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又見師兄 之 對峙變局

黑暗中,似乎有一雙眼注視了良久。

我驀地一驚,騰地一下睜眼翻身,“誰?”

“小銀子。”陰影裏,走出一個人影,自背後窗口灑下來的柔柔月光一照,那妖嬈的桃花眼微微上揚,“對麵那家夥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引出去的,這幾日,沒受什麽委屈吧?”

舒了一口氣,我攏了攏衣襟下地給他倒了杯茶,毫不客氣道,“茶是冷的,你自己用內力把它捂熱吧~”遞過去一杯順手也給自己斟了,仰頭就要喝。

豈知下一秒手中之物就消失了,再一看那人,手裏確實握了個茶杯,桌上那杯卻是動也未動,我疑惑,難不成剛才我是在做夢?遂伸手將桌上那杯冷茶拿了過來,半夜將醒,總是會口渴的,就算不渴,壓壓驚也是好的~

“冷茶傷胃。”手中冰涼的茶杯被換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他手上那暖得幾乎燙手的茶杯,我愣愣的抬頭望著他,他卻仍是那副沒心沒肺的笑,笑得我都想伸手扁他一頓,“我沒承想你這種惜命的家夥也會跳崖?真是不可思議~師父命我來尋,倒還真把你給找著了~”

“陳文靜。”我沒有喝那杯被他用內力捂熱的熱茶,全當暖爐捧在了手裏,就像小時候那樣,坐在了他身旁的椅子上,“你若是能想辦法帶爹爹他們走……或許,跟你成親也沒什麽……”良久,我恍惚呢喃,隻要拿到鳳血草,我就可以回去了,再不管這裏的紛爭,可是,卓青雲會那麽好忽悠麽?又或者,幹脆回漠北自生自滅算了,有陳文靜陪著也算不錯。

他眼神一冷,手中的茶杯應聲而碎,口氣卻是平靜而淡漠,幽幽的掃了我一眼,“他果真欺負你了。”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本以為,若是打出答應他成親的這個籌碼陳文靜會加快布置爹爹他們自朝堂隱退的動作,可誰能料想陳文靜今晚抽了哪門子的瘋會揣測出我當下的處境?我沒來由一慌,下意識的起身,“胡說什麽呢?剛才的話就當我沒講過!欺負我的人如今還能完好的出現麽?別瞎猜!”

“我在瞎猜?”陳文靜打量我好久,看得我背脊一陣發涼,又不得隨意動彈,就好似在寒冷的冬夜,孤身一人在野外被一頭狼虎視耽耽的盯了許久,耐著性子等自己精疲力盡的時候猛地一個狠撲……忽而,他犀利的目光瞬間就收了去,眼眸半垂,徑自又替自己斟了一杯茶,“罷了,就瞎猜吧。”

周身的壓力突地一鬆,我踉蹌幾步撞得身後的椅子晃了幾下,堪堪滑坐下去,下意識的撫上了隱隱作痛的右臂,忍不住沙啞的咳了幾聲。

陳文靜皺眉,下一秒兩指便不由分說的搭在了我的脈上,眉頭皺得更深了些,不滿的瞪著我,“受了傷怎麽不用藥?前段時間被對麵那個混蛋下的‘笑姻緣’也不當回事是不是?”

想當年,陳文靜是狂雲山莊裏的藥師,一身絕頂的醫術師承狂雲山莊莊主卓青雲。不知有多少個女弟子爭相裝病去“看病”,就為了看他一眼什麽的,我當時還納悶,這家夥有什麽好看的?不就一副皮相長得好了些,人又會玩?我也會玩啊,還是紈絝子弟的那種玩法,怎麽就沒人來找我?

事隔多年之後我才從小道消息知曉,當年的狂雲山莊我也不是沒有想來找我一起探討八卦的師弟們,隻可惜陳文靜他大爺的天天門神樣往我那門口一站,生生嚇走了那些試圖來找自己聊聊天吃吃飯喝喝小酒的知己,我當時那個氣啊,當麵指著他胡亂數列哪個哪個小師妹去找他看過病摸了幾下小手什麽的。

後來就留書出走,遊山玩水的遇到了神醫莫樊,再拜了師,江湖上的消息一點都沒有傳進莫樊師父的藥廬,再然後學成歸來就回到了江湖。

我回到江湖的那段日子,無意中得到消息:狂雲山莊中那位醫術武功名動天下的無情劍陳文靜,幾年前就棄醫歸隱了。

我當時差點氣暈過去,我辛苦了那麽些年,甚至死皮賴臉的去找莫樊求他教我醫術也就是為了將來能打敗他,他這家夥沒想到居然當起了縮頭烏龜?我也就是那時候開始對他疏遠了的。

雖然最後回到狂雲山莊師父說派了他來汴京搞情報,讓我回汴京配合他,知道他蹤跡在我看來也就不算歸隱,但一想到他棄醫之事我就不能釋懷!試想一個很強勁的對手在準備開打之前突然很冷淡的揮了揮手說了句,“抱歉,今日沒心情,改日再戰好了。”結果再找此人,此人便像是人間蒸發了找也找不到,我當時再見到這家夥的時候就是如此的不爽,因而冷臉到如今……

“好在我身上總是帶著藥。”就見陳文靜摸出一個小瓷瓶,輕輕的放在桌上,我撇撇嘴,看著他動手替我拆掉右臂那包紮得很是“淩亂”的髒布條,處理傷口,上藥……瓷瓶裏的藥是口服的,我就著手裏的熱茶喝下,喉間總算是舒坦了,胸口的悶疼也緩解了不少。

身心放鬆的後果是,很多話會不經大腦思考就問了出來,比如:

“當年為什麽要棄醫?”

