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再踏旅程 之 三人行必有八卦焉

我承認,當初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想到了豹子,還是一隻正在成長的年輕美洲豹!危險,而又魅惑……引誘著敵人一步一步進入他的圈套,在當頭一口咬碎對方的頸脖,令敵人驚恐的杵在天堂跌入地獄的瞬間巨大落差,偏生又不讓對方死透……

如今過了這些年,我還是沒能琢磨到此人一絲的想法,也不敢深入,遂一如既往的抱臂戲謔調侃,“新堂主上任了吧?卓青雲不肯能讓血劍堂群龍無首,我當初讓青嵐執掌堂內事務,你可得多幫著她一些~”

男人厭惡的望著自己髒兮兮的雙手,不知從哪摸出一個葫蘆,倒出什麽就往手上衝,不一會兒,就連那好似萬年沒清洗過的泥手也同那白淨的臉龐一樣幹淨了,他這才滿意的收起葫蘆,將身上破爛的衣衫一扯,露出底下的潔淨玄衫,一邊垂眸整著袖口的褶皺,嘴上卻是狂傲道,“你這過了江湖名氣的血劍堂堂主倒是自覺在我麵前拿捏做派了不是?我夜封此生隻認過一個堂主,何來新舊之說?”

我不著痕跡的靠在身後的樹幹上支撐搖搖欲墜的身子,下意識的想打扇掩麵風流一笑,怎奈手中空空,再不是當年那個肆意風流的假公子了,別說手中無扇,就是諸葛亮的羽扇在此,物事人非,有些東西過去,便是再怎麽掙紮,留不住也回不去了……

我麵色忽而一正,沉聲,“既無新舊之說,血劍堂左使夜封聽令!”

男人聞言麵色忽地一下肅穆,繼而幹脆的單膝行禮,恭敬道,“屬下在。”

“速備快馬,即刻啟程前往生死崖。”

夜封沒有動作,緩緩的抬起頭,靜靜的看了過來,良久,低沉緩慢的聲音回蕩在空曠的山林中,“生死崖的青川雪蓮……為了救景王?”

被說中心事,我煩悶的轉過身,負手,“夜封,你若還念著咱們以往的情分,便跟著我去,若是你身負重任才來這九原,抽不開身我也不會說什麽,你自是去辦你的事要緊,我隻望你,不管如何,莫將此事傳到第三個人的耳朵裏,便是幫了兄弟一把。”

“……恕屬下辦不到。”

“……”我歎了口氣,“無妨,你走吧……”

下一秒,一把匕首塞進了我的掌心,我不解的轉身,望向身後不知何時起身立在我身後的夜封,就見他那張揚上挑的鳳眼望身後某處示意了一下,“身後那個毛頭小子把咱倆的話聽了個一字不漏,似乎一路跟著你來的,見著沒什麽動作我不好出手,要不要解決你自己看著辦,反正這事已經傳到了第三個人的耳朵裏,”拍了拍我僵硬的肩膀,轉過身往城樓的方向走去,還豪邁的背著我揮了揮那長手,“老子買馬去,別讓老子好找!老子一大老爺們難不成還要像以前那般,成天拉著老臉跟在你一頭發都沒長齊的丫頭屁股後麵,到處撿你回家麽?!乖乖等著!”

我被夜封說得那是臉紅脖子粗,奈何卻怎麽也沒法反駁。

那時候在狂雲山莊,陳文靜那個家夥一接任務出莊,總有那些個陳文靜的跟班看不慣我總騎在陳文靜頭上作威作福,仗著我無法學武修不出內力半路兜了米袋逮著我就打,我也很不客氣的撒了毒蟲毒粉瀉藥什麽的反敬回去,最終的結果總是帶著一身的傷躲在院子的樹叢裏上藥。

