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比安塔湖的精靈 二之二
二之二劍與少女
洛依德打開房門的時候，看到茜露正睡眼惺忪地坐在梳妝台前，不禁抬頭看了看窗外。太陽的影子還有些模糊……
“怎麽這麽早就起來了，茜露？大家似乎都還沒起床呢。”
“嗯……因為你所以沒睡好……快給我梳頭啦……”
茜露說著似是而非的台詞，一邊搖晃著小小的腦袋，淡金色的長發跳著散亂的舞蹈，看來果然是沒有睡好……
“不過……今天可是重要的日子，茜露也要打起精神來呢。”洛依德好不容易才把她淩亂的長發梳理整齊：
“今天的頭發似乎特別散亂，是不是昨天做了什麽噩夢？”
“嗯……什麽也記不起來……就是單純的失眠而已……”
“那可真的不妙呢，會傷害身體健康呢。你看，你掉了這麽多的頭發……”
“哎……”茜露慌張地轉過頭去，才發現隻不過是洛依德的玩笑，不禁嘟起了小嘴：
“真討厭……一大早就戲弄我……”
“不過，總是那麽隨便的話，真的會變成現實的。那樣的話，我會非常不安呢。”
“隻會說好聽的話……狡猾的家夥……”
小小地別扭了一下，睡意也醒了幾分。
“呐……洛依德，你有沒有覺得……你似乎有些變了呢……”
“我……有些變了？”
“嗯……一直以為你隻會笑，隻會沉默的，不過……我昨天才發現你會生氣，今天又發現你會開玩笑……”
“啊……這一點我也不清楚……隻是覺得‘這個時候應該這麽做’而已。這也許隻是我錯誤的反應而已……”
“明明就是正常的本能……不誠實這一點倒是沒變呢……”茜露在心裏嘀咕了一句。不過難得看到他緊張的樣子，還真是有些奇妙……
“梳好了，你還滿意嗎？因為今天要進行訓練，擔心你額前的劉海影響視線，所以自作主張了一下。”
“嗯……這樣很好……隻要是你梳的……”茜露隨口答應著，站起身來：
“那麽我先換一下衣服，你就幫我去廣場那邊的武器庫裏買一把劍來吧。你的眼光肯定比我更好使。然後我們就在餐廳……我不喜歡太甜和太辣的東西，還有魚，豬肉，牛肉，羊肉，蘿卜，土豆，青椒……也不要牛奶，果汁就可以……反正你隻要和廚師說一聲他就會給我準備好……”
洛依德仔細地聽她吩咐完，隨後帶著玩笑地應了一聲：
“這樣幾乎是什麽營養都沒有得到補充呢，所以你晚上才無法安睡吧。而且這樣對你的身材發育也很不利呢……”
茜露下意識地注視了一下自己的“洗衣板”身材，隨即麵紅耳赤地抬起頭來準備發作，洛依德卻早已料到似的快步離開了房間。
“什麽營養問題，身材發育的……越來越不知道分寸了呢，這個得寸進尺的家夥……”
不過想到和露露在身材上相比的差距，又未免有些失落：
“是不是……隻有那樣的身材才能吸引人呢……那肯定隻是片麵的說法啦！胸部大小和人的價值完全沒有聯係啦……”
武器庫位於海瑞格廣場公告板後方兩百米，是一處氣派而又有些古老的屋子，由於被前方的教學區域遮擋了陽光，未免顯得有些陰暗。因為學生大多不會使用鐵器兵刃，除了像茜露這樣慣於使劍的人，很少會光顧這種充滿了金屬氣味的地方。洛依德根據門口的招牌確定是武器庫之後，伸手去敲門，但是無人應聲，於是他又多用了幾分力氣，門卻應手而開了。
“打擾了，我想買劍……”洛依德大聲地報上自己此來的目的，卻還是無人回答。
“沒人嗎……”
正要轉身離開，忽然聽到一聲陰沉的“久等了”，隨之從房間暗處閃出一位六十上下，身材枯瘦的老人。那情形如同在古墓中遇到突然蘇醒的古屍，如果換了是茜露，說不定會嚇得掉頭就跑。
“打擾了，我想買劍……”洛依德再次申明自己的來意。以他的性格，就是真的遇到鬼魂也不會感到恐懼，何況這隻是個有些像鬼魂的活人罷了。
“你不說我也知道，來這裏的人不會是來喝茶的。看樣子你不是那些隻會魔法的富家子，他們絕不會把高貴的目光投向這個陰暗的角落……”
“哦……”
“這不是多此一問嗎？國王揮舞權杖，魔法師詠唱咒文，會來挑選這些鐵器的，當然隻有你這種傻瓜了。”
