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血色無邊（上）
瞬玲滅穿著一身黑衣頭戴頭戴鬥笠，戾氣逼人的劍別在腰側，佟靈若和他一起朝前方走去。
熟悉的街道，熟悉的房子，熟悉的風景……
今天天氣比較陰沉，街上人本就不多，也有一些不免注意到這個看不見樣子的神秘男人。佟靈若今日穿著素白的衣裳，發飾簡單，腰側秀氣的淡黃色劍鞘靜靜地按耐不動。街上的商販開始交投側耳，都在想，這位美麗的姑娘來自何方。
佟靈若微微低著頭，他們現在行走的這條街，是她每年拜廟會都會經過的地方。隻是她佟家二小姐，從未在人前現過身而已。
這裏是她從小長到大的地方，不知道，左護法今天來這裏是要行使什麽任務呢？
*
灰暗的房間裏，藏遊盤坐於床上，雙掌在空中緩緩遊走，所行之中都帶出一股藍色的真氣。
迦洛靜靜站在門外，微風撥弄著他的發絲，與紅色輕紗交纏在空中，絕美絕倫。
運氣聲消失在房裏，不稍一刻，魔尊走了出來。
“很閑？”魔尊看了他一眼。
“很忙。”他站直身子，一本正經道。
藏遊朝著前方走去，迦洛趕緊跟上，顯然他有些事情沒搞明白：“魔尊大人，現在是要去哪呢？”
“連城。”
“要屬下護駕麽？”不能直接問魔尊殿下去幹什麽——問了殿下也不會說，那就讓他跟著去吧。
“不用。”藏遊直接回絕了。
“……”迦洛一臉的被打擊——怎麽可以這樣呢？！他在心裏握拳呐喊。
藍色的長袍被風微微撩起，藏遊突然停下身，視線移到小路旁邊的不規則石頭上，道：“竟然活下來了麽。”
域空之中魔氣肆虐，一個凡間的石頭竟然養育了生靈，並開出不起眼的花。
迦洛跟著瞧了過去，心思一下子被吸引了：“這不是我帶回來的石頭嘛！”
藏遊沒有回話，轉身繼續向前，迦洛心知殿下不會讓他跟著，便緩緩走到了石頭的跟前，蹲下身去。
那是他幾百年前出行任務時，在海邊看到的，當時覺得蠻好看的就撿了回來。撿回來後發現也沒什麽特別的，隻是因為當時半浸著海水所以顯得跟別的石頭不一樣，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
隨便丟在了域空的某條小路的邊上，幾百年過去了，石頭裏卻開出了一朵白瓣裏鑲嵌著黃蕊的花。
被魔氣熏陶了幾百年的情況下，竟然……成了妖。
“有趣，真有趣。”迦洛用食指點了點白色花瓣，花瓣竟像含羞草一般緩緩低下了頭。迦洛輕輕笑了下，便抱起了那個長出花朵的石頭。
“想要修煉成人形嘛？我幫你吧。”迦洛抱著它往回走，他成為魔界右護法也已經一千年，這做不做任務的日子都是太寂寞太無聊了，不如讓他也學一學高雅，養一養花。
而且啊，成形之後，不是魔而是妖哎！\(≧▽≦)/
一朵……容易害羞的……小花妖……
*
佟府。
胸口猛地一驚，佟靈若的瞳孔瞬間放大。
“左護法……”她站住腳步，身體有些發抖：“任務……今天的任務……”
“殺。”
忍不住退後一步，佟靈若緩緩搖了搖頭：“為什麽？……”佟家、佟家做了什麽？
“佟家一直都對你不好吧。”
“這是原因？！”佟靈若顯然不敢置信。
“嗯。”瞬玲滅輕輕點頭，道：“對傷害過我們的人，睚眥必報。”
手指輕輕抖了抖，在微涼的天氣裏她竟覺得渾身都冷極了。雖然這庶女生涯一直很苦，但她從未想過，要讓欺負過她的人以生命付出代價。
“左護法……可不可以……”
“不可以。”瞬玲滅知道她要說什麽，當即出聲打斷：“這是魔尊殿下的命令。”
師父。空蕩蕩的胸口傳來鈍鈍的痛，她明白了，師父為什麽要讓瞬玲滅帶著她來執行任務——這分明就是為她安排的任務啊。
掌氣推開了佟府的大門，瞬玲滅朝府裏走去，黑色風衣發出獵獵聲響。佟靈若很想要逃跑，可是天下之大，她能逃去哪裏？嗜親、嗜親啊……她步步後退，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猛然撞到一個人，熟悉的氣息從身後傳來，佟靈若僵硬的回過頭。
“去看看吧。”藏遊無視她眼裏的悲慟，以強硬的姿態拉著她向府裏走去。
呼痛聲從府裏傳來，佟靈若閉著眼任由師父拉著她的胳膊前行。
突然傳來一聲歇斯底裏的慘叫——是姐姐！她再也忍不住了開始低聲嗚咽，可即將麵對的情景她卻不能阻止也不能逃避。
昔日光彩照人的佟家大小姐如今躺在地上隻剩下上半身，躺在血色裏的殘缺的軀體讓人不忍再看，佟夫人嚇得幾欲昏厥，佟老爺也被這一幕驚得說不出話來。
