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我不敢說
瀟煥回到思雲閣，一進院就看見很多下人圍坐在廚房喝酒聊天，氣氛十分融洽，並不像發生過什麽異常的樣子。他微微皺眉，並沒有多做停留，而是快步上樓回到了屋內。
林淺正安靜的睡在榻上，衣擺垂在床沿，隨著窗外吹來的冷風輕輕搖動，身體也因此不自覺的側身卷縮。
清秀如玉的臉頰，翹挺的瓊鼻，原本紅潤的香唇此刻略微有些蒼白，瀟煥靜立在榻邊，注視著與平時並無二至的容顏，卻沒有輕易驚動林淺。
半響，林淺似是感覺到了一般，卷翹的睫毛微微顫動，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當她看到瀟煥站於一邊時，先是一愣，隨後像是發現寶藏一般坐起身來，急聲問道：“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剛回來。”瀟煥直到聽見林淺問話，才放心的坐到一邊，淡淡的開口問道：“睡覺怎麽不關窗子。”
瀟煥從一進房門就覺的奇怪，向來怕冷的林淺不僅沒有關窗子，甚至連炭火都沒有點，而且，以往林淺在白日裏是很少睡覺的，尤其是自己出去之後，她更是不可能如此安睡的，可今日，她卻睡的格外沉。
林淺看看瀟煥若有所思看向自己的樣子，又看看自己竟睡在榻上，覺的有些奇怪，輕聲疑惑道：“我怎麽會睡著的……”
瀟煥一聽這話，立刻抬起頭看向林淺，神色嚴肅的問道：“我離開之後發生了什麽事。”
林淺見瀟煥問的很認真，便仔細想了想回道：“也沒什麽特別的事……墨歌和下人們帶了一些商販送的酒回來，我就讓下人們分了，之後和墨歌上了樓，你讓我轉交的那本書我也給他了，他在看……可是……我是什麽時候回來睡覺的……怎麽想不起來了……”
林淺自己說完也覺的很奇怪，早上才剛剛發生過的事，怎麽會這麽快就不記得呢……她看看瀟煥說道：“你說……我是不是失憶了？”
瀟煥看著林淺自己也莫名其妙的樣子，眉頭再次皺了起來。
他在離開的這段時間裏，沒有感受到結界有過什麽波動，回來也沒有在思雲閣內發現絲毫危險的氣息，可林淺現在的說辭又偏偏證明了確實有反常的事出現過……那麽，出現的究竟會是什麽呢……
“算了，可能是我太累了才睡著的。”林淺無所謂的笑了笑，問道：“你查的怎麽樣了？和晚憶有沒有關係？”
瀟煥搖搖頭，站起身，收起了環繞思雲閣的結界，說道：“晚憶並不知情。”
“他不知情？他可是彥國的國師啊！”林淺聽到瀟煥的話很是疑惑，她雖然不希望晚憶和瀟煥再出什麽仇怨，但若說是晚憶不知情，她是萬萬不會信的。
見瀟煥沒說話，林淺頓了頓，又開口道：“就連擁有預知之力的國師都不知情，那……會不會是你看錯了？”
瀟煥斜眼看看林淺，依舊沒有開口的意思。若是林淺沒有異常，也許瀟煥會信了晚憶所說的，懷疑是自己感覺錯了，但現在，他不僅沒有放鬆警惕，反而更加謹慎了。
他心知這個莫名出現人絕不簡單，既可以瞞過晚憶觀星，又可以輕易穿過自己的結界，還讓林淺忘記了一切，如此說來這人勢必會是個強敵，但他的目的又會是什麽呢……
瀟煥眯著眼睛，不斷思慮著有可能接近他，甚至想要除掉他的人，麵目陰沉。
林淺將此刻瀟煥的每個細微神情都看在眼裏，這麽嚴肅又謹慎的樣子還是她第一次見到，心裏不禁也有了一絲擔憂，也許瀟煥真的發現了什麽，隻是別人都沒有發現而已……
林淺皺皺眉，卻怎麽也想不出來被自己忘記的是什麽事……她覺的那些被忘掉的事應該會很重要……
兩人沉默許久，瀟煥一直想不出有什麽值得懷疑的人，便準備去找墨歌聊聊，畢竟墨歌是妖王之子，有著超於常人的洞察力，說不定在這個時候可以幫上他的忙，或者幫助他發現什麽。
林淺看出瀟煥要出去的意圖，連忙下地抓住了瀟煥的衣袖，咬咬下唇說：“也許你說的對！我應該不是自己想睡的，說不定我見到那個人了……”
瀟煥看向林淺，沒有動也沒有開口，他想過林淺是因為見到了那個人才被抹去記憶的，但他卻想著先找找墨歌，看看能不能問出些什麽，實在沒辦法再來和林淺說，或者，等夜深了他直接窺探一下林淺的記憶。
