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失憶】

秦雲的思緒淩亂不堪,他突然想起了幾個月來的年豐村,好像所有的一切都隻將他排除在外,又好像他一直不曾屬於這年豐村。

“對……這一切一定都是夢……”

秦雲顫抖的手死死按在胸口,因為太用力,心髒就像被什麽東西堵著似的,他的手指微微握緊,胸口的肉幾乎要被他自己給撕裂。

他此時無助的模樣,像極了蒼茫大海中的一葉扁舟,縱然有指路的明燈,都無法靠岸。

他想哭,他亦想笑,這種心情沒有人能夠形容,他眸子裏那絲本應該有的稚氣此刻卻已蕩然無存……

然而就在這時,玉佩的光芒也已完全散去。

隻傳來西皇有些驚惶的聲音:“冥書之力?這是冥書之力,你難道想同歸於盡……做夢……”

“魔道覆滅,與天同壽……”

西皇的話音未落,血色大手已然炸開,化為一片淡藍色的火焰海洋,風的呼呼聲又驟然猛烈起來,霎時間,秦雲的四周都是被火焰包圍著。

與此同時,生靈咒音的覆滅也已是降臨,攜帶著一絲那淩駕於神魔之上的冥書之力。

但那火海竟然能與覆滅的力量相抗,不相上下……

秦雲與玉佩同時飄蕩在空中,而身處淡藍色火焰中的他,幾乎可以感覺到四周的空間都開始扭曲了,他的皮膚正被鮮豔的火焰炙烤著,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萎縮,就連血液都被蒸發了。

是痛苦,是煎熬,也是折磨,秦雲就連呼喊的聲音都發不出來,好像命在頃刻,但是此刻在他腦海中呈現的並不是對死亡的恐懼,也不是對世俗的留戀與不甘。

而是回憶,那曾經的一點一滴,猶如浪潮般襲來。

記得躺在母親懷中安詳的沉睡,曾經一度忘記了煩惱憂愁,那樣的舒暢自如。

記得父親慈愛的撫摸自己的頭發,細心的解說著自己應該注意什麽,不應該這麽調皮。

記得玖玖像個小尾巴似地黏在自己身後,每每看到其他人都是十分的害羞。

記得村人互相關懷幫助,記得年豐村典時祭祀時的熱鬧,記得同伴們天真的笑容……往事的一幕幕都流淌在心頭,是溫暖,是享受,亦或是一抹揮之不去的哀傷。

曾經父親在自己煩惱時說過的最多一句話就是:不要太過悲傷,要學會向前看,那才會有希望。

但是,那曾經的父母還是自己的父母嗎?既然自己的名字叫秦雲,由秦天乾和雲冥書的姓而造就的名字,那他記憶中的親人還是他的親人嗎?

“爹……娘……”秦雲的心裏是苦澀的……

“毀天滅地……”西皇的低吼響起。

霎時間,這一片空間四周的能量開始沸騰起來,空間扭曲,又像是玻璃般碎裂,緊接著,一個又一個的黑洞出現,巨大的吸力就好像要把天地都吞噬進去。

在黑色的巨大漩渦中,竟帶著層層的閃電,不管是時間還是空間都往裏收縮,沒有什麽可以逃脫。

西皇的力量竟恐怖如斯。

神魔之力果真可以毀天滅地!

生靈咒印的湮滅再加上西皇的毀天滅地,兩股力量的疊加或者相碰,這個世界也再無法保持原有的形態。

它竟開始崩滅。

年豐村所在的世界是一個獨立的時空世界,此刻崩滅,虛空亂流仿佛跗骨之蛆,猛地從裂開的空間裂縫中湧進。

而秦雲與那玉佩幾乎正要一同被吸入虛空中去,到時候等待他的就是死亡。

西皇暗忖,想要從擁有一絲冥書之力的樹靈手中,僅用此刻的一個意念根本就不可能。所以,他唯一的辦法就是將玉佩送入虛空之中,屆時,憑著他魔神的力量定然能夠尋得玉佩,成為這片天地的主宰。

想象永遠是美好的,但現實永遠是殘酷的,接下來的一秒所發生的事,就算強如西皇也是想不明白。

……

“妄想……”

