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私奔

燕子坪村尾的小破屋裏,畫戟坐在圈椅上,愁苦愁眉苦臉的看著麵前這個露著雪白大腿,可憐兮兮的少女,他也有些搞不明白為何非要將這塊燙手山芋帶回燕子坪,如果這事兒讓程家莊的人知道了,哪怕自己是那老漢的救命恩人,別人也要帶人來拚命。

他輕輕歎了口氣,細細打了了少女一番。

隻見她肌膚勝雪,一雙大眼睛裏仿佛藏著整片星空,明亮且動人,雖然五官並不是那麽精致,整體看上去卻擁有非凡的味道。

依稀在哪裏見過這雙眼睛,不過絕對不是在程家莊,因為那時她還蓋著大紅蓋頭,麵目根本無從得知。

蹙眉在記憶中搜索良久,卻不得其果,十年來隻踏出燕子坪大門二次的畫戟覺得自己絕沒可能認識這樣一位美人。

而此時少女正端正而坐,兩腿自然彎曲、並攏,微微往左側傾斜,雙手交叉擱在雪白大腿上,因為先前在林間匆忙奔跑,霞帔被樹枝勾破,緊接著又被畫戟將下擺完全割爛,白皙皮膚在破爛紅衣下若隱若現,不過她渾然不覺。

畫戟艱難偏過腦袋,努力不讓視線逗留在少女身上,右手大拇指與中指不由自主的摩挲著,顯的頗為緊張。

少女死死盯著他的臉,身子微微前傾,忽然間極為認真的說道:“我們私奔吧。”

畫戟正伸向茶杯的左手劇烈顫抖了一下,胸中湧出一股頗為不可思議的感覺,他甚至和少女第一次見麵。

嘴巴哆嗦了老半天,幹脆站了起來往屋外走去,這地兒不能呆了,還是交給木木擺平。

結果他剛起身,少女也站了起來,上前一步,緊緊抓住他的衣袖,再次堅定道:“我們私奔吧。”

正在這時候,木木端著盆熱水,夾著幾件樸素衣裳走了進來,見到眼前這一幕,細長柳葉眉挑成了極為可怕的弧度,不消說是怒了。

畫戟趕忙甩開少女的手以示清白,接著跳到一邊站定,表情嚴肅,表示自己絕對不是那種禽獸之人。

木木冷哼一聲,放下盆,將衣裳遞到少女手中,然後揪著他出去了。

……

……

“老頭才出去兩個月!你就惹這麽*煩!”木木表情極為憤怒

想來這樣憤怒也是應該的,燕子坪自從建村以來就沒碰上過這種情況——一個十八歲的少年去吃了一次喜酒,就把別人的媳婦拐回來了,這實在是太缺德了!

麵對木木的指責,畫戟右手微微握拳高舉以示抗議,一麵在心裏說道,好歹是入門境中期的修真者,竟然害怕一個毫無修為的悍婦,實在是有些丟人。

這個膚色頗黑的鄉土少女毫不理會他的抗議,兀自數落個不停,青山老頭兩月前有事外出,家裏要是捅了簍子她這個做‘姐姐’的就太失責了。

畫戟苦笑不止,心思一轉,幹脆將右手悄悄背在身後,體內真元流轉,食指微彈,幾團真元從指間迸出,不易察覺的落在木木身邊,呈四方之位而布,緊接著他右手捏一印。

隨著這一印捏出,落在木木身邊的微弱真元一瞬間開出了星點光芒,不過時間頗短,一閃即逝,悍少女木木根本察覺不到。

看著木木嘴巴不斷張合,卻沒有絲毫聲音傳出的樣子,畫戟心裏一樂,得意極了,一般入門境的修行者哪裏能隨手使出這種隔音禁製?

雖說這隻是個粗劣玩意,但對真元的掌控需要一定火候,或許是功法修煉錯誤的功勞,那之後他對真元的控製產生了超乎尋常的直覺與本能,這十年來在青山老頭的悉心教導下,在這方麵頗有建樹,青山老頭對於他的成長也是嘖嘖稱奇。

畫戟正玩的開心,身後傳來了開門聲,他右手捏著的印決趕忙一收,隔音禁製頓時失了效應,木木的訓斥聲又響了起來,不過見到少女從推門而出,她的聲音明顯放低了不少,估計是害怕嚇著眼前這花兒似的姑娘。

他扭頭瞄去,隻見少女已經換上了木木遞過的衣裳,烏黑青絲在腦後束成了極為普通的髻,將整張臉都露了出來,看起來頗為清秀,一件普通的素色粗布衣,卻被她穿出了別樣的風情。

“我們私奔吧。”還沒等門外二人有何反應,少女忽然開口道。

畫戟忍不住扶額長歎,從見麵到現在,少女統共就說了四句話,每句都是那五個字兒,每個字兒都令人煩惱無比。

他實在想不明白到底是怎麽招惹對方了,煩躁的一腳踢向本就破爛不堪的門檻,門檻上頓時缺了一小塊,剛踢完他就後悔了,這個吝嗇的家夥可舍不得家裏任何東西損壞。

木木白了他一眼,上前摟住少女的肩膀,流氓氣息十足的說道:“有什麽事兒,跟老….跟姐姐說!姐姐替你做主!”

