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痛還在糾纏

臥龍街,京都第四大街,橫跨朱雀大街、長安大街、金桂大街三大街,直直將京都城南北一分為二,人來人往、車水馬龍、喧鬧鼎沸,毫不遜色。臥龍街和朱雀大街交匯處,搭起一座七尺左右高的擂台,擂台後方高高的木樓聳立,正中橫幅四個金色大字“比武招親”,流光溢彩,兩旁是紅色幡條,擂台後麵擺放著一排木椅,七八人已經端坐於上。擂台處人頭攢動,嘈雜聲震天。

殷瀟庭不費任何勁,輕易在人群中鎖住紅色身影,擠到她跟前,緊緊握著她的手,再也不鬆開。夏侯澤隻覺喉嚨一酸,下一刻毫不遲疑的緊緊握住她的另一隻手,完全忽略她有些哀怨的目光,淡淡道:“我們擠到前麵去!”

殷瀟庭狠瞪了他一眼,又不好說些什麽,由無影在前,兩人一左一右,費了好些勁,終擠到擂台前。她長長的舒了口氣,饒有興致的看向台上,一位俊秀的年輕青衣男子雙手負背,翩翩立於擂台正中,想是剛剛勝出,目光緩緩的尋找著比武招親的女子,一個素衣女子端坐在擂台一隅,秀美中透著一股英氣,光采照人,她輕笑:“她就是天下第一鏢局順風鏢局大當家的千金麽?”

殷瀟庭點點頭:“嗯,名喚耿月!”

殷翩旋嘴角揚起絲邪邪的笑,瞟了一眼無影:“無影,要不你去試試?!”

無影嗆了一口,猛的咳嗽起來,忙搖頭。

說話間,一個三十左右的男子躍上了擂台,兩人一番拱手禮讓,赤手空拳的交戰起來。

蘭心看得是一驚一乍的,躲在殷翩旋身後時不時瞟幾眼,殷翩旋側頭看向殷瀟庭,柔柔道:“二哥也上台試試如何?”

他探手輕掐了把她的臉頰:“你這小妖精,是不是想讓二哥被人打得渾身淤青啊!”

她甜甜一笑,頭心安理得的依著他的肩膀,惹得夏侯澤又是酸澀不已。

“讓讓,來讓讓!”一雙白皙的手不解風情的扳開倚著殷瀟庭肩膀的她,一個硬硬的腦袋硬是從兩人中間擠進去,微抬起俊美的臉左右看了看,嘿嘿道:“拜托讓讓!”

殷瀟庭悶哼一聲,將白衣男子的頭往後一推,惹得驚呼一聲。殷翩旋輕笑,回頭嫵媚的看著不滿的揉著頭的年輕男子:“公子可是要去打擂台?”

乍見嬌豔的臉,謝翎燦爛一笑:“小娘子,能否讓個道?”

殷瀟庭冷冷掃他一眼:“你若想打擂台,本公子送你上去就是!”

謝翎隻覺腳下淩空,瞬間已被殷瀟庭一把撂在擂台上,碰巧,擂台上剛被打下一個男子,眾人見他上了擂台,高聲叫好。他恨恨的瞪了殷瀟庭一眼,來不及跳下擂台,身後響起的一聲爽朗的聲音:“公子,討教了!”

謝翎深吸口氣,挺挺身子,清咳一聲,緩緩回頭看著身後的青衣男子,臉上綻開好看的笑:“公子,在下隻是不小心上了擂台而已,並不是要打擂台,公子請繼續!”

台下一陣哄笑,謝翎臉霎紅,未等青衣男子說話,折身直撲下擂台,不偏不倚整個人砸在殷瀟庭身上,呼吸纏繞在他脖頸,似有淡香,他厭惡的皺起眉,一抬手、一用勁,狠狠將謝翎甩了出去。背部冷不防撞在擂台上,謝翎痛吟一聲,氣呼呼瞪著他,喝道:“敢這樣對本公子,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

殷瀟庭眯起深沉的眼,上下掃了一眼身子骨單薄的他,輕嗤一聲:“你才是活得不耐煩了!”

“不妨兩位公子上台比一比,就知道活得不耐煩的是誰了。”夏侯澤眸帶笑意,直接點燃兩人的怒火,忽略直射向他的兩道憤怒的目光,繼續煽風道:“莫非兩位不敢?”

“比就比,本公子可不是好欺負的!別以為你們人多勢眾,本公子會怕了你們!”謝翎悶聲掃了一眼幾人,挑釁的看著殷瀟庭。

夏侯澤心裏偷著樂,能借機戲弄殷瀟庭他豈能放過,麵不改色的喚了一聲:“二公子——”

殷翩旋笑笑:“一場誤會而已,何必動武呢?”

