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癲道人（下）
“所以這得與失之間，並不是絕對的。你失去了內力，從此不能修習玉虛門的功法，隻能說明你和玉虛門無緣，但不代表你和別的門派無緣！”老者的衣服又變得整潔起來。
“這髒與淨，破與立，本來就沒有區別。”老者搖搖頭，洞穴中的景致再變，藏花洞消失不見。
“其實，就連你看到的，聽到的，都不是真實的。”老者忽然消失不見，隻留下一個空蕩蕩的桌子。
慕容小賢忽然道：“你是鬼魂？”
那聲音道：“卻也差不太多，不過，卻比鬼魂要強上萬倍不止！”
一個形容枯槁，雙臂全無的老者忽然出現在慕容小賢的麵前。
“這才是我的本體。”老者答道，桌子上的酒杯忽然飛起，到了老者嘴邊。
“我沒有使用任何的法術。實際上，我更沒有什麽勞子的真元，元氣之類的東西！”老者似乎提起那些修真法門語氣中便充滿了不屑！
“我用的是念力，或者說是精神力。”老者簡單的說道，這個解釋慕容小賢倒是很容易明白。
慕容小賢終於忍不住問道：“老丈似乎對修真法門恨之入骨啊！”
老者的聲音忽然有些蒼涼道：“恨便是愛，愛便是恨！我是對其愛極才生恨的！不過，也是因為這愛恨交加才讓我明白，這世間的修仙之道卻是荒謬無比的！”
看著慕容小賢的表情，老者根本無需聽他問話，緩緩說道：“人本來就有生老病死，這本是天道！而人卻偏偏想求長生，成仙成佛，孰不知這正是違反了天道，逆天而行。我承認，用了這些修真法門，無疑的可以大大的延長壽命，我也曾癡迷其中，可是真的有幾個人又能成仙成佛？就算成仙成佛又如何？仙人也有天人五衰啊！”
（注：天人五衰指的是仙人瀕死之前的五種征兆：1、衣服垢穢。2、頭上華萎。3、腋下流汗。4、身體臭穢。5、不樂本座。）
“所以我等必須順天道而修道，才可真正的窺得大道！”老者沉聲說道，目中精光流轉。
“弟子不明白。”在如此深奧的道理麵前，慕容小賢自然是毫無所知，但是他知道，這似乎才是真正的修道之法。
“你看那些修真之人，所施陣法、所練丹藥，所用仙劍、法寶，無不是借天地之勢才讓威力無比強大。人自身實力再強也不可能強過天！所以，這拚命的修煉自身根本就是浪費生命！什麽練真氣，修真元、凝成元嬰，再讓元嬰與元神融合，然後去度那九死一生的天劫。度過了，多活幾百年，上千年。度不過，從此灰飛煙滅，形神俱滅！何必呢？”老者長歎一聲，忽然又“抓”起琵琶，狂歌起來，那行為與喚來慕容小賢的樣子毫無二致。
慕容小賢閉目沉思，腦中似乎有一團明滅不斷的光，自己卻始終把握不住。
“老丈可說的是，順天之勢，借天之勢，拋卻肉身修煉，而像您一樣修煉精神力？”慕容小賢恍然大悟，心中疑雲一一散開，若是果真如此，那自己就算失去了內力又如何呢？勢！這到底是一種怎麽樣的境界？
老者讚道：“孺子可教，不枉我如此作踐自己一番啊！哈哈哈哈！”
“請老丈授予弟子修煉精神力的方法！”慕容小賢迫不及待，好像落水之人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樣。
不過，一根稻草怎麽救人？
“這精神修煉之法，為禪劫寺所獨有。我也是在劫難之後才領悟了些，但是這東西卻無法言傳，隻能意會啊！”老者忽然臉上顯出些尷尬的表情道。
慕容小賢略感失落，不過，他知道在今日遇到了這老丈之後，或許會對自己一聲都會產生巨大的影響！
忽然想起了自己體內的“紫靛雙華”，此刻不也是不需要任何的內力，隻需一個意念便可揮灑自如麽？
一時間，慕容小賢欣喜若狂，忙對著老者深深的叩拜了下去！
老者坦然受之。
“想不想聽聽我的故事？”老者輕輕的說道，似乎又回到久遠的時候。
“那時候，我道名伏天真人，乃是如今玉虛門掌門付龍子的師兄，受你這一拜，也不算委屈了你。我修煉之時，刻苦無比，但做事卻從不守玉虛門的規矩，我行我素，做事顛三到底，所以很多人都稱我癲道人！二百年時間我便達到九級修者境界，完成了元嬰與元神的融合，於是便等待時機去度天劫。可惜我運氣實在太差，竟然陰差陽錯的碰上了賢者飛升神尊時才需要度的天劫，結果我身體化為飛灰。憑著一絲不散的執念，我才得以存活，經過了幾百年後，我才慢慢的又化成了如此的模樣！”
“原來是師祖在上，弟子失敬了！”慕容小賢聽的目眩神迷，忙不迭的再次拜見伏天真人。
“罷了！如今我早已經不在修習那些功法，那些俗世的禮節也就免了，今後還是以兄弟相稱好了！我你有緣，遭遇卻又相若，不過你的運氣比我要好一些。”
