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血色無邊（下）
藏遊見佟靈若沒有反應，抬手抽出她腰側的細劍，放在她手中強迫她握住：“若兒，如果再不行動，他的四肢怕就要沒了。”
佟老爺聽了這話把頭磕得砰砰響，他自從知道眼前站的是魔界之主，便再也不被逃生抱任何希望了。如今他隻希望自己能死的痛快一點，不要被幾番折磨。
平日雖是攜帶的劍如今在手裏竟像是有千般重，佟靈若雙手握著，緩緩朝那個跪在地上的身影走去。周圍的人都緊張的看著這一幕，他們都識得的，這個即將用劍殺死老爺的人是他們的二小姐——雖然府裏的下人沒幾個把她當小姐般尊敬過。
感覺到人已經走到自己身前了，佟老爺直起上半身，閉著眼睛不敢看眼前的劍。佟靈若內心本就不肯，如今見到自己的爹在等著自己殺她，心裏更是痛苦，她的劍自始自終都垂落在低，她除了哭不知道還能怎麽辦。
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師父會讓她來行使這麽殘忍的任務……
藏遊耐心的站在後麵等著，但是現在的佟靈若明顯沒有半分想殺的舉動，於是他衝站在一側的瞬玲滅使了個眼色，左護法便一下子閃到佟老爺右側，手裏的劍快的讓人根本沒看清，隻見一隻右臂騰空飛了出去。
佟老爺的上半身一下子攤倒在地上，舉著劍的佟靈若震驚的向後退了一步，下一秒就被人從身後掌控了雙手。
瞬玲滅用手拉起地上疼得打滾兒的佟老爺，他的右肩膀鮮血潺潺看上去慘不忍睹，如今佟靈若的劍正對著她的胸口，魔尊站在她的身後，單手握住她劍柄上的手，風起時，烏黑的發絲拂過她的麵頰。
“為師和你一起送送他。”語落，身體帶動她的雙手，長劍就這樣插進了佟老爺的心髒。
哢嚓一聲，佟靈若的世界似乎靜止了，她瞪大雙眸，眼神沒有一絲焦距。
——是魔鬼啊！圍觀的人紛紛後退，有幾個竟轉身朝門外跑去，瞬玲滅一個劍氣劃過去，那幾個下人的身體便在奔跑中被一分為二，重重的倒了下去。
不少人都用手拚命的捂住嘴，更膽小的竟然當場尿失控，就在此時此刻，大門外遠遠傳來一群馬兒奔跑的聲音，似乎是有一大批人朝這裏趕來。
幾乎所有人的眼裏都閃過一絲亮光，他們在心裏祈禱著，希望這次來的人可以救下他們。不稍片刻，他們被掌氣推開，一大批人跑了進來，由於人數太多導致這個大院感覺擁擠不堪，甚至還有很多人站在門外。
如今來了這麽多人，藏遊的臉色沒有絲毫變化，隻輕輕道出一個字：“擠。”
瞬玲滅聽後，向前走了一步，雙掌交叉於胸前，就在眾人趕緊把劍擋在身前的時候，他身體帶力雙掌向兩側推去，隻聽轟隆一聲兩處的房子逐步炸開，一個接著一個，一直炸到了大門外。
短短的不到十秒的時間，連城首富佟家的精致府邸被炸成了廣闊的廢墟。
灰塵散去之後，被炸飛的大門外所有來人都能看到了，而這些人又以服裝而分成五列，瞬玲滅一排排掃過去，道：“殿下，是蒼無的五大派。”
不錯，與他們對立的，正是蒼無最有威望的五大幫派。
左邊第一批人，全體穿著墨紫色的衣裳，被個人的背後都掛著一柄大刀，這就是蒼無最北邊的洞峨派。
洞峨派本是一個小幫派，以醫為主，但在上上任掌門人的帶領下逐漸擊敗了北方數大名派，並幾乎合並了那裏的所有小派，直到有一天，北方再也無人能與之對抗。
左邊第二批人，全體穿著淺藍色的衣裳，每人的腰間都掛著細劍，一眼望去你會發現，全部是是女子，這就是蒼無中隻收女子的蝶舞派。
蝶舞派由來已久，而現任掌門人尤為神秘，幾乎沒有人直到她的樣子。蝶舞派最初起源是以暗殺為主，最後在一任又一任掌門人的漂白下，走上了修仙的路。以往的從蝶舞裏飛出的半仙讓整個蒼無都不得不仰望，而從蝶舞裏修煉成仙的五大聖女，都在一千年前的仙魔大戰中壯烈犧牲。
右邊第一批人，全體穿著黑色衣裳，每人的武器各不相同。這便是蒼無南方的最大的幫派——殤墓門。
殤墓門是整個蒼無最會使毒的幫派，他們派的人向來給人陰險殘忍的形象，卻不得不承認，他們的毒計放眼望去，再也不會有第二個幫派能與之相敵。
右邊第二批人，全體穿著白色衣裳，每個人的腰間都有一把細劍，這就是蒼無東方最大的幫派——望塵派。
望塵派就像他的名字一樣，似是不沾人間之氣，他們派的人也都飄飄欲仙，其實他們的修為主要以“靜”為主，所以每個看上去似乎都“心如止水”。
以上便是流傳在蒼無的那句話——東望塵，西蝶舞，北洞峨，南殤墓。空山巍峨屹中獨。
那麽，站在隊伍的最中間的，這批身穿青色衣裳的人，便是蒼無最富盛名的大派——空山派。
空山派以修仙為主，數千年來從不間斷，雖然近一千年沒什麽成果，但以往的仙人每個都被裁入了史冊。而當今蒼無唯一的散遊仙付自閉老前輩——就是空山的弟子。