殷瀟庭深吸口氣,重新牽上她的手,不再理那道憤憤的目光,台上已塵埃落定,一番比試下來,俊秀的年輕青衣男子鍾青彥最終勝出,與她相視淡淡一笑,默契頓生:算是挺般配的!

一旁的謝翎見自己徹底被無視,輕哼一聲,直瞪著殷瀟庭:“你若夠膽就和本公子比一比,本公子非得狠狠教訓你不可!”

未到殷瀟庭的回應,已徑直躍上擂台,朝擂台上的眾人拱手道:“各位,在下想借擂台一用,教訓一個狂妄自大、不知所謂的富家公子!不知可否?”

殷瀟庭擰眉,握著她的手緊了一緊,猜透他的想法,殷翩旋朝他輕輕搖搖頭,他輕吸口氣,溫聲道:“走吧,我們去香雲樓!”

“站住!”謝翎大喝一聲:“怕輸不敢比麽?大家快瞧瞧啊,長得人模人樣,卻膽小如鼠,怕在佳人麵前丟不起臉!可惜了那樣嬌豔的小娘子,跟了這麽一個男人。小娘子,不如跟了本公子如何?”

幾句話非常成功的引殷瀟庭頓住腳步,他可以由人置評自己,但不能對她有任何的貶低,他微點頭,給她一個放心的眼神,牽著她的手,直從一旁的階梯上了去。白衣男子瀟灑俊逸,紅衣女子翩若輕雲,乍一上擂台,齊集台下所有的目光,本欲哄散的人群頃刻又喧鬧起來。

殷瀟庭直直站在他麵前,冷聲道:“你想怎麽比?”

“赤手空拳!”

“好!”

謝翎嘴角上翹:“若你輸了如何?”

“你想如何?”

謝翎猥褻的一笑,得意看著殷翩旋:“你若輸了,你的小娘子可就歸本公子了?”

殷瀟庭冷哼一聲:“想要她?!看看你有沒有本事!”

見此情形,耿月舉步至幾人麵前,英眉一皺:“公子,你要比試,我可以借出擂台,但比試歸比試,何必要搭上這位小娘子?”

殷翩旋意味深長的看了耿月一眼,綻開燦爛的笑靨,幽幽走到謝翎麵前,柔柔的指腹輕輕劃過俊美的臉,曖昧吐出一句:“若公子輸了,那公子就歸小娘子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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擂台正中,兩個白衣男子對峙著,白衣似雪、飄逸如風……

莫名的,擂台四周漸漸安靜下去,靜下去。殷瀟庭拱手:“請!”

“得罪了!”謝翎輕哼一聲,躍身揮拳向他攻去。殷瀟庭麵無表情地看了謝翎一眼,微微一閃,躲過一拳,白色衣擺揚起一個弧形,攻向謝翎下盤。謝翎反手抵擋,並順勢一拳當胸打去,兩人赤手空拳過了十來招,謝翎早已氣喘籲籲,殷瀟庭嗤笑:“花拳繡腿!”

話音落,一腳掃過去,謝翎不支,重重的摔在擂台上,來不及反應,一拳直掄向謝翎的臉,謝翎最後的反應、唯一的反應是緊緊閉上雙眼。他一陣好笑,拳在離謝翎臉上方一尺處停下,冷聲道:“你輸了!”

他緩緩起身整整衣衫,走向笑靨嫣然的她,謝翎起身,咬牙切齒瞪著他的背影,正欲開口掩飾一下自己的尷尬,一個黑影忽地躍上擂台,朗聲道:“如此嬌媚的小娘子,本大爺也想試試!”

殷瀟庭凜然頓住腳步,慢慢轉身,看著一臉猥褻的中年男子,眼一沉:“你不夠資格!”

“莫非公子不敢比試比試?”黑衣男子獰笑,麵向擂台拱手道:“各位評評理,為何長得俊的公子就可以比試,本大爺就不可以?”

台下唏噓聲頓起,謝翎雖敗,但仍一臉正氣,冷喝一聲:“滾下去!”

“噗通”一聲,黑衣男子迅速出手,謝翎重重被摔倒在地,耿月忙上前扶起他,繃著臉:“這位大爺,比武已經結束,請回吧!”

“小娘子,本大爺特地為你而來,錯過了你的比武招親,可不想再錯過那個小娘子的了!”

鍾青彥沉聲道:“這位爺,剛剛兩位公子不過是比試拳腳,戲說而已,比試已經結束,大爺請回!”

黑衣男子哈哈一笑:“今日本大爺無論如何也要抱個美人兒回去,你選一下,是你未來的美人兒跟了本大爺,還是那位紅衣的美人兒跟了本大爺呢?”

“無論她們哪一個,你都帶不走!”