頓了頓，伏天真人才慢慢的說道：“我的心得不是不想告訴你，而是這其中還有些差錯，否則我也不會是這個樣子，我可不想誤人子弟。”
“弟子明白。”慕容小賢依然拘謹，實在是有些放不開，麵對著比自己大幾百年的老怪物，實在是有些心虛。
“師祖，在這洞中可安全麽？還打算在繼續停留多久？”慕容小賢趕緊轉換話題，把伏天真人的注意力引到了別處。
“在這洞中自然安全，這裏就是我的世界。所有的一切都由我的心意而變化，就算那伏龍子來了，我也有把握困住他！”伏天真人自信滿滿。
“那樣，弟子就放心了！”慕容小賢心知這個巔峰的老道其實力估計比自己最初看到的裳仙子還要強橫，所以也就放下心來。
見老道正在看著自己，心知又被他猜中了心思，不由得暗暗著急，心想必須早日找到那修煉精神力的方法，否則心事一直這樣被人看穿，可是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情。
眼珠一轉，慕容小賢隨意道：“您對如今的玉虛門如何看待呢？”
老道愣了一下，隨口道：“世俗之事管的太大，修真之事卻不怎麽放在心上了！”
“弟子不明白，為何師祖不把這如今修真的缺陷告訴如今的掌教真人，避免他人步你的後塵呢？”慕容小賢這句話倒是說的合情合理。
老道微一沉吟道，歎息道：“我當初也有幾分被趕出玉虛門的味道。在我尚未成功之前，我暫不想和他們接觸。”
其實老道有些言不由衷，原本他就是被逐出門戶的，這段光彩的曆史，他肯定是不願說與慕容小賢的。當很多年之後，慕容小賢才知道事情的真相。
慕容小賢看到一個如此的強人卻不願外出，心中未免有些遺憾，如果今後有他幫忙，自己或許會有很大的助力，在絞盡腦汁之後，忽然想起一事問道：“師祖，那天劫也會弄錯麽?”
當然，慕容小賢的胡思亂想，老道也懶得去讀。
一語點醒夢中人，老道本來竟如秋水的心忽然波動起來！
“不錯，那神罰之雷怎麽降臨到我的身上？我隻需度那五行雷劫便可的啊！你的意思是……”
“師祖，我懷疑你在度雷劫的時候，有人從中作梗，其目的就是為了毀了你！”慕容小賢的話嚴肅無比，老道不由得不信，當然，這事十之*是出了差錯。
難不成真的是有人從中作梗？
老道開始皺眉苦想，良久之後，老道大呼一聲，目光中竟然射出了濃濃的仇恨來！
但仇恨卻是維持了不久，便又弱了下來。
“是他，一定是他！”老道喃喃道，似乎想起了什麽痛苦的事情，頭也深深的低垂下去。
忽然老道又抬起頭道：“這無量峰你不可久留，找個機會趁早離去吧！”
“可是，師祖你為什麽不離開呢？”慕容小賢問道。
“誒！”老道長歎一聲，身影緩緩飄起，慕容小賢看到，老道的下身竟然是石頭所化！
“我根本離不開這裏。當初我的執念為逃避雷劫，在倉促之間鑽進了這塊石頭之內。後來我才知道，這是一塊即將成精的石頭，我的執念和這石頭之靈爭鬥三百年，我終於化掉了石頭的大部分，可是這一部分卻是無論如何努力也無法擺脫。”老道這才不得已的說出了自己的苦衷。
慕容小賢歎息一聲，這世間最痛苦的事情便是有仇不能報！更痛苦的是，有仇卻不知道仇人在哪裏！
不過，從老道剛才表情來看，似乎那仇人之強大令他至今深感不安。那樣的話，那仇人豈不是比裳仙子還要厲害了？至少在慕容小賢的眼中，此刻裳仙子是最強的人。
不過，老道的話外之意似乎是這玉虛門中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他才被逐出門戶，他也許是怕自己發現這些秘密而帶來危險，所以他催促自己離開無量峰。
究竟是什麽秘密讓他如此痛苦？又是如此的不安？
“師祖，你大約還有多久才能離開這裏？”慕容小賢忽然無限的悲哀，這老道之所以瘋瘋癲癲，肯定有難言的苦衷，才表現的如此的不羈！
“我不知道！此刻正是和石靈最後交戰的時候，也許還要持續幾百年……如果我能有完善的修煉精神力的方法，或許能提早很長時間離開這裏！”
忽然老道一聲怪叫，臉色一陣極劇的變化之後，才有恢複了正常。
“恐怕我今後隻能依靠你了！趕緊離開，它醒了，我有些難以壓製它，所以我才弄了這許多的毒花…….”
“閉眼，左一步，前一百步！”老道急急的喊道，看起來，他與那石頭之靈的交戰必然慘烈無比，否則以他的身份不會如此的倉促。
慕容小賢依言閉眼，左跨一步，還未來得及向前走，便感覺屁股上被重重的撞了一下，整個人便“飛”出了藏花洞！
那感覺和當日被撞暈是何等的相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