雖然在一千年前的仙魔大戰中空山損失慘重，卻依然保持了自己大派的風範穩定軍心，而如今魔尊複出更是被眾人推舉成帶隊之派，以前不管大家有多少恩怨，如今都放一放，齊心協力渡過這次劫難。
“魔頭！我們五大派聚集在此，你休得胡鬧！”開口的正是望塵派的掌門人於中奎，他站在最前頭，一身白衣，胡子雖也跟一樣花白，人卻看上去很有精神。
此話一出其他派相繼附和，嗡嗡聲瞬間出現，藏遊麵無表情的看著他們，似乎根本不準備回話。
華岩是空山的現任掌門，也是這次帶隊的主要人物，他右手朝空中舉了一下，議論聲便漸漸消停：“就算解開了封印，恐怕法術還未全部恢複吧。”
瞬玲滅當即眯起了眼睛。
天上的烏雲又暗了幾分，似乎就要下雨了，藏遊雙手背於身後對空山掌門的話不屑一顧：“足夠。”
就算是隻恢複了六成法力，殺你們所有人，也足夠。
這種態度惹惱了不少人，但他們卻不敢輕舉妄動。哪怕在這樣的情況下，藏遊似乎都不打算放過佟靈若：“若兒，下一個——佟夫人。”
夫君和女兒相繼在自己眼前慘死，現在的佟夫人已接近瘋的邊緣，聽到藏遊的話更是尖叫出聲：“你個小賤人，連自己的爹都殺你不得好死——！！！”
嘩——五大派都吃驚不小，他們沒想到，站在魔尊身後的女子竟是由人道墜入魔道，而且親手殺了自己的爹。
“絕不能原諒。”蝶舞派帶隊的是她們的大師姐柳白煙，她聽到老婦人的話又看到地上的殘缺的屍體，滿臉厭惡；“竟然選擇墜入魔道，還做出大逆不道之事，簡直應該碎屍萬段。”
一字一句都像是利劍刺穿她的胸膛，佟靈若握著劍的手輕輕抖了下，劍上麵還沾染著佟老爺身體裏的血。
“多嘴。”如果不是有事要讓佟靈若做，藏遊恐怕早就一掌揮出，讓這人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不過嘛，這五大派也都是在他的計算之內，如今來了他並不覺奇怪。
“看到了麽，在凡人的眼裏，你就是如此模樣。”
胸膛傳來一陣疼痛，佟靈若猛地抬起頭看向魔尊，眼裏全是質問。
“殺了佟夫人，我帶你走。不然，今天你就會被逐出師門。”藏遊看著她，語氣不大卻讓在場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尤其是佟夫人——
“你、你、你……你竟然為了一個魔頭、殺完自己的爹、又要殺自己的娘——！！！”從來沒有把佟靈若當女兒看過，如今她這句“自己的娘”倒顯得有些可笑，不過佟靈若卻知道，這次如果她不殺佟夫人，師父真的會親眼看著她被眾人刺死。
“我不明白。”佟靈若垂下頭，聲音帶著哭後的沙啞。
“你不需明白，隻要選擇即可。”
“這是選擇麽？”
“如果你真的忠心於魔道，那就殺了這個人。不然，你拿什麽證明。”
輕輕閉上眼睛，佟靈若知道，這一次師父不會再掌控她的手幫她殺人了。
“為了一個從小就百般刁難你的人，不值得。”瞬玲滅看她半天沒反應，好心提醒道，告訴她佟夫人隻是她的繼母，一個非常差的繼母。
“殺還是不殺？”藏遊的耐心看上去似乎要用盡了。
五大派都目不轉睛的看著眼前這一幕，佟靈若深深吸了一口氣，道：“我殺。”
話剛說完，她轉身便是一劍，佟夫人連尖叫都來不及頭顱就從身體上飛了開來，砸落在原處的廢墟中。
隨著劍勢而迸出的鮮血，傾數灑在佟靈若的身上以及臉上，臉頰處粘濕濕的感覺在告訴她，她真的親手殺人了。為了活命，她殺了人。
“不可饒恕！！”柳白煙被眼前的情景所刺激到，她舉起劍就朝佟靈若衝去，卻在半路上被瞬玲滅擋了下來。隻用了七招，她生生被逼退。
藏遊從懷裏掏出一張白色手帕，用它輕輕地拭去佟靈若臉上的血跡，原先純白若雪的雙眸如今染上一抹灰色——終有一天，他要讓這雙眼眸變得跟他一樣，隻有死亡的顏色。
佟靈若靜靜地站在那裏，眼神毫無焦距，她現在不想動不想看不想思考，心裏卻有一個聲音告訴她，從今以後，你再也沒有第二條路可走了。你殺了一個人，你就會殺第二個人，第三個、第四個……
呆在域空的這一個月太平靜太舒適了，以至於她忘記堂堂的魔尊殿下為何要收她為徒。怕是以後，她都要想左右護法那樣，四處殺人了吧。
“後悔也已晚了。”藏遊擦完她臉上的血後，又拿過她手裏的劍，仔細擦拭著劍身。
後悔麽？她緩緩抬起頭，看著藏遊，說出來或許諷刺，如果再讓她選擇，她還是會選擇殺人。因為她……
“我不想死。”她看著藏遊，一字一句。
藏遊停頓了下手裏的動作，眼睛看向她，幾秒後，騰出一隻手摸了摸她的腦袋：“乖，除了師父，沒人可以殺你。”
“真的？”她要他一句承諾，她要他護她周全。
“不假。”藏遊把擦幹淨的劍放入她腰側的劍鞘裏，嘴角微微勾起弧度，眼裏卻還是一片灰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