一個憤怒的女子聲音,從玉佩之中傳出,隨即,那玉佩陡然間光芒萬丈,將西皇所發的火焰盡數撲滅,同時,秦雲的身軀已被一股力量拉扯住了,靜止在空中。

可盡管如此,可憐的秦雲還是有一半進入了虛空之中,而虛空之力也是好不留情的席卷他的身軀……

虛空之力擁有切割時間空間,也擁有切割一切的力量。

身處虛空之中,秦雲發現,就連自己的思緒都被那虛空之刃切成了碎片……但他卻感覺不到任何的恐懼,也沒有任何的痛苦……

唯有他的七竅,都湧出了鮮紅的血液,以此來說明,秦雲幾乎已半隻腳踏入了鬼門關。

“該死……”玉佩之中女子的聲音再次響起。

突然間……

“轟……”

猛烈的聲音在天際響徹,排山倒海的力量也隨著巨響盡數奔騰,西皇的聲音終於發出了一聲慘叫,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他應該是落荒而逃了。

然而西皇雖然逃離,但在巨響停歇的一刻,玉佩也仿佛沙石般碎裂,緊接著,向各個方向射出,好像流星,劃過天際,不知到達何方……

秦雲已經昏厥,但尚有一息,生靈樹的樹根裹住秦雲,將他從虛空之中拉了出來。

年豐村所在的空間也是在不斷的崩潰,所以刻不容緩,必須把秦雲送走。

“我的力量已盡,樹神,孩子就交給你了,希望把他送到安全的地方,玉佩破碎,冥書已經不可能再出世了,我苦命的孩子啊……你比我更適合天逆的傳承嗎?冥書天逆?世人眼中的冥書,傳承者眼中的天逆……”

…………

一些風吹散了幾片白雲,小山穀,百花齊放。

茅草屋中已被一縷陽光照亮。

其中不時散發出一陣一陣的幽香,一張枯木的四方桌,桌上擺著一盞似乎剛剛燃盡的油燈,有幾隻飛蛾的屍體還在那油燈之上微微抖動。

“怎麽還不醒來……”

突然,一個空靈的聲音帶著些許疲憊響徹。

隨著這個聲音的響起,整個山穀都似乎變得輕巧起來,微風吹拂竟像是月光那般柔和,就連天空中飛掠的鳥雀也似乎被這般的聲音打動,它們拍動的翅膀竟也緩慢了下來。

在四方桌的另一邊,隻見一個青澀且又白色的影子仙子般隱綽,淡雅……

她身著一件白色素衣長裙,腰間係一條同樣雪白的束條,在她的後背上輕柔的長發猶如三千細絲,又像是一條傾瀉而下的瀑布,一直垂落到她纖細的腰間。

她的麵容優雅,黛眉輕皺,薄如蟬翼的紅唇輕輕抿著,她有雙又大又圓的眼睛,但是瞳孔卻呈現一種紅色,淡而不濃,純粹來說是一種粉紅,粉紅色的眼睛,帶著一絲絲的迷惑,又帶著無盡的誘惑,映襯著她那絕美的精致臉龐。

陽光溜過窗紗,像是欣賞般地逗留在她白皙的臉龐上,更增添了她幾分媚意,若是有人能夠見到,定然不會枉了此生。

白衣女子皺著眉頭,彎著腰,俏臉間閃過一絲錯愕,因為正躺在她麵前的少年能夠活下來可也真是一個奇跡。

為躺在床上的少年擦著冷汗直流的額頭,她的絲巾都已變得潤濕,而看到那少年痛苦的表情,白衣女子的心也不由得揪了起來。

“爹,娘……”

突然之間,少年的聲音響徹,他緊閉的雙眼不住跳動,他的心裏似乎很痛苦,但卻無處可泄。

“啊……”

白衣女子隻覺手中一緊,輕呼出聲,因為少年的手已經死死抓住了她。

怨恨,殺念,少年猛地睜開眼睛,他的氣勢猶如一陣風,竟鼓動了落在床前的秀簾。

這樣的氣息卻也隻有一瞬,但白衣女子卻被嚇得不輕,她的手已經本能地輕掩紅唇,臉上的神色陰晴不定,似乎在思考自己救的這個少年究竟是福是禍……

少年沒有說話,那股殺氣已是消失不見,他那猩紅的眼睛也像潮水一般又退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幅極盡病態的麵容。

“你…是…誰?……”他的聲音漸漸微弱,眼皮緩緩下垂,不等白衣女子回答,他卻又暈了過去。

“你……你放手呀……”白衣女子情急之下,便想脫手檢查少年的狀況,但是不管她如何用力,少年的手都猶如一根解不開的繩子。

“呼……”賭氣似的翹起了紅唇,伸出另一隻手,她的中指和食指相並,一股柔和的紅色光芒縈繞在她青蔥般的手指上,這是法術。

手指輕輕向前推,隻見那紅色光芒猶如一條靈蛇纏繞在少年的手臂上,但是就在紅色光芒剛要接觸少年手掌之時,那股強烈的氣息卻又在瞬間出現。

“嘩……”

流水般的聲音響起,她感到自己的法力竟又被反彈了回來,這是為何?

