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危機意識

房外的陰雲漸漸散去,大片陽光終於投射在地麵。陸夢箋放下手中的東西,一把拉開房門,將陽光放進來。

“李嬸,這些鍋我留著真有用,現在說了您可能也不懂,過兩天一定給您解釋清楚,”陸夢箋不知從何處取來一塊抹布,在光下仔細將破鍋周邊的鏽跡擦幹淨。

看著陸夢箋著迷的樣子,李嬸很是無奈,這個女子做事認真模樣也討人喜歡,但有時候卻總讓人有些看不透。

竹篾第二天一早便被送了過來,李大壯做事一向麻利,聽聞陸夢箋急需之後,便摸著黑去竹林中砍了兩株竹子,天光放亮便削了一捆竹篾出來。

李嬸麻利地將竹篾編織在一起,工藝甚是精湛,陸夢箋刻意將水倒在上麵,許久也不見水漬滲出。

按照之前的模樣,將幾隻破鍋拚接在一起,外圍用竹篾緊緊包裹住後,又在接縫處綁了幾塊樹皮,用力晃了幾下,確認無誤後才忐忑的將這個造型奇特的“蒸餾鍋”重新放在了爐頭上麵。雖然這蒸餾鍋上連冷卻池都沒有,需要手動澆注涼水,做成這幅模樣卻也已屬難得。

槐花曬了兩日,陸夢箋早已收集好準備實驗一番。李嬸看著形狀怪異的東西,不知陸夢箋葫蘆裏賣的什麽藥,鐵了心站在一旁圍觀。

陸夢箋將井水自預留的小孔加入爐中,將整個蒸餾鍋重新密閉起來,隻留一側的小管負責引導蒸汽流出。想到前兩日燒火時的尷尬,忍不住厚了臉皮請李嬸幫忙燒火,竟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火很快燃起來,燒了一會鍋內水不斷沸騰,便看到管口不斷有白色的蒸汽冒出,然而一觸到管口處陸夢箋刻意擎著的那隻碗,便凝結成水滴,緩緩匯集成注,低落到下麵承接的碗中。

看火候一到,陸夢箋顧不得燙手,打開蒸餾鍋上的小孔,抓起把槐花便塞了進去,直將一籃槐花都塞到鍋中,才迅速將孔堵住,手中舉起冷卻用的小碗,放在蒸汽出口處。

不一會便看到蒸汽源源不斷的從蒸餾鍋中冒出來,經過凝集,成注的往下落。隻是碗越來越燙,不斷有蒸汽從碗下冒出,飄入空氣中。如此一來,低落下來的水珠越來越少。

“夢箋,你這是在幹嘛,把水燒開了卻隻要這些水汽,白白浪費了這麽多柴火,”李嬸見糟蹋了這樣多的柴火,卻隻為了收集這一丁點水汽,禁不住覺得心疼,要知道那些柴都是她家男人一點點從山上砍了背回來的,如今一看反而覺得有些不值。

陸夢箋端起地上接的那碗水,仔細端量一會後,指著水麵飄著的薄薄一層油脂道,“李嬸,您用手指沾一下水麵,然後聞一下看。”

李嬸將信將疑,伸出食指在碗中劃了一下,放到鼻下,緊鎖的眉頭突然舒展開來,又有些疑惑地看著陸夢箋,“好香!好熟悉的香氣,像是……我這一時反倒想不起來了。”

輕輕將碗放到一旁,陸夢箋笑吟吟的看著李嬸,並不急著開口。

“嗬,是槐花的香氣!我倒是為何這樣熟悉,奇怪,不過是用水煮了些槐花,水中竟然會有槐花的香氣,夢箋,你是怎麽做到的,”李嬸激動的看著陸夢箋,這樣子反而比陸夢箋還要開心一般。

“其實這些不過是些再簡單不過的了,而且這隻是基本階段,等我將這香氣提純出來,可要比你現在聞到的還要香上數十倍呢!”陸夢箋低頭看著碗中的**。雖然水與油的密度不同,油水會自動分離,可將水麵上的油分離出來,比簡單得到這**要難得多。

“比這個還要香!那我真是想象不出來了,單是這水就已經比那樹上的槐花香出許多,再香還能香到哪裏?”李嬸依舊將食指放在鼻子下麵,不斷嗅著手上的香氣,“這手我今兒都不打算洗了,留著給忠兒他爹聞聞。”

陸夢箋滿眼含笑,“李嬸好不知羞,難不成還打算一輩子不洗手了不成,隻怕到時做了飯,忠兒他爹都不忍下筷子了……”

“若是這香味一輩子不散,我還真打算就這樣一直留著了。這世上,女人哪個會不愛香啊,隻不過是咱們小山村裏條件不允許,否則我還真想像城裏那些小媳婦一樣塗脂抹粉,一走路連風裏都是一股子香味,”李嬸想到在城裏見到的那些花枝招展的大小姐,不誤向往。

李嬸這般坦白反而令陸夢箋感覺有些意外,在她的印象中,古代的女人總是內斂而含蓄,而精致的妝容一般都是風塵女子的專屬,沒想到這個世界竟會如此時尚,甚至連李嬸這樣的鄉村女人都有這種意識,可見愛美之心自古有之。

這樣一來,反倒更堅定了陸夢箋當初的想法。

見夢箋沒有反應,李嬸突然湊上前來,神秘兮兮道,“夢箋,如今你可是比出來咱們石塔村時出落的更俊俏了,我見林公子每次看到你眼神都跟平常不一樣呢,你們兩個成親時間也不短了,咋一直沒動靜呢?”