鍾青彥急速出手,直攻他下盤,擂台上又是激烈的拳腳相向,台下高聲起哄起來,殷瀟庭握著她的手,直盯著交手的兩人。鍾青彥曆經數戰,漸露出疲態,不出一會,已落於下風,耿月有些著急,回頭瞧了瞧殷翩旋,攥拳上前,想助他一臂之力。

“我去!”無影高喝一聲,迅速竄前,直插到兩人中間,凜然道:“除非我死,否則你帶不走她!”

黑衣男子眼一沉,招招狠手、拳拳致命向他攻去,無影毫不示弱,拚勁全力而戰,此刻他隻抱著一個念頭:絕不允許任何人褻瀆她。本是比武招親,如今反而成了一決生死的比鬥,台下一雙雙眼睛皆是興致勃勃。夏侯澤冷著一張臉,揮手示意他的便服侍衛上前,若無影真不敵黑衣男子,他絕不容許如此猥褻的人靠近她。

殷瀟庭眼尖,見台下夏侯澤的侍衛已趨前擂台,嘴角微揚,悠哉拉著殷翩旋坐下,見身旁的耿月幾人擔心的看著幾人,輕笑道:“不必擔心,若那黑衣男子能近前,大晉朝就要改朝換代了!”

謝翎悶哼一聲,微仰頭:“別以為你有兩下子就得意忘形,你不是那個人的對手!”

“我確實不是他的對手,不過能打敗你,本公子已經很高興了。別忘了,如今你可是我家翩旋的了!”

他戲謔的一句惹來殷翩旋倩笑不已,謝翎氣鼓鼓的別過頭去,耿月和鍾青彥相視一眼,迅速錯開目光,臉上有些不自在。

幾十招一過,無影尋得一個破綻,兩拳狠狠的打在黑衣男子的頭上,黑衣男子踉踉蹌蹌退了幾步,猛地吐出幾口血來,終於慢慢倒地。夏侯澤嘴角輕揚,示意侍衛上前。幾個侍衛躍上擂台,抬起倒地的黑衣男子疾走消失在眾人眼前,而最終的結果隻有一個字:死!

夏侯澤見圍觀的人漸漸散去,不顧鍾青彥和無影的惺惺相惜,不理殷瀟庭和謝翎的爭鋒相對,直上擂台,毫不忌諱的牽過殷翩旋的手:“本公子餓了,填填肚子去!”

殷瀟庭雙眉一擰,攔住被拽著走的殷翩旋,極度不悅的掃開他的手:“夏侯公子,請注意身份!”

夏侯澤冷冷回瞪了他一眼,悶哼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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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翎挺著腰杆進了香雲樓,瞥了一眼跟在身後的幾人,有些怏怏,不僅丟臉輸了比鬥,還被脅迫請幾人到香雲樓大快朵頤一番,想著不由狠瞪了一眼相攜走在身後的一白一紅兩人,兩人一唱一和,由不得自己拒絕,順帶請上了鍾青彥和耿月。

“客官,樓上請!”夥計笑嘻嘻的將幾人迎上二樓最大的雅間風滿閣。

幾人一一落坐,夏侯澤毫不客氣的將殷翩旋拉到身邊,殷瀟庭不滿的瞪了他一眼,吩咐夥計:“讓掌櫃的上最好的酒菜。”

見夥計痛快應了一聲退出雅間,謝翎拋了一個冷眼給殷瀟庭,清咳一聲:“你真會選地方!”

“謝謝公子盛情,不知公子如何稱呼?”

“謝翎!”

幾人逐一報上姓名,謝翎揚眉,側眼看著殷翩旋:“原來小娘子是二公子的妹妹,失禮,失禮!”

她笑意嫣然,打趣道:“謝公子的小娘子叫的可真是甜哪,令人心花怒放!”

謝翎尷尬低首,忙道:“失禮失禮!”

酒過三巡,歡聲笑語,少了些拘束,多了些坦蕩,多了些柔情。夏侯澤淡笑著看著她,水潤的紅唇一再讓他沉淪,心如碧波蕩漾、曲徑荷風:她的眸子裏有微微的一泓醉意,低眉淺酌,嬌媚中揉入一絲溫柔,是令人無法拒絕的典雅、傲慢、矜持。

席散,耿月和鍾青彥先行告退,見殷翩旋鬧著要去煙雨坊,謝翎幹咳一聲,自是清楚煙雨坊是何地方,臉色有些不自在:“你一個女子怎能去煙雨坊?”

殷瀟庭不悅的白了謝翎一眼:“怎麽?她就不能去煙雨坊嗎?隻有你可以到煙雨坊?”

“本公子才不會去煙雨坊!”

