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的圓舞曲 三之三
三之三赫蘭德的來訪者
海爾米蘭王城有著“天空王國”的美譽，其來由並非因為它遠離地平線。作為四大王國裏曆史最短、遭受侵略卻是最多的國都，整個王城采用了相當罕見的一體布局，據說是直接挖空了原先的一處山脈後建造的，所以簡直就是一個毫無棱角的平麵。作為防禦措施，在王城的各個角落都設置了蘊藏著高等魔力的水晶牆。遠遠望去，會產生一種“整個王城是用一塊大水晶雕刻出來的”這般的錯覺。“天空王國”就是因這些魔法水晶的顏色得名。
提及國家的曆史，海爾米蘭才剛剛度過它百歲的生日，遠遠年輕於其他三大王國。令人感到幽默的是正因為本國曆史短暫，除了外來侵略，幾乎沒有發生過內亂。本國的臣民在與他國交流時，常常會帶著自豪的神情誇耀：
“雖然海爾米蘭的曆史不能和塞拉思這樣的千年王國企及，但國家臣民的忠誠心是貴國望塵莫及的。”
而參觀了海爾米蘭的王城布局之後，那些使者們得出的都是相反的結論：
“居然不惜虧空國庫來建造毫無戰略意義的魔法水晶牆，這樣的王國恐怕很快就會遭到風暴的襲擊吧。”
而且因為擁有大陸最強大的魔法師團隊，魔法又隻能由高等階層才能享用……海爾米蘭的貴族主義程度在四大王國裏也是最嚴重的。所以說，風暴的因子，或許早已經在不起眼的角落裏埋藏著……
菲琳雯一大早就被侍女的聲音叫醒了。
與之前茜露的試煉幻境中一樣，菲琳雯有著纖弱的身姿和充滿慈愛的麵龐。與妹妹天然卷的發型不同，她的淡金色長發有如瀑布一般柔滑，這更為她增添了幾分風姿。不過令人遺憾的是，她自出生起就被疾病折磨，首先被確認的是肺病——這種疾病在那個時代被確定為不治之症，能夠依靠魔法治療堅持到現在可以說是奇跡了；其次，最近還出現了嚴重的失眠和低血壓……徹夜的難眠和突然爆發的劇烈咳嗽，常常令侍女和醫生們陷入恐慌，而最為此擔心的是瑟莉希婭公主，在菲琳雯病情發作的夜裏，她常常會陪著徹夜不眠。
基於菲琳雯的病況，公主對她的侍女下過嚴令，在她能安然入睡的時間裏，無論發生什麽重要的事，也無論她睡到什麽時間，都不得隨意打擾。不過今天這個侍女似乎是新手或是忘記了這一禁令，冒冒失失地把沉睡著的菲琳雯喚醒，然後才突然明白過來自己做了蠢事，嚇得“撲通”就在床邊跪了下來。
因為低血壓帶來的疲勞，菲琳雯的腦袋還是迷迷糊糊的，不過她至少明白眼前的侍女因為什麽而在那裏發抖哭泣，於是伸出手去憐愛地摸了摸她的頭發：
“謝謝你的幫忙，把我從一個可怕的噩夢裏拉了回來，不要害怕，我也想起來去曬曬太陽了呢。今天好像是國王誕生日吧……那麽你要告訴我什麽呢？”
“是……公主殿下……請您在起床後到她的寢宮去……”
“那個孩子……又遇到什麽令她煩惱的事了嗎……那麽請你幫我梳洗吧，因為噩夢的侵擾，我現在還沒有力氣提起手來呢……”
慶幸而又感激的侍女扶著菲琳雯來到梳妝台前。此刻的菲琳雯不過是一個虛弱不堪的病人，絲毫無法讓人相信她就是公主貼身魔法衛長。不過很快地，在侍女小心謹慎的侍弄下，菲琳雯漸漸地恢複了精神，原本蒼白的臉蛋也紅潤起來。
“今天是假日的第二天了吧……記得昨天還為我那淘氣的妹妹煩惱了一下呢……”
