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兔妖白雪】
月光大把大把地傾瀉而下，落在白雪的身上。
他的臉上像是裹著一層銀霜，秀眉微皺間，竟連空氣都開始凝結，仿佛在讚歎她的美，又仿佛她的容顏使得天地的呼吸都滯住了。
但是，她的臉上卻有一絲憂愁，仰望星空的時候，身影已經逐漸消散。
“白雪？我……我什麽都記不起來了……先前，好像聽到有個聲音，是……是我的娘親嗎？那她為什麽不來找我？我……我又是誰？”少年就這樣想著，但是他的腦袋卻越來越痛，痛得快要昏厥。
他已經不敢再往下想了，仰麵躺著，些許的月光已漸漸的從窗外傾灑而進，少年也終於有了倦意，沉沉睡去。
“哥哥，哥哥……”
他突然發現自己正站在一個偌大的廣場上，遠遠看見一個小女孩正在向他招手，那聲音稚嫩未脫，但是他發現那小女孩隻是在招手，卻並沒有任何動作，而且根本無法看清那小女孩的麵容。
隻聽得見叫聲卻無法看清楚樣貌，他想要跑過去，但是自己的腳卻是怎麽也不聽使喚。過了好一會兒，在那個小女孩的身後忽然出現了一個人影，伸出布滿黑色雜毛的手，將她不住的往後拉。
“哥哥，哥哥，我怕，我怕……”小女孩大聲呼喊，聲音中的驚恐卻如一塊塊巨石，砸在少年的胸口。
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他拚命的向前，卻感覺背後也有人在拉他，忽然間，他與那小女孩的距離卻越來越遙遠，隻有那聲音兀自飄蕩在空氣中。
少年眼睛都快睜裂了，隻覺胸腔中有一股難以宣泄的氣憤。
“玖玖……”
胸中的憤怒終於被噴薄而出，化作兩個他既熟悉又陌生的字。
他猛地睜開了眼睛，四周簡陋的茅草屋四壁陳舊，那四方桌依然靜靜的躺著，經久散發出的古老氣息還依然存在。
但是那小女孩呢？
“你…你醒了？你……你感覺怎麽樣了？”
聽聲音，正是白雪，少年抬起頭，隻見白雪手裏拿著一個刻滿木紋的碗，裏麵全是些翠綠色的**，似乎是剛剛為自己上完藥。
“原來這一切都隻是夢……玖玖？玖玖是誰？她叫我哥哥，我……我還有一個妹妹嗎？”少年心中思索。
白雪愣在那邊，感覺似乎自己被無視，卻是不依，大聲嚷道：“喂！喂！你有沒有聽我在講話呀？”
“玖玖，玖玖…我的頭，好痛……”少年一抬頭，看到白雪漲紅了臉，氣鼓鼓的就要發作，不由得一怔。
“怎……怎麽了？”少年撓了撓頭道。
“怎……怎麽了？”白雪俏臉微沉，瞪大了她那水靈的眼睛，道：“沒……沒事了……”
“哦……白雪……我，我是誰？你真的不認識我嗎？”少年突然道。
他的聲音像是在懇求，眼神中亦有一絲渴望。
白雪頓了頓，一絲憐憫油然而生，微微搖了搖頭：“我……我不知道……對不起……”
“哦！沒關係，沒關係……”十五晃著他的手，白雪以為他會沮喪，但沒想到少年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堅強，她也不由得放下了心中的一塊石頭。
少年訕笑道：“對了，我這是在哪？我昏迷幾天了？”
他竟然也會轉移話題，白雪怔了怔，臉上突然有著一抹笑容，那笑容猶如清水中綻開的一朵蓮花，不染任何煙塵。
她突然板起臉詳裝生氣道：“我幹嘛要告訴你，一見到你就來氣了！！”說完，她又“噗嗤”笑了出來，她的笑容卻更加的嬌媚。
少年微微一愣，口齒不清道：“我…我……我隻是…隻是……”
她突然覺得眼前的少年有趣的很，道：“隻是什麽？”
“謝……謝謝你救了我……”
“這……還差不多！嗬嗬，跟你開玩笑的啦……”白雪笑了笑，目光突然往下瞥，看到自己白皙的手背，臉色不由得變了變道：“但是你這家夥不識好歹！”
“我……我怎麽了？”
“你看……”白雪的手纖細，白淨，美麗，這雙手就連世上最好的美玉都無法比擬。但是在如此美麗的手上，卻有著一塊突兀的紅黑色瘢痕。
她已經試過了一切辦法，可依然毫無用處。
“這……這是什麽？”少年微微張了張嘴，心中不免惋惜，緊緊地盯著白雪手上那塊紅黑色的瘢痕。
那瘢痕就像是胎記一樣，在白雪白皙的手上顯得非常的突兀。