陸夢箋活了二十多年自然早就明白這些男女之事,隻是被人說得如此直接,仍舊覺得臉紅心跳,又見李嬸促狹的盯著自己的肚子看,原本白皙的臉頰漲得如同紅蘋果一般,羞怯的輕輕推了李嬸一把,“李嬸,您瞎說什麽呢,我,我們……”

她同林岱莫本就是傀儡夫妻關係,自然不可能有結果,但又羞於啟齒,支支吾吾半天也說不清楚,臉上越發緋紅。

“行啦,嬸是過來人,看你那不好意思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嬸子欺負了你呢。不過你可要記住一點,男人都是喜新厭舊的,我看林公子相貌那樣好,怕你以後壓不住他,所以給你提個醒,省的以後傷心難過,”李嬸語重心長的叮囑一番,聽得陸夢箋心中一陣暖流湧出。

雖然她以後同林岱莫或許也不會有什麽結果,但有長輩這般關心,卻也令陸夢箋感動不已。

“而且聽忠兒他爹說的意思,林公子家中定不是平凡人家,這一次回家,不知會是怎樣的情形,而且一去兩日都沒有消息……夢箋,別怪嬸子多嘴,你倒不如去城中問問怎麽個情況,也好心中有數。”李嬸自是好心,但說的這一番話卻實在是欠考慮,陸夢箋聽了心中總感覺怪怪的,好似,被拋棄了一般。

“哪能呢,李嬸,您想多了,他不是那樣的人,不過您放心,就算是出了變故,有嬸子在,夢箋斷然也不會吃虧啊!”陸夢箋裝作不在意的嘻嘻哈哈,正好看見李嬸袖子上打的幾塊補丁,心裏有了主意,說道,“不過我來到村裏後,就這兩件換洗衣裳,這天氣一連陰還真不夠穿的,不如明日我們去城裏買塊布回來做件洗衣服穿罷!”

李嬸話一出口,便覺有些不妥,但聽見陸夢箋提議去城裏,心知她終歸是放心不下林公子,這才放寬了心,一口應下來。

而此時林府地牢之中,縱使時值正午,卻仍舊暗無天日,四處散發出一股刺骨的涼意。

地牢深處,一個年輕男子正怔怔地躺在潮濕的草鋪上,一動不動。腳腕上扣著一枚冷冰冰硬梆梆的鐵環,連著一條長長的鐵鏈。

而離手兩米遠處的鐵柵欄旁,擺著一隻食盒,盒中放著一碗白米,還有一碟看不出顏色的小菜。這是早上送來的飯菜,一個上午過去,仍舊原封不動的擺在原地。

忽聽見喀拉一聲,有人走了進來,腳步聲在這空曠的黑暗中不斷回響,不一會便來到柵欄旁,將早上的食盒拿到一旁,將新的飯菜擺放到旁邊。

“少爺,大少爺,”來人竭力壓低了嗓子,不斷喊著躺在不遠處的男子,而男子卻仍舊一動不動。

“少爺,我是方圓,您受苦了,”前來送飯的小廝微微有些哽咽,“不管怎樣,您好歹吃點,您這個樣子,方圓心裏看著難受。”

“咳咳,”林岱莫轉過臉來,一雙眼睛在黑暗中顯得格外明亮,然而由於兩日滴水未進,嗓子已經啞的說不出話來。看著不遠處這個曾經跟隨了他近十年的伴讀書童,心中百感交集。

“您先喝點水潤潤喉,這些飯菜都是我親手做的,您放心,我一定想辦法把您救出去!”方圓努力將水遞過去,奈何離林岱莫仍有大段距離,急得眼淚簌簌掉下來。

“老爺去了以後,少爺您就不見了,方圓聽府裏的丫頭說是夫人把您給趕了出去,我還不肯相信,可今日見夫人對您的這個樣子……少爺,方圓對不起你,若不是我執意要找到少爺,也不會令少爺再度返回林府,”方圓跪在地上,看林岱莫趴在地上顫巍巍的樣子,心頭似刀割一般。

“我已經買通了地牢的看守,今後由我來服侍少爺三餐。少爺,您要盡快好起來,我一定想辦法幫您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