昨日茜露、洛依德、露露因為“聚眾鬥毆”（事實上是兩人一邊倒地“毆打”衛兵）最後被捕，結果監獄衛兵也在茜露的怒吼聲中被狠狠地蹂躪了一番，菲琳雯接到衛兵的報告後，派出自己的屬下把妹妹訓斥了一番，然後代付了贖金和賠償金，才將事情了結。
“這個頑皮的孩子啊……和正在煩惱的公主應該可以做個好朋友吧……說起來，今天國王陛下是外出巡遊了嗎？”
“是的，陛下會先在尤德拉修巡遊，然後前往洛亞視察民情。預計要五天之後才能回到王城理事。”
“那麽，誰被指派留下協助公主殿下理政？”
“是羅林福斯大祭司和蘭諾德將軍。”
“哎呀哎呀……這麽說，公主殿下一定和羅林福斯閣下吵架了吧。”
“直到現在還在氣頭上呢，所以一定是想找您前去散散心。”
“嗬嗬……真沒辦法，羅林福斯閣下總是那麽的嚴厲，公主會覺得煩惱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其實……羅林福斯閣下也常常批評您呢，說您對公主過於縱容了，這樣會讓她無法成為一位理想的女王……”
“哎呀哎呀……被人訓斥了呢，真是不好意思……”
雖然聽到的是對自己不利的言辭，菲琳雯依然春風滿麵：
“其實我也覺得大祭司閣下說得對……隻不過要公主殿下那麽年輕就被國事壓得喘不過氣來實在太可憐了……”
“我們經常在夜裏聽到公主殿下的哭泣聲呢……但是誰也不敢去勸她呀……”
“那是當然了……就算是公主殿下，畢竟也隻是個女孩子啊……”
“而且聽說赫蘭德王國的使節團……”
“哎呀哎呀，這可就不是你該說的了呢。”
侍女慌忙為自己的口不擇言道歉，不過菲琳雯依然沒有責罰她的意思。凡是跟隨在她身邊的侍從，都可以以平等的方式與其對話，以致於常常會說出不合身份的言語，隻要不涉及到王家權威或軍國大政，菲琳雯都不會予以懲戒……所以有時候，她的臥室會有如茶會一般熱鬧，在王城內是一大奇景。
侍女幫著菲琳雯梳好長發，然後準備去端洗臉水，此時門口忽然傳來了低低的話音：
“有人在裏麵嗎？菲琳雯醒了沒有？”
“是公主殿下！”侍女慌張地應了一聲，然後跑去打開大門。門口的瑟莉希婭公主看到菲琳雯微笑著站在梳妝台前向自己張開雙手，於是吩咐侍女退下，然後就大哭著撲進對方的懷裏。
瑟莉希婭是有著和茜露相同年齡、相似體態的少女，不同的是她的發色和洛依德是相同的天藍，此外在性格上似乎也不像茜露那樣任性好強。菲琳雯就像摟著自己的妹妹一樣，輕輕地撫摸著她的小腦袋：
“哎呀哎呀……身為公主殿下，可不能總是哭哭啼啼的喲。”
“可是……那個老頭子好討厭……每天隻會板著臉訓斥人……”
“哎呀哎呀……這樣稱呼大祭司閣下很不禮貌喲……”
“可是他就是討厭啦……‘公主！你要注意對臣下說話的態度！’‘公主！這些事你應該這樣這樣做！’‘公主！你要仔細傾聽來自民間的聲音！’‘公主！你要注意你的穿著和禮儀舉止！’每天重複這樣的話……”
聽著公主帶著哭聲又學著老人的口氣複述這些言辭，菲琳雯輕輕地笑出聲來：
“這些話說的都對啊！因為你將來可是要成為一國的女王呢！”
“那麽麻煩的話就給別人做好了……要不然讓老頭子去做國王也行啊……”
“這話可不能隨便和外人說呢！不然我也是保護不了你的喲……好啦，把眼淚擦一擦，這幾天可是為了慶祝你父王的生日而休假的節日呢！”