“這……這……?”她紅唇微張,幾乎有了一絲哭腔。

“你……你究竟是什麽人啊……”是驚恐,也是無奈。

最終,她也隻好放棄了任何掙脫手掌的方法,一手托著香腮,坐在床榻的邊緣……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她竟覺得有些累了,就這樣坐在床榻上開始打起了盹,直到最後一絲夕陽都落入了群山之中。

“咳咳咳……”少年的咳嗽聲,打破了原有的寂靜。

白衣女子聽到聲響,也便有了精神,她激動道:“你……你總算醒了……快,快放開我……”

“你……你是誰?我……我怎麽會在這裏?”少年睜開眼睛,看到俯在床邊的是一個女子,錯愕間,他想要回憶什麽,但腦子裏卻是空蕩蕩的,他竟什麽也想不起來了,“我……我怎麽什麽都不記得了,想不起來了……我,我是誰?”

他失憶了。

少年緊咬著牙,牙根幾乎都有一絲血跡,他捂著頭的時候,隻覺腦海中有某種東西在蠢蠢欲動。

他竟又暈死過去。

“你……你不要激動?……”白衣女子似乎有些擔心。

“怎麽流血了,先前包紮的時候好像沒有流多少血,身上那麽多傷口,而且每一道都有可能致命,能活下來真是一個奇跡…血怎麽流的那麽多呀!”白衣女子一邊說著一邊拿毛巾擦拭,但是擦拭的時候,血液還是沾到了她的手上。

“啊!……”

白衣女子突然驚呼起來:“我的手怎麽……怎麽開始腐蝕了,怎麽回事呀?嗚…嗚…嗚……”

被擁有腐蝕之力的血液沾染到,白衣女子的手背上正冒著一陣一陣白煙,仿佛蒸發的熱氣。

她的俏臉上已滿是怨恨,也滿是委屈。

美眸盯著躺在床上的少年,受不了被腐蝕的疼痛,她居然哭了出來……

“嗚嗚嗚……不要啊,不要啊……嗚嗚嗚……沒事的,沒事的……”白衣女子起伏著胸脯,強作鎮定,纖手揮動間,紅光乍現,她手上的血液頓時不見了,但是那被腐蝕的地方卻愣是紅黑一片,無論如何都無法抹去。

“我不要,我不要……早……早知道不救你了……”白衣少女的語氣中充滿了幽怨,她氣得直跺腳。

白衣女子貝齒緊咬著紅唇,有些憐惜地看著自己青蔥般的手,雖然對少年有著幽怨,但是她的心裏同樣也有不甘。

經過一番掙紮之後,她還是對著躺在床上的少年打出一道奇異的手訣。

紅光又現,是一股柔和的風,輕輕撫著少年的臉頰……少年悠悠轉醒,他的目光逐漸清晰,落在眼前的白衣女子身上,“好漂亮的眼睛”這是他的第一感覺。

白衣女子收起那道紅芒,撅著嘴巴道:“說吧,你叫什麽名字,怎麽會受那麽嚴重的傷,到這蒼神世界來做什麽?受這麽嚴重的傷都死不了,你是不是不死之身呀?”

她自顧自的說話,就好像在抱怨。

“我是誰?我……我不記得了……”少年捂著頭,隻覺一陣悶沉的疼痛。

“不記得,不可能吧,你應該沒有傷到頭部呀?”白衣女子疑惑地問道。她低下頭來近距離觀察少年的傷勢,但當看到對方那虛弱的表情和全身都纏滿繃帶的模樣,她的心也一下子軟了,隻覺得少年甚是可憐。

“我叫白雪,你……你先好好養傷吧!”白雪甩了甩自己被腐蝕的纖手,自顧自走了出去。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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