“說的也是……在下名叫洛依德，是茜露小姐的騎士……”
“哦……洛依德……你就是那個和被吹噓得神乎其神的茜露打成平手，然後在晚上放煙火鬧得我們睡不著的家夥啊……”
老人隨意在櫃台後的椅子裏坐下，絲毫不顯得驚訝，更不用說會有欽佩之色：
“現在的年輕人隻會給別人找麻煩，絲毫不會考慮別人的感受。說什麽‘貴族是不需要這種野蠻東西的’，然後揮舞著那種無用的木棍惹是生非。要不然就是拿著這些劍進行無聊的決鬥，用壞了之後扔在門口等待回爐……真是一群隻會自以為是的不可救藥……”
被莫名其妙地諷刺了一通，洛依德雖然有些不明就理，但也不發一言。似乎發現這位客人果然沒有那些富家子一般的高傲，老人的語氣也緩和下來：
“和不相關的客人說那麽多也是沒有意義的吧，失禮了，那麽請問你要什麽樣的劍？”
“因為是女性用的劍……您有什麽好的推薦嗎？”
“你問我？”老人一臉的不悅：
“要買劍的人不是你嗎？”
“因為你的閱曆會比我深邃得多，所以眼光自然會比我犀利。”
“哼，雖然不愛聽這種奉承，不過既然你這麽說了，我就幫你個忙吧。現在像你這樣的年輕人不多，或許會有適合你口味的雜物……”
老人轉身進了內室，隨即傳來雜亂無章的金屬撞擊聲。大概是因為無人光顧，索性把刀劍都隨意地堆放在一起吧。咣啷咣啷地幾分鍾後，老人抱了兩把劍出來：
“到底是老了，居然都分不清哪一個才是合適的……喂，你就自己看看吧，雖然不是那些富家子常用的魔法劍，論起實戰可是毫不遜色的。”
兩者都是女性常用的細身輕型劍，做工上完全無二，可以稱得上是孿生姐妹，雖沒有茜露原先那柄魔法劍來得華麗，劍身的光澤依然能耀人眼球。洛依德時而把兩把劍舉在身前仔細驗看，時而又交替著揮舞它們，似乎也分辨不出孰優孰劣。老人不禁眯起了眼睛；
“怎麽了，你也像我一樣眼花，看不清事實的真相嗎？我原以為你的眼力應該還算不錯呢……”
“最有效的方法還是有的，不過覺得不好意思罷了。如果你不在意的話……”
“哦？如果真有你說的那種辦法，你完全不必顧慮什麽。本來嘛，你就是來挑選最合適的武器……”
洛依德在得到老人的許可後，雙手握起兩把劍，先是彼此輕擊，然後用力互砍。其中一把應聲折斷。
“就是這把。”洛依德把完好的武器放在他的麵前。老人目瞪口呆：
“你都做了什麽？”
“隻是查探了一下它們的斷紋而已。結果就是完好的這把劍還找不到一絲斷紋，而斷裂的那把根本就是裝飾品。”
“真是了不起的做法，至少我還是第一次見到……”老人的語氣裏頗有些感動：
“原以為懂得劍的品質和價值的人已經快要絕跡了，想不到還存在著你這樣能了解得如此徹底的天才……嗯，這把劍一定也會為此感到驕傲的……”
“不過，讓您損失了一把呢，實在是非常的抱歉……”洛依德彎腰致歉，老人隻是隨意地擺了擺手：
“哪裏，倒是你，今天讓我開了一番眼界。那把劍就送給你吧，金幣什麽的隻會折損它真正的價值……話說回來，你的佩劍能讓我看看嗎？我似乎覺得它有些眼熟呢。”
洛依德拔出自己的佩劍遞到老人麵前。細細地端詳了一陣，老人原本灰澀而又懶散的目光忽然閃耀起了激動的色彩：
“哦哦……原來是它啊……怪不得呢……哈哈哈……當然了，最適合它的也就隻能是你了吧年輕人……想不到能在有生之年見到……”
“怎麽了？您是說我的劍非同一般嗎？”洛依德為老人激烈的反應感到驚詫。
“看來你還不知道嘛……那麽你以後自然會明白一切的。”老人把劍交還給洛依德，卻絕口不談剛才的話題：
“托你的福，今天居然看到了這麽多值得回憶的東西……嗯……應該好好地喝杯酒慶祝一下了……喂！雪莉！給我去買酒！雪莉！”
大聲地呼喚了幾次後，終於傳來了響亮的回答：
“你又要犯老毛病了嗎爺爺！不是說過不能再喝了！”
“少羅嗦！高興的時候沒有酒怎麽行！小丫頭別多嘴！馬上去準備吧！”
“無論你找什麽理由，總之就是不行！”