佟靈若身子向後一倒，卻被藏遊環抱住肩膀固定在懷裏。他眼睛看著地上蠕動的女人，麵上紅色的印痕此時顯得尤為恐怖：“知道為什麽嗎。”
他一出聲在場的人才知道有人來了，在大家紛紛看過去後不少人都長大了嘴巴——那那那、那個靠在他身上的……是失蹤的二小姐？？？！！！
佟大小姐艱難的側過腦袋，嘴巴張了張卻說不出來，視線有些模糊，她努力的去看，這才確定站在那男人身邊的的確是那個小賤人！
藏眯了眯眼，伸手就是一章，佟大小姐的右肢瞬間被炸飛。“啊——！！！”她再度尖叫出聲，不少下人都禁不起這又一次現場解肢，腿一軟跪坐在地上。
“這下可明白了？”魔尊語氣依然不變，但看到眾人都不明白倒也破天荒的解釋道：“你若再敢瞪她一眼，我便卸了你另一隻胳膊。”
佟靈若倒吸一口涼氣，再也不願看眼前的情景，而是把頭顫抖著埋進藏遊的懷裏隱忍痛哭。
“公子、公子啊——”佟夫人“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頭緊緊貼在地麵上，句句催人淚下：“請公子不要再折磨香兒了啊——她隻是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小姑娘——若公子真要找人泄憤，就讓我這個老婆子來帶她受罪吧——”
“你以為你逃得掉麽。”藏遊環顧下四周，死亡的聲音飄進每個人耳朵裏：“我給你們兩個選擇。一，去其手腳，流血致死。二，一劍致命。你們選一個吧。”
此時院子裏站了佟家所有的人，差不多將近三十個。他們麵麵相覷都在魔尊的逼視下冷汗直出。
“你先選。”他伸手指了指站在最中間的那個男人——佟老爺。
佟靈若拽著藏遊腰側的手猛地一緊，她抬起頭：“師父！”
師父？！佟老爺眼裏閃過一絲希望，他趕緊出聲道：“若兒、若兒，你看看我、若兒，我是你爹呀——”
“爹……”佟靈若泣不成聲。
“心疼了？”魔尊麵無表情的問道：“他把你嫁給那個殘疾少爺的時候，可心疼過你？”
佟靈若緩緩搖頭，不能這樣的……“師父……我求你……”說著跪了下去，抱著他的腿一遍遍說道：“師父我求你……我求求你……不要殺他們啊……”
“選。”麵對佟靈若的苦苦哀求他絲毫沒半分猶豫，依然殘酷的說出這個字。
“如果不選，我就當你默認第一個。”
佟老爺怔怔的看著眼前的如魔煞一般的男人，心裏卻還掙紮著也許等下會有人來救。藏遊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扯了扯嘴角，道：“忘了告訴你們。”
大院之中一片寂靜。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我叫藏遊。”
魔尊藏遊！！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一句話讓那些本原懷有希望的人徹底死了心……就算是來了人也救不了他們啊……
佟老爺終於認命的低下了頭：“我選……第二個……”請給他一個痛快吧。
“聽到了麽，若兒？”他低頭問地上的人。
佟靈若抬起頭，臉上全是淚痕，發飾已在剛才的求饒中被弄亂，看起來狼狽不堪。
魔尊靜靜看著她，等著她的回答。
“聽到了……”她幹澀的說道。
“聽到了，那就去吧。”這句話像一記重雷，猛然雜進她的腦海，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響。
她呆呆的看著他，嘴唇蠕動，卻吐不出半個字。
“去啊。”他再次說道。
“師、師父……”
“不願意？”他再度看向佟老爺，道：“看，是若兒不願意你死的這麽輕鬆，我隻能……。”
佟老爺跪在地上全身顫抖，他明白自己今天是必死無疑，可一想到被砍去手腳……十指扣著地麵他重重的磕著響頭：“殺了我，殺了我，請讓我痛快死去……殺了我、殺了我……”
砰、砰、砰……
一下又一下……
佟靈若依然呆呆地看著藏遊，似乎連呼吸都忘了。
“若兒，讓老人家這麽磕頭可不好吧。”藏遊輕輕地把她從地上扶了起來，道：“還不快去？”
視線漸漸模糊，佟靈若再次痛哭失聲，她的身子幾欲昏厥，卻被藏遊牢牢的扶著，“去吧，若兒，用你的劍，刺穿他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