殷瀟庭嘲弄的打量著他,一手摩挲著下巴,故作深沉道:“謝公子名副其實的一個乳臭未幹的少年,稚嫩、青澀,本公子一點都不奇怪謝公子不敢去煙雨坊。”

謝翎睜大眼睛:“本公子哪裏稚嫩,哪裏青澀了?!哼,區區一個煙雨坊,本公子何懼之有?”

殷翩旋狡黠一笑:“如此說來,謝公子敢去煙雨坊了?”

謝翎悶聲道:“去就去!”

夏侯澤忍不住嘴角飛揚,明著兄妹倆拿著一個甕,這個謝翎還一頭往裏鑽,柔柔的看著她,淡淡道:“我也去!”

“夏侯公子是要折煞我們嗎?”

他笑了,笑得淡雅:“莫非,哪條大晉朝律法規定我不能去煙花之地?”

謝翎一臉興奮,附和道:“就是,一起去!”

她頓了一下,默默看著他,冷清的吐出幾個字:“你不能去!”

“你說我不能去,我就不去,如何?”夏侯澤溫情的看著她,聲音有一些寵溺,見她起身,拉住她的手:“我和你說句話!”

“要說現在就說,莫非還要私下說?”

他一臉肯定,帶著十分的堅定,抵不過他的堅持,殷瀟庭深吸口氣率先出了風滿閣,獨留兩人,她輕柔一笑:“怎麽?太子殿下怪我不讓殿下去煙雨坊?”

她的眸底帶著醉意的亮彩在他心中蕩起一圈圈漣漪,他微搖搖頭,低沉道:“本殿下隻是想驗證一件事而已!”

“殿下要驗證何事?”

烏眸釀出水般柔情,他一手猛的攬住她的腰,一手捏住她的下巴,猛地覆住她的唇,無盡的輕憐蜜愛霸道的灌入她唇齒間,如絲般纏綿亦是如此脆弱。她睜大眼睛,腦中一片空白,雙手抵住他胸膛不安的抵抗著。

在她的僵硬下,他離開令他沉陷的魔障,邪魅一笑:“原來味道確實不錯呢!”

味道?!她完全忘了他放肆的吻,蹙眉問道:“什麽味道?”

他有些無辜的聳聳肩:“酒的味道啊!莫非翩旋以為是何味道?”

她頓時慍怒,急跺腳:“夏侯澤——”

他臉帶笑容,悠然出了風滿閣,耳畔盡是她嗔怒的聲音,聽著更是讓心愈發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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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瀟庭雙手抱胸,眯眼防備的盯著深濃笑意的夏侯澤,有想撕了往上翹的薄唇的衝動,他豈會覺察不到夏侯澤的目光,肆殫、赤裸,毫不掩飾那股濃密的情意。見殷翩旋嗔怒出了香雲樓,他幾乎不用想,已明了夏侯澤做了什麽,暗哼一聲,柔柔的牽過她的手:“二哥替你記得這賬,必不輕饒他!”

她深吸口氣,不滿的瞪了一眼夏侯澤遠去的背影:“二哥要好好幫我教訓他,不過還有一個人,二哥一定要狠狠的教訓他!”

她踮起腳尖附在殷瀟庭耳邊說了一個名字,殷瀟庭使勁點頭:“二哥會讓他們嚐到厲害的!”

有了他的許諾,她心下無比的滿足,挽上他的胳膊:“我們去煙雨坊!謝公子,請!”

無影滯了一下,他自是能猜到她說的是何人,脖頸上宣占性的印記,是每一個男人都不能忽略的,太刺眼。緩緩跟上幾人的步伐,他苦笑了一下,在她出宮回瑨王府的那個深夜,他被傳到明晴院。

他說:她是本王的女人,本王可以允許你留在她身邊,但是,你絕對不能碰她,否則,本王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警告也好,威脅也罷,都讓人無法拒絕,他身上由來的帝王之家的霸氣,淋漓盡致。

在人群中,她選定了他,他走到了她麵前,那一刻,就是差距,他和她之間的差距,因為她是瑨王妃,得寵抑或是不得寵,都改變不了的事實!她是他的女人,曾經的不再重要,因為如今已是不容置喙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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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武招親?她真是鮮活得很哪!”夏侯宸冷哼一聲,殷翩旋,你膽敢跟夏侯澤出去,本王非得好好教訓你不可!

林婉淡笑:“聽說是天下第一鏢局順風鏢局的大當家的千金比武招親,料是有些意思,王妃有些興趣!”

“她對所有的事都感興趣,除了瑨王府!”

“王妃隻是有些任性而已,王爺不妨給她一些時間!”

夏侯宸冷著臉不語。

“王爺歇著吧,妾身幫王妃找找小妖去,有兩三日不見了!”她淡聲告退,攜著嫣兒離去。

他揚眉,嘴角微揚,那隻野貓是再也找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