應聲而出的是一個十五歲左右的少女，應該就是被老人叫做雪莉的孫女。雖然穿著平民的粗布服，青春圓潤的臉蛋在粉色波浪卷發下依然楚楚動人，充滿活力。此刻她正瞪大了眼睛指著老人，義正詞嚴：
“別忘了現在我們剩下的錢隻夠維持三五天了呀！動不動就說高興高興的，然後就鬧著要喝酒，這樣下去就得餓肚子了！所以無論你說什麽都沒有用！”
“啊……長大了就不聽爺爺的話了嗎，真是沒辦法……現在的年輕人為什麽都是這種態度……”老人大聲哀歎。
“說起來，有客人呢！”雪莉看到站在一旁的洛依德，趕忙整理了一下衣裙：
“歡迎光臨！我是在這裏負責掃除的雪莉•溫爾特，這位是我的爺爺克魯夫•溫爾特。客人是來挑選武器的嗎？”
“我已經挑選了，而且，我不是貴族，請不必多禮。在下名為洛依德，是茜露小姐的騎士。”
雪莉“哇”地叫了一聲，像是發現了新大陸：
“我聽說過你的名字呢！你可是學院裏的名人哦！你可是戰平並且把公認為學院最強的茜露小姐的劍都斬斷了呢！想不到能在這裏見到你，真的是非常的幸運哪……”
“不是戰平，是擊敗了喲！那些家夥隻看到了表象罷了，這為年輕人可是事實的贏家！什麽都瞞不過老頭子我銳利如鷹隼的眼睛……”
“你那雙銳利如鷹隼的眼睛還是好好地去看住那些武器吧！最近可是丟了好些東西呢！”雪莉不高興地朝爺爺甩了一句。
“哦……看上年輕小夥子了就不要爺爺了嗎……女孩子啊……”
“別說這些胡話了！快去收拾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啦！不然今天的午餐沒有你的份哦！”
老頭子嘟噥著在孫女的抱怨聲中進了裏屋。雪莉把頭轉向洛依德，又是滿臉的笑容。這種天氣變幻般的表演洛依德在茜露身上已經司空見慣，大概就是女孩子天生的技能吧，因而絲毫也不覺得意外。
“呐！聽說你是傳說中的守護騎士，真是真的嗎？”
“我不知道傳說是什麽樣的，不過現在我的名號確實是守護騎士。那天晚上是露露小姐為我和茜露小姐的契約作出見證的，應該不會有錯。”
“嘿……果然，哪天晚上看到的不是煙火也不是流星雨啊。爺爺說那是奇跡之光，我當時還不相信呢！這種事情啊，隻在書上看到過……”
“所以說，我也一直想努力確認這個事實的真實性。不過至少不是現在吧。對了，剛才你說你們這裏經常丟失東西嗎？”
“對呀！”雪莉頓時來了脾氣：
“這麽一個老舊的地方，裏麵的武器也算不上名貴，居然還有人來偷呢！不知道是哪裏來的小偷！一定是窮得發瘋了吧！抓到的話我一定要好好的修理他……”
學院有強大的魔法結界守護著，能混進來的肯定不是一般的盜賊，而且也有可能是學院內的某個人……等今天的訓練完成以後來幫忙解決這個事件吧。洛依德這樣計劃著，再看看門外，陽光已經非常的明亮，看來太陽已經當空了吧。想起還要去餐廳和茜露會合，洛依德向雪莉行了個禮：
“因為還要前往餐廳，所以暫且告辭了，雪莉小姐。”
“啊，這就要走了嗎？還沒講兩句話呢……”雪莉浮現起失望的神色，不過想想自己又不能隨意阻攔，隻能無奈地目送他出門。
“怎麽了，我的孫女，擺著那麽一張臉？”
老人克魯夫從裏屋裏鑽出來，手裏捧著一個木箱子：
“整理了一下，居然有那麽多的廢物，真是沒辦法……喂，人家已經走遠了，別傻站在那裏，快來幫忙！”
“哦……”雪莉從遐想中回過神來，心不在焉地幫爺爺把木箱子抬到角落裏：
“呐，爺爺，他剛才買走的是哪把劍啊？”
“嗯……買走了不錯的東西呢，我記得是叫什麽來著……好像是‘溫得妮’吧……”
“是‘溫蒂妮’才對吧！那不是以水精靈命名的名劍嗎！不過好像從來沒有人發現過它，所以一直賣不出去呢！”
“那是當然了，因為樣子太普通了，不合那些隻看重表麵的家夥的胃口啦。所以說，那樣的年輕人才是真正懂得劍的本質和價值的人哪！”
“就是啊！這可真是難得識貨的客人呢！那，賣了多少價錢？”
“這個啊……因為他很識貨，我就送給他了所以……”
