈愛，臉上浮現起了陰鷙的笑容，瑟莉希婭頓時不寒而栗，取出了為防萬一而帶在身邊的魔法杖：
“不要過來！”
“準備用那種小孩子的玩具嚇唬誰呢？公主殿下，如果你不願意配合的話，我就隻能令你受點傷了。我可是非常疼愛孩子的人啊。”
“誰……誰要聽你胡說！”
“也就是說……你準備受點皮肉之苦嗎？不過，現在求饒還來得及哦。”
“別在那裏自以為是了！你這家夥到底是什麽人！”
“真是的……真是淘氣的孩子啊。看來隻能讓你安靜一會了……”
瑟莉希婭對著中年女性揮舞著魔法杖，但魔法還來不及施放，中年女子已經閃電般地衝了上來，一記手刀落在她的後頸，瑟莉希婭保持著詠唱時的姿勢暈了過去。
“真是不聽話的孩子……費了點力氣呢。放心吧，等你從美夢中醒來，一切都會改變了，可愛的公主殿下……”
聽到公主被劫持的消息，菲琳雯也不禁開始著慌：
“冷靜一點！你說連對方是誰都沒有看清楚？”
“是！離開王宮之後屬下就和公主走散了，等到再度發現行蹤，公主似乎被那個人打暈了。屬下剛想去救人的時候，那個人就和公主一起消失了……連是什麽樣的人也沒看清楚，是屬下無能……”
“就這麽在眼前消失了嗎……難道是‘歸還’？看來是遇到土係魔法的高手了……你不是對方的對手也是當然的，所以你不必自責。”
菲琳雯揮手讓小隊長站到一邊，然後走向懸掛在牆上的地圖：
“如果是把公主藏在尤德拉修，也許事情會變得更複雜……如果是把她運出城去……會走哪條路呢……”
菲琳雯的魔法杖在地圖上以海爾米蘭王城為中心不規則地移動著，在表示小路和山脈的地方則稍作停留，估算敵人逃跑的可能路徑。單調的弧線運動持續了一刻鍾，菲琳雯輕輕吐出一口氣：
“希望我的判斷是正確的……也或許我不過是賭上一把……一切的責任就由我來承擔吧……公主殿下……希望你平安無事……”
“菲琳雯殿下……現在我們……”
因為自己的疏忽而惹下了大禍，少女的身體畏縮地顫抖著。菲琳雯伸出手去為她理了理頭發：
“現在自責或是害怕都不會有什麽幫助，我們要做的隻是盡快彌補已經犯下的過錯。首先一點，我們不能把消息透露出去，即使是羅林福斯閣下。之後……我們就隻能賭一賭了。”
菲琳雯把地圖上的一處方位指示給小隊長：
“依照我的判斷，劫持公主的人，最有可能的是走這條路。沿路之上有一處荒廢的修道院，我們就以此為中心在附近展開搜索吧。”
“那麽……如果走的是其他路徑……或者根本就把公主留在城內呢？”
“那麽……隻能用我的性命去為自己錯誤的判斷負責了吧。”
“菲琳雯閣下！”小隊長悲慟地叫了起來：
“這是我的過錯啊！”
“所以你要好好完成你的搜索任務……放心吧，雖然身體一直被疾病摧殘著，我的頭腦還不會因此而衰退……馬上帶著你的部下出發吧，剩下的事由我來處理。”
小隊長垂首離開了房間，菲琳雯沉默地佇立了片刻，向著天空舉起了雙手：
“偉大的女神法裏斯……請保護你聖潔的子孫瑟莉希婭那年輕而美麗的生命……不要讓那朵純真的花蕾過早地遭受風暴的摧折……即便是……用我菲琳雯的生命作為永恒的交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