“父王……也和老頭子一樣壞……每天都不會來陪我……把我扔給那個老頭子……還要把我嫁給那個花花公子……”
“因為國王也是很辛苦的啊……他可是個每天都要同時照顧成千上萬個像你一樣的子女的偉大父親呢……如果有可能他也會選擇留下來陪伴你吧……”
菲琳雯輕聲歎息著為公主擦拭眼淚，想到她即將成為素未謀麵的赫蘭德王太子的新娘，就更覺得可憐：
“雖然做公主和做國王一樣都非常的辛勞……不過每個人都要承受著這樣的艱辛才能成長啊……公主殿下總是要成為大人的……所以不要在意眼前的……”
說到這裏，菲琳雯劇烈地咳嗽了起來，由於體質的關係，她這番咳嗽簡直可以用“驚天動地”來形容，看到菲琳雯痛苦得眼睛都要翻白了，瑟莉希婭拚命地叫喚著侍女和醫生，但是菲琳雯卻搖著頭：
“不要麻煩他們……和以前一樣……我馬上就會好……”
“但是……但是啦！”
“要是不聽我的話……我就不理你了……”
於是瑟莉希婭把菲琳雯扶到床上，然後心驚膽戰地為她輕拍著背。菲琳雯就這樣足足被折磨了五分鍾，才滿臉疲倦地仰起頭來：
“讓你擔心了……公主殿下……”
“嚇死我了呀！為什麽不讓我叫醫生來呢！”瑟莉希婭又淌下了眼淚。
“因為醫生也是需要休假的呀……我的病也不是第一次這樣……”
“但是……但是啦！”
“不許哭哦……不然我就不和你說話了……”
“嗚……”
瑟莉希婭勉強地收住眼淚：
“但是我好害怕……菲琳雯會在哪天突然離開我……”
“放心吧……我答應你，絕對不會在你成為女王之前死去……”
“不要說這種話啦！”瑟莉希婭把腦袋埋進她的懷裏：
“就算我成了女王……不！在我沒死之前你絕對不能死！這是命令啦！”
“謹尊君令……公主殿下……”
菲琳雯輕輕地摟著瑟莉希婭，過了一會，忽然笑出聲來：
“公主殿下真是不講理呢，連死神都不放在眼裏呢。就像是我的妹妹……”
“你是說茜露嗎？”
“是啊……她和你一樣的年齡呢，不過脾氣比你大得多……她啊，是會自作主張把名字改成茜露•菲琳雯•拉法爾德，結果令父親大發雷霆呢……昨天她還打傷了很多衛兵呢……”
“是……是嗎？”瑟莉希婭無限憧憬地抬起頭：
“真是令人羨慕啊！她的自由……”
“哎呀哎呀……再怎麽說，公主殿下也應該同情一下那些被她毆打的衛兵吧。據說至少有四十個人受傷呢……”
“那麽厲害嗎！居然打倒了四十個人！”瑟莉希婭完全沒有關心哪些人受傷，反倒是對茜露的戰績神往不已。
“不是她一個人……還有她的騎士呢……”
“呐呐！我很想和茜露也做個朋友呢！”
“那麽我把她叫到王城裏來吧……”
“那樣不好啦！感覺就像是我很神氣地命令她說‘喂！感謝我吧我要和你做朋友呢’這樣的……”
“那倒也是……而且如果你這麽說的話，會被她打的喲……”
“哎？她會打我嗎？”
“會啊！除了國王，父親，母親和我，她應該沒有不敢打的人吧……所以我一直沒有把她帶進王城裏來呢。”
事實上更重要的原因是如果茜露知道自己的病情，一定會強硬地留在身邊照顧，而浪費屬於自己的時間……作為姐姐，無論如何要隱瞞下這個事實……
雖然她也想過萬一自己重病不治，茜露會傷心成什麽模樣……不過還有那位騎士在……
瑟莉希婭當然猜不到這位偉大的姐姐深邃的內心，她一心都陷入了對同齡卻擁有自己無法奢求的自由的茜露無限的憧憬之中，沉思了片刻之後，她想到了一個好辦法：