那時候夜封比我大上幾歲,是我下山遊曆的時候路過某個尋仇械鬥場麵一把毒粉救下來的家夥,回山莊的時候順便就帶了回來,正好那時候卓青雲要重組被滅得幾乎無人的血堂,他手下人見我帶回來的夜封雖然不說話,實力卻不錯,就舉薦給了卓青雲,卓青雲便將血堂的事交我打理,這便有了我手下改了名的血劍堂,以及血劍堂的紅鶯楊烈那幫兄弟。

那時候的我也不知怎地,經常就會莫名其妙的撿個家夥,有時候是受傷的貓貓狗狗,有時候是渾身是血快要斷氣的小屁孩,而最後,這幫小屁孩組成了幾乎比前代血堂還要令人聞風喪膽的殺手魔巢——血劍堂。

夜封成為了血劍堂的左使,人稱笑麵閻羅,我沒跟他出過任務,據江湖人說,他平日裏是不笑的,可見過他笑的人都死在了他的快刀之下……滾!老子天天見他招財貓似的在老子眼皮底下眯眼賊笑,還吹口哨晃蕩,也沒見老子嗝屁來著,老子再信江湖混混的話老子名字就倒過來寫!

然而,我還是要感激夜封的,不管他那張嘴巴如何毒舌,如何不讓我消停。

那時候我被那幫豬頭欺負,躲在草叢裏上藥,每每總是夜封沉默的將我從草叢裏拉出來,將我帶到他的房間裏,打熱水,清潔傷口,上藥,包紮……我曾問過他為什麽要幫我,讓他進血劍堂幹那些個殺人的勾當,讓他淌這趟渾水說不定還會毀了他的下半生,卓青雲留下他效命並非我本意,本也沒指望寡言的他會回答,結果他在紗布上打了個結實的疙瘩,不冷不熱的來了句“我喜歡你管得著麽”塞了我剩下的話,自那之後,這家夥驀地從冷酷寡言冰山轉型成了風流毒舌妖孽男,偏生那幫花癡還特吃他這套,一下子在狂雲山莊的女弟子裏掀起一陣狂潮。

我那時候汗了好久,陳文靜好白衣,夜封喜著玄衫,狂雲山莊瞬間著裝品味一改往日五彩斑斕的清新風格,莊內上下除了見著白,就隻剩下黑,是靜派的後援還是夜派的粉絲,真真是一目了然……我不知道當事人又沒有應著這些花癡過上幾招,卻越發的覺著但凡遇上回莊後的陳文靜或者夜封,欺負我的程度一日更盛一日,後來受不了才自請下山去血劍堂各個分舵,明著是視察,倒是避了不少風頭……

“唔……”膝蓋一軟,立刻有一雙手扶了上來,我以為是夜封回來了,下意識的轉過身推開那雙手,逞強道,“夜封我沒事……”

“帝君。”

我愣了愣,抬頭對上一張少年俊秀的麵龐來,不由得脫口而出,“黑月?”

少年鬆開扶著我的手,微微俯首,“是小臣。”

心頭隱隱的有些怒火竄上,語氣也不自覺的森冷,“他是在破廟裏同你換了身份,瞞著我……那你又是何時跟著我的?!”

少年並未見退縮,靜靜的立在我麵前,仍是恭敬道,“君上同小臣互換身份之後,一直命小臣暗中保護帝君。”

“……你身負河神要職,擅自離開黑水,就不怕那些雜碎再來造次?!若我上告沈……唔!”我捂著隱隱作痛的小腹,靠著身後的樹幹緩緩坐了下去,黑月一驚,趕緊來扶。

“帝君莫急,君上命謹公子暫代小臣駐守黑水,君上……擔心帝君……”

我冷冷一笑,撐著他的手再次站起,“他擔心什麽?不過是擔心他的子嗣罷了!寧雲蘇……見他鬼的寧雲蘇!”緊緊握著的拳頭幾乎都見了白,“沈景恒……就算我做錯了什麽,如今你拿了我救命的東西送給寧雲蘇做人情我也認了!我再不欠你什麽……再不欠你!!”