“……”拆布條的動作一滯,複又拆了起來,“當年為何不說一聲就離開?”聲音有些啞,有些無奈。

切!到底是誰先問誰的啊?“我不爽你攔著那些來我院子裏討論興趣愛好的師弟們不行啊?”

“哐啷”一聲,我側目,望見他身邊的那盞茶杯就碎在了地上,他的麵色很是不好,看了看地上的碎瓷,抿直了薄唇繼續拆布,沉默瞬間在周圍蔓延開去,我一下子有些坐立難安,於是推了推他拆布的手示意他不用幫忙。

他動作未停,淡漠的聲音卻輕輕的飄了過來,“你當年若是同我說一聲我豈還會再做那吃力不討好的事?何苦一紙留書就失了三年音信……”

有走了三年?眼見氣氛似乎有往尷尬的方向發展,我有些局促的喝了口茶,看見他正要把藥往我手臂上塗,我伸手一阻,“行了行了,這藥我自己上就好,你還是先回去吧,我很快就回……”

“啪!”一雙手狠狠的往我兩旁的案幾一撐,我頓時就被禁錮在了陳文靜和身後椅子所圍成的狹小空間之內,唉?這什麽情況?甫一抬頭,就發現陳文靜危險的眯緊了他那雙桃花眼,聲音好似鬼魅那般嚇人,“什麽事都不同我說就算了,以為我不知道?你那點三腳貓功夫配個藥是能把瀕死之人也能醫活,可你除了這個還會什麽?包紮包成這樣也配叫做神醫莫樊的弟子?你自己上藥還不把自己給……”

我被激得像個踩了尾巴的小貓,終是回過神,憤怒的反駁,“你不就是多比我學了七八年的醫術麽?不就是得了卓青雲親傳的醫術麽?!有什麽好囂張的?看不起人?是!我是對這些事很不上手,但是這些年我一直在學!我學得怎樣還輪不到你這樣的縮頭烏龜來評頭論足!”

“你?!”

我一個貓腰矮身鑽出了他的禁錮,輕功一使就翻出了客棧的窗子,他想追,我順手自袖中摸出了包什麽藥粉就往屋裏撒去,冷哼一聲消失在了幽幽的夜色中。

“小銀……子……”

“咚”的一聲,陳文靜撐在了一旁的桌子上捂著嘴猛咳不止,終是按上了腰側,一道血痕滲著被劍氣撕裂開的衣衫,大片大片的暈染開來。

“喲~你怎麽出來了?”

我沒想到才拐了幾條街,就在一個路口遇上了倚在那裏悠閑的扇著扇子的狐狸,我停了下來,冷冷的看著他,“你沒被他引開?”

狐狸想了想,點點頭,“是啊~我是被你那個相好引開了的~那~~我為什麽又出現在了這裏呢?”

混蛋!這家夥欠抽麽?本來今夜心情就不甚良好,遇到他正好解解氣!“哦?你這家夥不會是夢遊了吧?”

狐狸徑自扇著手裏的折扇,笑意盈盈,可是那笑容的背後,卻極冷,殺意一點一滴的蔓延開去,“其實很簡單,那個男人找我出來單挑,結果不才在下險險勝了他一招,他的腰現在可還在滴著血呐~就急著跑去找你了~你果然沒辜負我的期望,把那個家夥氣得真是大快我心啊~”

我心中一驚,陳文靜受傷了?我居然一點都沒發覺?!當下立刻運氣輕功就往回掠去。

待得我從窗口翻進客棧的房間,早已人去樓空,僅餘地上幾滴刺目的鮮紅……看得我踉蹌幾步靠在身後的牆上,陳文靜這悶葫蘆,受了傷怎麽不吱聲啊?!不上藥不包紮就跑來跟我說那些個廢話?!混蛋!

當即轉身對著窗口外就吼,“陳文靜你大爺的要是敢死掉我就天天放山莊裏的旺財跑到你的墳塚上撒童子尿讓你永世都不得安寧!”

“你嚎夠了沒有?你以為我是那些個廢渣連出手的劍都控製不好力道?那一劍要不了他的命!但是……哼,給他的那兩掌就不好說了!”狐狸冷冷的站在門口瞥了我一眼,“砰”的一聲甩上他那邊的房門。

樓底下漸漸有人聲吵了起來,無非是罵誰那麽缺德半夜不睡覺擾人好夢什麽的。

我任由房門大開,愣愣的撫著受傷的右臂,盯著那開了盒蓋未來得及敷上我傷口的藥膏,呆坐到天明……

第二天,我沒有下樓用早飯,午飯也是。

等我回過神的時候,窗外的天色已經有些暗了,掙紮著試圖起身去找些吃的,卻可笑的發現四肢早已餓得發軟,這樣子要是往地上一站,肯定會很丟人的趴到地上去……算了,反正兩餐不吃和三餐不吃有什麽區別?還不如再躺上一會兒……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