“菲琳雯，我想這樣……”
聽完瑟莉希婭在耳邊的低語，菲琳雯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這樣似乎有些不妥呢……萬一被大祭司閣下知道的話……”
“所以啦，需要你的幫忙啊！隻要我們安排好這些步驟，是不會有問題的啦！”
“話是這麽說……你可是對外麵的世界一無所知啊！如果遇到什麽危險的話……”
“沒問題的啦！我會把這一切都安排得完美的！而且我準備在今天就進行這個計劃！”
“那樣不是太冒失了嗎？就算是慶祝陛下的生日，外麵還是不太平呢！借著醉酒的理由在街頭打架鬧事，光是昨天就抓了幾十個……而且其中還有身藏利器的危險人物呢！”
“我才不怕呢！因為我是公主啊！”
“這和是不是公主沒有關係吧……到了民間你就要裝扮成平民的模樣，那些粗魯的莽漢可不會因此就對你客氣……”
“那麽不和那些平民糾纏，想辦法直接趕到目的地就好了呀！反正呢……事情就這樣決定了，剩下的事就交給你了哦！”
菲琳雯還想勸阻，瑟莉希婭卻徑直來到窗邊，打開窗子跳了下去。等菲琳雯從窗戶邊探出頭的時候，瑟莉希婭已經在飄浮魔法的幫助下不見了蹤影。
“真是個冒失的孩子……至少也該把自己的衣服換一下啊。”
把善後工作交給自己……真是一個令人不快的麻煩啊。想要瞞過羅林福斯那對鷹眼可要好好花點心思……而且還得想辦法保護公主的安全，畢竟她確實隻是一個不懂世事的孩子。
菲琳雯沉思了片刻之後，拿起桌上的搖鈴。應著鈴聲，衛兵應答著打開房門。
“請把衛隊的參謀副官和小隊長叫到我的房間裏來，盡量不要被別人覺察。”
走廊裏回響著有力的腳步聲，威嚴的羅林福斯穿著大祭司的長袍，戴著高高的帽子，朝著公主的寢殿行進著，走廊兩邊的衛兵無不朝著這位年事已高卻精力旺盛的權貴深深地彎下了腰。
大祭司閣下的年齡，從他的白發和白胡須裏就能得到充分的映證。與他的年齡不成比例，他的精力卻比一般的年輕人更加旺盛。在他高聲訓斥公主的時候，甚至是百米以外的侍女都會被嚇得渾身發抖。朝野上下，無人不對這位強硬的老人敬畏三分，有人說他根本就是一個被傀儡魔法操縱著的“不死者”，也有人說他除了篡位的野心，對其他的一切權力都熱心得發狂……總之，這就是一塊不會向自己的年齡低頭的鋼鐵。
沒有人會否定他曾經輔助國王陛下為海爾米蘭的繁榮立下了多少功勞……就像沒有人會否定他如今是多麽惹人厭惡。在“王國利益”的大旗下，無數養尊處優的權貴被他剝奪了名位和家產，取而代之以戰功赫赫或者通曉政略的下層貴族。僅是這一點，他就被難以計算的利刃在暗中窺伺著，但或許是因為國王的寵信，他絲毫沒有退縮的念頭。
現在他已經從曾經的地位上退了下來，但依然在大祭司的名位下保持著曾經的威名。自國王指派他擔任公主的老師起，他就把一切精力都投入到嚴格，甚至嚴酷的教育之中，導致公主對他視如猛獸……於是他就以猛獸的風範錘煉自己的學生，目的隻是為了把這位學生培養成未來擔負起一國重任的女王……
羅林福斯在公主的寢殿前停下了腳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扶正了頭上的帽子，然後準備跨上高高的台階，不過一個隊長模樣的人——也就是之前出現在貝蒙特學院長辦公室裏的羅格，跑上來攔住了他的去路：