她已經將手縮了回去，說話的聲音之中幾乎有了幾分哭腔：“你……你……都……都是你……”
“對……對不起？”少年撓了撓頭，他已完全被搞混了。
“算了，算了，你一直昏迷不醒，也不能怪你……”白雪總是心軟，她根本就不會怪任何人。
白雪道：“你……難道對於以前的事就一點也不記得了？”
少年搖頭。
白雪又道：“你也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少年點頭。
白雪突然笑了笑道：“那我給你取個名字好不好？”
少年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隻是在那裏發怔，眼睛卻是仔仔細細看著白雪的眼睛，似乎要從上麵看出什麽一般。
白雪的臉紅了紅，螓首微低，輕聲道：“你……你看著我做……什麽？”
少年一怔嘿嘿地笑了起來道：“你的眼睛真漂亮……”
“眼睛？”白雪這才恍悟，她是兔妖，兔子的眼睛都是紅色的，但是少年卻說她的眼睛好看？
她還從來沒有聽人說過她的眼睛好看，此刻聽到少年如此誇她，心不由得直跳了起來，臉頰更是通紅道：“我……我是……兔妖……眼睛都是紅顏色的……”
話音未落，白雪猛地醒悟，她到忘了，眼前的這個少年是人類，人類與妖是天生的敵人，就算失去了記憶，骨子裏那種討厭妖異的本質是無法抹去的。
想到這裏，白雪紅通的臉頰瞬間布滿了蒼白。
但是白雪似乎錯了，少年卻是她所認知的人類當中的例外，隻聽得他喃喃道：“兔妖？嗬嗬，兔妖？哦，你是一隻可愛的小兔子嗎？”
“可愛？”白雪俏臉間已有一絲錯愕，她看著少年柔和且又堅強的笑容，她的心竟又不自覺地緊了起來。
少年不但不討厭她反而說她可愛，這可是白雪聽到過的世上最奢侈也是最滑稽的讚美，一個人類竟然誇她可愛？
但是白雪卻並不覺得好笑，反而覺得感激，感激少年誇她可愛，感激少年沒有討厭她，感激少年沒有令她的心血白費。
白雪的臉紅通通的，像是熟透了的蘋果，道：“你……你……我……我要不就叫你十五吧……今天……今天就是月十五……”
十五？白雪起名字難道就這麽隨便？
“啊？”少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十五”兩字聽來不免有些奇怪。
“我……我不知道叫你什麽？”白雪的臉瞬間紅到了耳根，聲音細的幾不可聞。
“哦……那就叫十五好了……嗬嗬……”少年笑著，臉上的笑容猶如一抹溫暖的陽光，已然悄悄照進了白雪的心房。
十五笑了笑，隻覺腹中空空道：“我……這裏有沒有吃的，我……我肚子好餓……”
十五？暫且就叫十五吧！
白雪聞言，搖了搖頭道：“你……你現在不能吃任何東西，也不能喝水……”
“為什麽？”十五怔住了，他疑惑的眼神像是白雪臉上的紅潤，已經竄上了她的耳根。
白雪沒有回答十五的問題，似乎有著難言之隱，她道：“你現在什麽也不要想，也盡量不要出去……先忍一忍，等三天過後才能夠進食……”
十五滿腹疑惑，但白雪卻不願意回答。
他撓了撓頭，思緒開始運轉，突然間他又像是想起了什麽道：“白雪，你認不認識一個叫‘玖玖’的人？”
十五並不是什麽都不記得了，一些刻在他骨子裏的東西，他依舊記得清清楚楚。
白雪搖頭，她怎麽可能知道？
玖玖是誰？玖玖是十五那空白的腦海中偶然間出現的一個小女孩。
“那年豐村呢，冥書呢，生靈樹呢？”十五的聲音陡然間尖銳了起來，沙啞之中又帶著強烈的怨恨。
他身上的那絲怨恨在他不斷回憶之時，又猶如泉水般湧了出來。
“十五，你……你冷靜點，你冷靜點……”白雪心中一凜，沒想到十五會在不斷的詢問之中失控，而伴隨著的是他那股不知名的力量。
白雪的叫喊，似乎有了作用，十五的麵龐不斷地抽搐，目光呆滯，像是驚恐，又像是安寧。
突然，十五的聲音淒慘地響起：“爹，娘……”
白雪聽了，心裏似乎被什麽東西揪著，隨之感覺兩隻手環繞著她那纖細的腰肢，俏臉微變，卻發現十五正自抱著她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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