“哎！那可是至少價值三千金幣的貴重品呢！那可是能維持我們三年……不，至少五年的財富呢！”
“所以說，你覺得他有可能付得起那麽多錢嗎？而且爺爺這樣做又不算是壞事，說不定以後還能得到意想不到的回報呢。話說回來，你知道他的佩劍是什麽嗎？那可是比‘溫蒂妮’更有名的傳說四神劍之一，名為‘夏裏洛斯’的忠誠之劍呢！”
“那……那麽有名的東西……”雪莉的眼睛瞪得比核桃還大：
“那樣的東西怎麽會在他的身上呢！”
“誰知道呢，也許這就是命運的指引吧。守護騎士和忠誠之劍真是最相配了……幸好他和他身邊的人都還不知道這個事實，否則恐怕會引起軒然大波呢！”
“還真是來了了不得的客人呢……今天是不是什麽奇怪的日子啊！”
“別說傻話了！還有啊，如果你喜歡那個小夥子，可得好好加油了。你的對手可是名門拉法爾德的千金茜露呢！”
“別說胡話啦！我怎麽可能會喜歡一個才見了一麵，又已經有了主人的人呢！”雪莉揮舞著雙手，顯得十分緊張。一般的純情少女，遇到這種誤解都是這種表現吧。
“哦？那麽剛才都是我在誤解咯……不過，將來如何我可是非常期待呢……嘿嘿……話說回來，你不是還要去餐廳裏幫工嗎？”
“哎呀！差點就忘記了呢！我馬上就去換衣服！”
雪莉趕緊往裏屋跑，衝進自己的房間後手忙腳亂地脫下粗布衣，然後在小小的衣櫃裏挑選合適的工作服。
“話說起來……這樣不是可以在餐廳裏遇見洛依德了嗎……”
突然地想到這一點，雪莉頓時心花怒放。
“洛依德啊……這個人身上一定會發生許多有趣的故事……真是令人期待呢……”
餐廳“水晶森林”大門口，茜露無聊地東張西望著。看到洛依德的身影出現在前方，她不高興地迎上去：
“遲到了呢！笨蛋！居然讓主人等你，很失禮呢！”
“對不起，因為挑選合適的武器而耽誤了時間……”洛依德把劍遞上，茜露拔出劍身細細端詳一陣，開心地收回劍鞘：
“你買到好東西了呢！我猜得沒錯的話，這是名劍‘溫蒂妮’哦！”
“溫蒂妮？就是那位水精靈嗎？”
“嗯，就是這個名字。雖然這把劍其實沒有魔法屬性，不過確實是非常適合實戰的利器呢！論價格的話至少要三千金幣，你是怎麽買到的呀？”
“因為我一下子就把它選出來了，所以那位老人家就送給我了呢。”
“嘿……果然是不幸之後就會有奇跡緊跟而來。如果不是被你斬斷了佩劍，我可能永遠不會得到這麽名貴的禮物。”
“隻要你高興就最好了。我原來還擔心這種外表並不出眾的兵器會不會令你滿意……”
“沒有的事。我也不是那種隻會看重外在的人嘛！我們趕快進去用餐吧，三十分鍾後就要在廣場集合了。我今天要讓大家都嚇一跳！”
洛依德跟在雀躍的茜露身後進入餐廳。看來茜露今天會非常開心地完成訓練吧。當然，也希望那些高傲而懶散的家夥們能好好配合……
餐廳名為“水晶森林”，其實大多隻是玻璃，不過由於和光線產生了和諧的節奏，看起來確實與水晶無二。整個餐廳相當寬敞，足夠容納二百人盡情享用。四周的裝飾也極盡奢華，光是一個花瓶恐怕也是價值連城。當然，這些也不過是常見的貴族風情而已。最引人注目的是來自穹頂的奇觀，不知用了什麽魔法，竟然能一刻不停地變幻出各種圖案，並和陽光交織成極其流暢的旋律。初次到來的洛依德被這一幕震撼，深深地吸了口氣。
“這些都是學院的前輩們的智慧凝結成的奇跡，也是他們贈予我們這些後輩最珍貴的禮物呢。頭頂上那些變幻的圖案，是經曆了幾代學院長和教師們共同努力的心血呀。他們的魔力到現在都一刻不停地為此提供著源源不絕的運行動力。每次來到這裏，我都會想，我能不能也在這裏留下我的名字呢……”
茜露充滿憧憬地仰起頭，洛依德摸了摸她的小腦袋：
“一定可以的，因為你是茜露嘛。”
“那麽我就記住你的話了。”茜露握住了他的手，“而且你也要和我一起在這裏留下名字，因為你是我的騎士嘛……”
“拜托你們兩位，一大早的別在這裏親熱。這裏可是大庭廣眾啊，小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