“尊貴的大祭司閣下，公主還沒有起床。”
“嗯？”羅林福斯低沉地應了一聲：
“已經到上課的時間了，請馬上把公主殿下叫醒。”
“但是……您知道公主殿下……”
羅格猶豫著不肯回去通報，大祭司長長的權杖在台階上重重地敲擊了一下：
“你是準備阻攔我的去路嗎，衛隊長閣下？”
“在……在下不敢！”羅格露出了惶惑的神情：
“但是……公主殿下昨天與您爭吵之後……一個晚上都沒有安睡……所以現在……”
“這不成為她今天不上課的理由，而且我不記得有這種懦弱又懶散的學生！如果她不肯起來，我就讓她躺在床上聽我把課講完！”
“大祭司閣下！在下是負責守衛公主寢宮的衛隊長！”
麵對羅格充滿憤怒的質問，羅林福斯眼皮都沒抬：
“於是你準備對我動武嗎！你作為衛隊長就隻知道負責讓她偷懶睡覺嗎！公主殿下是擔負著海爾米蘭未來的女王人選，不是成天躺在床上做白日夢的平庸女子！如果你覺得自己的責任太重，我會向陛下進言讓你承擔輕鬆的職務的。”
羅格氣得臉色發青，不自覺地想去摸自己的佩劍，但一看到羅林福斯手中權杖上的寶石閃耀著刺眼的白光，就知道恐怕自己還來不及出手就會被刺出個窟窿……於是他悻悻地壓下了自己的衝動：
“我會謹記得大祭司閣下的教誨……但請容許我向公主殿下通報。”
“請告訴公主殿下，我隻給她十分鍾的時間。”
羅格咬著牙應了一聲後轉身向公主的寢殿跑去，心裏則計劃著什麽時候找個機會在這老家夥背後捅上一刀……有這種想法的應該不隻是他一人吧。
站在台階邊的衛兵和侍女大氣都不敢喘一聲，羅林福斯就如同古樹一般筆直地挺立在台階上，一邊在心裏精確地計算著流走的時間。他對自己的諾言從來不會延誤那怕隻是一秒，說好是十分鍾，就不會在十一分鍾的時候踏入公主的房間。
寢殿外的空氣似乎凝固了……沉悶得令人害怕。
大祭司已經準備跨上台階……他心裏的時鍾指針已經接近了臨界點。這也就意味著公主今天逃不過一番風暴……不過他的舉動被身後匆匆的腳步聲打斷了：
“大祭司閣下！有重要的客人來訪！”
“回去告訴客人，我要給公主上課，讓他等一個小時！”
“但是……這位客人……”
衛兵向他呈上一封信，羅林福斯念誦咒語拆開被魔法封住的開口，取出信紙簡短地讀了一遍，把信藏進了自己的懷裏：
“告訴客人，我馬上就去。”
隨後他把身子轉向一邊一直在發抖的侍女：
“轉告公主殿下，今天的課程暫時中斷，明天我會準時來給她補上的。”
會客廳被陽光染上一層薄薄的金屑，樸素之中盡顯王室的榮耀。來訪的客人站在向陽的方位，透過窗子百無聊賴地俯瞰著王城花園的景致。身後衛兵推開了沉重的大門，羅林福斯慢步踱了進來，然後隨意地打量了一下這位使者……
雖然因為路途的勞頓令他一臉的風塵之色……不過舉手投足間的氣質掩蓋不了他作為貴族的身份。大祭司在主位上坐了下來：
“赫蘭德來的使者現在都由貴族來擔任嗎？”
“果然一切都瞞不過大祭司閣下的眼睛。”使者微笑著行禮後在一邊坐下：
“既然大祭司已經洞察了一切，我就不敢在明眼人麵前無謂地躲藏了。在下是赫蘭德王太子希爾德殿下的直屬文書卿萊森。”