林淺見瀟煥不說話，便歎口氣，認真說道：“你有沒有什麽辦法能看到我忘記的那些東西？”
瀟煥微微皺眉，沒想到林淺竟然和他想到一起了，隨即點了點頭說：“辦法自然是有的。”
林淺湊到瀟煥麵前，一副英勇就義的模樣說：“需要我怎麽做，就直說吧。不過前提說好，你隻可以看我忘記的，別的都不許看！”
瀟煥點點頭表示同意，他對林淺的事並不好奇，所以答應的很幹脆。探取記憶並不會讓林淺有什麽感覺，所以，既然是林淺主動說讓他看的，他也就沒有猶豫，將手輕落在林淺頭頂，注入靈力仔細探尋著。
可有關於今天的記憶，除了思雲閣的下人之外，就隻有他和墨歌了，陌生人一個都沒有。若要說有什麽反常，也就隻有今日在他離去之後的那些記憶裏，莫名的出現絲絲黑霧縈繞，卻沒有畫麵，可雖然黑霧顏色淺淡，看著有些怪異，卻也沒有抵觸他的探尋，讓瀟煥有些不解。
瀟煥在準備退出探尋之時，突然看到林淺的記憶裏有很大一大片紅色，還伴隨著深深的恐懼，他雖然很少好奇，也答應林淺不看別的記憶，但此刻卻還是忍不住看了過去。
林淺坐在什麽東西裏麵，穿著奇怪的衣服，梳著怪異的發髻，瀟煥想著也許這就是林淺說過的車……
瀟煥看著畫麵轉換，在林淺的車後突然追過來了另一輛樣子差不多的車，致使林淺的車被迫急轉避讓，卻撞在了欄杆上。就在這時，一輛更大的車從對麵飛速而來，他幾乎可以感受到林淺的絕望，甚至還可以聽到林淺的尖角聲，他想幫忙，卻隻能眼睜睜的看著林淺的車撞成兩截，瞬間血流成河，火光衝天！
瀟煥眉頭緊皺，拿開自己的手，滿含深意的看著林淺，全然忘了林淺失憶那段時間在她腦海中環繞的黑色霧氣。
林淺看瀟煥眉頭緊鎖，對他此刻看向自己的目光更是覺的不解，便故意緩解氣氛的問道：“發現什麽了？我是不是被壞人利用助紂為虐了？”
瀟煥看著林淺不說話，讓林淺多少有些緊張，剛才隻是隨口一說，若是自己真的幫了壞人的忙，那她豈不是要被瀟煥恨死了，想著，她便諂媚的伸手想要撫平瀟煥的眉心。
瀟煥抓住林淺伸來的手，反剪在她身後，林淺被迫靠近瀟煥懷裏，兩人相距很近，甚至可以聽到對方清淺的呼吸，林淺雖然疑惑瀟煥的舉動，但這個距離卻讓她不敢多說話。
“當時，是不是很害怕。”瀟煥的聲音很低沉，他自己雖然經曆過很多類似這樣的事，但他是有能力抵抗的，可剛才他就那樣看著林淺無助，除了被迫承受，她什麽都做不到……
這讓他突然意識到，此刻在自己懷裏的女人太過脆弱，經不起一點折騰，她是弱者，前世今生都是……
林淺莫名其妙的看向瀟煥，卻因為離得太近，根本看不到瀟煥的眼睛，她不知道瀟煥問的是什麽，便咬咬下唇問道：“你問的……是什麽時候害怕？”
瀟煥聽林淺這樣一問，先是一怔，隨即放開林淺溫和的說：“沒什麽，我去問問墨歌，看他有沒有察覺到什麽。”
林淺對於瀟煥這樣忽冷忽熱的態度基本適應了，所以不管瀟煥是麵露凶光也好，溫和輕笑也罷，她已經沒什麽不能接受了，雖然還會覺的莫名其妙，但畢竟瀟煥一直是這樣陰晴不定的。
瀟煥出了門走向墨歌的房間。
對於剛才意外被他看到的事，瀟煥相信林淺一定是想要極力忘掉的，瀟煥還沒想到若是自己遇上那麽無助的時候，會做出何種反應……想著，不禁有些同情林淺，她是個弱者，除了有些小聰明之外，還是需要保護的，日後自己多擔待照顧她一些好了。
瀟煥走到墨歌門前，直接推門而入。
趴在桌邊懨懨不快的墨歌聽到房門的響動，抬起頭來，看到來人是瀟煥，才稍稍安下心來，隨即起身道：“徒兒見過師傅。”
墨歌低著頭，眼中的憂慮一閃而逝。
瀟煥不動聲色的環視四周，看看桌上攤開的書，又看看低頭而立的墨歌，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自顧自的坐到了桌邊的圓椅上，頓了頓說：“說吧，今日究竟出了什麽事。”
墨歌微微抬起頭看看瀟煥似是了然的神情，又無力的垂下了頭，他不知道自己記憶中的是不是真實發生的，一時無從開口，他擔心說錯話，會給自己帶來無妄之災……
瀟煥並沒有催促，而是靜靜的看著墨歌。
半響，墨歌才呢喃道：“我不敢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