少女展顏一笑,卻不搭理她,默默扒開搭在他肩膀上的手,走到畫戟麵前,一雙極好看眸子微瞪著,死死盯著他的臉,認真說道:“十年前,青竹城外山道,天策門。”

聽到這幾個關鍵詞,畫戟怔了怔,旋即眉頭微皺,詢問道:“你是那車裏的?”

少女點點頭,表情依舊認真:“我叫慕容小魚。”

畫戟下意識的想開口自我介紹,卻被少女一下噎了回去。

“我知道你是畫戟。”

……

……

月上中天,燕子坪夜晚的空氣格外清新。

畫戟好不容易甩掉嚷嚷著要私奔的慕容小魚,和毫不講道理依舊訓斥不停的悍婦木木,一個人抱著腦袋蹲在平日夜間修煉的那棵樹下苦惱無比。

根據慕容小魚的解釋,她正外出遊曆,但並不是簡單的帶著一身修為滿天下亂跑。

天策門每千年會進行一次天命遊,師門尊長會在弟子啟程前在他們身體內設下禁製,封印住全部修為,然後施大·法術請天策門祖師爺降旨,遊曆弟子接旨後所有行為必須遵循先祖降旨,五年之內履行完法旨上的所有內容便能回宗門了。

畫戟皺眉思索良久,得出一個結論,這事兒太扯了。

不僅是扯,簡直是荒天下之大謬。

奉旨幫助程家莊的小媳婦逃婚,再奉旨來到燕子坪這小地兒和一個黑壯小子私奔,這事說出去誰信啊。

總之這天策門絕對不是什麽好東西,畫戟心中暗道,自從青竹城開始,他便對天策門沒有絲毫好印象。

將雜七雜八的思緒丟到一邊,修煉的事情可不能斷。

從懷裏摸出八張寧神符,手腕微微一抖,將靈符以八門方位打在身上,用以固守靈台清明。

閉目整理了下心緒,他深深吸了口氣,催動土心決,氣海中的那團靈力漩渦忽然瘋狂運轉起來,天地靈氣如聞著腥味的鯊魚般急速湧入氣海漩渦,隨後被漩渦壓縮成密度更大的真元遊走在經脈中,四大八小十二個周天規律運轉著。

畫戟感到真元不斷充實著周身脈絡,精神一震,加快厚土決運轉,天地靈氣更加快速的湧入體內。

時間緩慢流逝,直至經脈感到些微刺痛,畫戟這才停止了運功,凝氣收訣,意歸丹田。

結果方一收功,方才還充實的仿佛要將經脈撐破的真元瞬間消失,隻殘留了極少一部分以示安慰。

他忍不住罵娘,每夜每夜都是如此,照這種速度修煉下去不知猴年馬月才能踏入煉體鏡。

入門境到底還是一個真元積累的過程,經脈初步擁有真元流轉是入門境初期,氣海中真元趨於飽滿便是中期,待全身經脈、氣海中再也無法融入絲毫天地靈氣,便已達到入門境後期了,那時候就可以衝擊煉體境了。

可幸苦修來的真元莫名消失實在是苦惱他太久了,青山老頭也是焦急無比,不過卻沒有什麽行之有效的法子。

畫戟長歎了口氣,望著遠處墨綠的山脈出神。

他每次詢問青山老頭為何不去再找個弟子的時候,得到的回答都隻是‘等你當了土心宗宗主,自然會知道’。看來老頭也有著許多秘密。

站起身,看了看已經泛起了魚肚白的天邊,想著如果再繼續修煉下去,經脈估計會承受不住,揉了揉枯坐大半宿之後有些發酸的脖子,小心收好身上靈符,拍打幹淨,寶貝似的放入懷中,便往屋裏走去了——這個財迷到可舍不得就這樣將靈符扔了,符紙朱砂最然不值錢,但青山老頭窮的叮當響,他可不敢隨意浪費。

而在盞茶功夫之前,他不知道的是,一雙極為好看的眼睛藏在青山老頭家院落的陰暗處,將他的修煉過程盡數看在眼中。

在偷看的同時,眼睛的主人右手拿著個龜殼,左手捏著數枚銅錢置入其中,口中低聲默念著什麽,八息之後,握著龜殼的手微微搖動,方搖動五下,銅錢如通靈般從殼內迸射而出,擊在布滿灰塵的泥土地上。

那人俯身細細觀察銅錢盞茶功夫,隨後掐指一算,麵露喜色,這才拾起銅錢,與龜殼一同收與懷中,嘴裏念叨著著什麽悄悄進了屋。

細心聆聽的話,可以聽出那人所說的是。

“南有人叩門,星象可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