赫蘭德的官銜裏，文書卿等同與海爾米蘭的參謀副官，並不能算是顯赫的地位，這位萊森既然是王太子的文書卿，身份和一般的參謀副官應該有所差距……不過這並不會讓羅林福斯改換上尊敬的神色：
“貴國的使節團應當是在十日之後蒞臨我國……王太子殿下現在派出使者有什麽特別的用意嗎？”
“說來慚愧……是關於兩國聯姻的事……”
“王太子殿下是急著與瑟莉希婭殿下完婚嗎？”
“因為是年輕人的事……作為使者我也不能有所置評。”
“哼……想盡早播撒下因為年輕衝動而有失禮法的種子嗎……貴國是因為子嗣不繼，所以急著想要我國的公主殿下懷孕？”
真可謂是出言不遜……不過使者沒有動怒，或許他早就聽說過這位大祭司的威名了吧：
“應該說就是單純的……所謂的年輕人的愛慕吧。王太子殿下傾心於貴國的公主，這是人盡皆知的事實，所以想要急著完婚也是人之常情，大祭司閣下不會有所異議吧？”
“教導年輕人懂得婚姻與生育的神聖意義，是我這個老師的職責所在，所以不管貴國作出怎樣的反應，公主殿下必須繼位女王，我不會同意公主遠嫁他國。”
“大祭司的理想我也非常的讚同……不過既然是兩國國王定下的婚事，就算是閣下也不該有反對的意圖吧。至於貴國的王位繼承問題……”
“那就讓老朽的屍體為公主出嫁的馬車鋪路吧，而且在此之前，希望貴國王太子能於我國國王麵前澄清他與三位準太子妃之間的關係。我法裏斯女神的子孫，豈能成為他國太子的侍妾！”
萊森的臉色有些發青……似乎被說到了痛處。不過畢竟也是一國之使，不能因此失禮於人……萊森輕輕地咳嗽了一聲：
“說起來，貴國還真是有失待客之禮……雖說在下不過一介之使，也該端上一杯淡茶消解在下的疲勞吧？”
羅林福斯輕輕地拍了拍手，隨後就有侍女端上了茶水。
“貴國的侍者僅憑閣下的擊掌聲就能了解主人的用意嗎？大祭司閣下果然訓練有素。”
“客套不必拖得冗長，貴使還有其他的話要老朽轉告嗎？”
“請恕在下無禮……你我兩國畢竟身為同盟，在諸王國之間的勢力均衡問題上，特別是針對塞拉思……閣下應該懂得在下的意思吧？”
“如果還是想以此強調與公主的婚事，那就大可不必了。盟約的問題由兩位國王陛下處理，你我沒有權力談論這些問題……”
羅林福斯半閉的眼睛裏，閃出猛禽的凶光：
“而且作為一介使者……閣下的話早就逾越了本分。是不是說……赫蘭德的使者都是如此不拘禮法？”
萊森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片刻之後，突然大笑起來：
“不愧是羅林福斯大祭司，在你麵前玩弄這些花招都是自取其辱啊！隻是若非親眼所見，在下實在有些懷疑呢！”
話音未落，萊森把杯中的茶水用力向羅林福斯潑去，隨後詠唱出了“水之刃”。潑出的茶水隨即化為利刃撲向對方，但在即將命中的那一刻，突然又掉轉了方向，以更為迅猛的力量反撲回去，措手不及的萊森無法應付這突然的變化，被“水之刃”命中心髒要害倒地身亡。
“來人！”
衛兵們應聲而入，看到橫在地上的屍體後，都吃了一驚。
“搜索屍體後抬出去掩埋，然後傳令召開緊急會議。”
羅林福斯用平靜的嗓音威風凜凜地下達了命令，此刻的他仿佛不再是大祭司，而是國王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