“帝君……君上他其實有苦衷……”

“滾!再提到他,你別想再跟著我!”讓黑月跟著去生死崖也是實屬無奈,若不讓他跟著,他回去報信,搞不好沈景恒又來橫生枝節!我不想再欠著他什麽了,這次解完他的毒,我就回漠北,陪著爹娘哥哥過完剩下的日子!身子給了他,心也給了他,孩子全都給他,我什麽都不帶走!

“小臣不會走的!”

“不想走就給我閉嘴!不許跟他暴露我的行蹤!”

“……小臣知曉。”

我冷哼一聲,“覺著難辦的話,你現在可以反悔……”推開他的攙扶,我一步一步向前走去,“今後不許再跟著我,否則……我見一次就抽一回你這龍筋龍骨!”

身後“撲通”一聲,黑月沉聲,“小臣從不做後悔之事,請帝君務必讓小臣跟著!”

黑月那廝!我睨了跪在地上的他一眼,專挑我軟肋下手麽?!誰說黑月是個愣頭青來著的?簡直就是沈景恒的翻版!頂多外表比那人純良些罷了!

“如果是怕回去不好給他交代,我現在就寫封信讓你帶回去,他必不會將怒氣發到你身上。”

“恩公!”少年忽而起身攔在我麵前,“此行凶險萬分,不可衝動行事啊!”

我不耐煩的揮手,“恩什麽公?我是女的不是男的,再說了我同你見麵也不過幾回,我沒有失憶,救沒救過你我會不知道?九原那次算不得數,別把我喊老了!”

“君上知曉恩公前往生死崖是遲早的事,小臣輩分低微,攔不住恩公,隻望恩公萬事莫任性而為!君上承不住你再次……”

“籲————”

一團黑影及時的勒緊疾馳而來的快馬打斷了黑月的話,馬匹揚蹄豎起,而後穩穩立地,粗曠的在我麵前噴著響鼻,座上之人囂張的揚起下巴,“今日尚算聽話!上馬~”聽那語氣甚是滿意。

我嘴角抽筋的看了看座上的夜封,他拍了拍自己的前方,示意我上馬,我撇了撇嘴,“老子又不是沒騎過馬……”

夜封挑眉,抱著手臂打了個響指,他身後便慢悠悠的走來一匹老態龍鍾的老馬,半搭拉的眼皮有一下沒一下的在那裏打架,“行啊,不滿意是不是?喏~馬市大晚上的不開業,我也是找著好友才討來的這一匹,正適合你這種騎術傻蛋~”

黑月想要說什麽,我攔著他沒讓,動作笨拙的翻上了那匹老馬,好在那老馬也不鬧,有一下沒一下的嚼著嘴裏的嫩草,我沒有理會夜封的嘲諷,轉頭看向黑月,“你有馬匹麽?”

黑月點點頭,撮嘴一聲口哨,不遠處的陰影便奔出一團黑影,近了才瞧得清楚那是一匹充滿力量和野性的高頭大馬。

也不見那馬減速,黑月順手拉上韁繩就稱上了馬背,穩穩的落座,繞了幾圈才將不停打著響鼻又明顯一臉不爽的駿馬騎了回來,踱到我那老馬旁邊與我並肩走著,見我饒有興趣的盯著他座下的那馬直看,不由道,“青戈性子烈,又認生得很,隻認君上一個主人,君上下了咒術才讓青戈勉強帶上小臣,帝君的坐騎惜鳳還在君上那兒養著,帝君何時回去看看?”

我臉色驀地一沉,“我沒有糾正不代表就是我妥協,我說了許多回,我不是你們君上心中的那個南帝謝臨風,更不是他即將迎娶的新娘王妃寧雲蘇!沒長腦子記住麽?!”

黑月歎氣,“恩公總是這般歪想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