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旨
最疼痛似有預兆般在她的臉頰擴散開來。
一絲腥味,在舌尖流淌。殷紅的鮮血,透過輕紗,漫漫渲染,如櫻花一般絕美綻放。那躍然盛放的花朵,美得令人心醉,美得令人窒息。同時,亦美得觸目心驚。
他的心,莫明一緊。他的手,微顫。隨後,從她雪白的頸端收回,緊緊握起。
她吃力地張開眼睛,水眸微微失神,片刻苦澀一笑;“你打我難道不覺得手疼嗎?與其殺了我不是更好?”
他驀地轉過身,眼裏閃過一抹嗜血的恨意。
“為什麽,你連死也要護住他們。為什麽……..這是為什麽……”
蘇念尾不屑的斜視他,眼裏的厭惡是那樣的明顯;“對於你這種人,說再多也是徒勞。”
“蘇念尾,為什麽你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忤逆本王,到底是為什麽?”她難道就不能乖乖的低頭求他一次嗎?那怕就那麽簡單的求他,他也會放下一切原則,放了她。可是,她不但不肯求他,竟然以死威脅。
“因為你是惡魔,若讓我向魔鬼低頭,那我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東陵修突然轉過身,冷冰的視線似要穿透她的背梁;“好,你既然口口聲聲要死,那本王偏不得你所願。本王要你活著,好好的活著。看來你那麽在乎那兩兄弟,嗯,本王會讓你看到他們反目成仇,生不如死的活著。你,好好記住今日本王的話!”
他邪魅的一笑,陰森的轉過身。隨後,抬腳離開,那殘忍的身影,決裂的腿步,就像烙印那般滾燙的烙在她的心裏。
她的心,隱約開始不安。東陵修這個惡魔,隻要是說得出口的事皆能辦到的人,他心狠手辣,為人陰險卑鄙,不知這兩個小鬼,若是落入他的手中,會是怎樣的下場?
蘇念尾在恍惚的擔憂中,突然門閣再次一黯。似有一抹身影走了進來,她內心猛的一顫,身子一縮,想要躲開。是的,此刻,她的第一直覺就是,他又回來了!不錯,無論外表她裝得有多麽的堅強與無畏,其實她的內心,怕極了那個變態,那個嗜血惡魔。
“念姐姐……別怕………..是我,阿香!”小心翼翼走來的阿香,手提銀燈,一步步的朝蘇念尾靠近。
發現來人是一臉善意的阿香以後,蘇念尾這才鬆了口氣,連忙抬起手示意阿香扶她。
“阿香……有沒煮熟的雞蛋?”起身,她癱軟無力的問道。剛剛和那惡魔交談,似乎已經抽走了她全身所有力氣。現在的她,就像遊魂一樣,一點精神也沒有。
望著輕紗上的血絲,以及那抹遮麵的輕紗,此刻正不同尋常的凸了出來,阿香眼眶頓時一紅,淚水含在眸子裏打轉。
“念姐姐,王爺每次都這樣,動不動就打你。現在你有皇上做主了,讓皇上替你做主吧!這樣下去,王爺遲早會打死你的——嗚嗚——”說著,阿香就抱著蘇念尾哭起來了。以前在禹王府的時候,常見蘇念尾被欺負,想不到到了皇宮,禹王還這麽肆無忌憚的打她。
蘇念尾看著痛哭流涕的阿香,眼裏閃過一絲無奈;“沒用的。現在整個東秦國,沒人是他的對手。記住,我們唯一能靠的,就是自己。”
“可是…….嗚嗚………..念姐姐,你就打算這麽算了嗎?你在王府受了那麽多委屈,難道以後還要繼續承受嗎?”
蘇念尾撫著阿香的頭,一邊用手帕將她和汗水混在一起的眼淚擦掉;“不會,這種日子不會太久了。對了阿香,剛剛他沒傷著你吧?”
“沒……沒……沒有!”
“讓我看看……..你的手……….”蘇念尾一邊說,一邊撩開阿香的衣袖,仔細察看起來。
“念姐姐真的沒事,比起你的傷不算什麽。”
“都腫得這麽大,還說不算什麽。快,去用藥敷敷。”
“念姐姐,你說禹王現在就這麽一手遮天,我們要到何時才能解脫啊。”越說越傷心的阿香,索性將頭埋在蘇念尾的懷裏,滿臉的哀愁。
“放心,他並不是不敗的神話,總有一天,他會輸的,而且會輸得很慘。”
說這幾句話時,她水眸裏所迸射的寒光,是那樣的淩厲與肯定。是的,東陵修的狼子野心,總有一天會將他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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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和九年九月初八。
眼晃,十天過去。這十天裏,秋水坊雖無什麽大病小災,但蘇念尾卻一直在惶恐與不安之中渡過。
因為,她擔心東陵修說的那些話,會馬上應驗。
不錯,東陵褚天和東陵雪寒是那麽要好的兩兄弟,如果真受了東陵修的挑撥離間,那該是多麽的不幸啊。本來皇帝年幼,主政治國不得人心。如果連最後的親兄弟,也與他背道而馳,那他該活得多痛苦啊。
想著想著,蘇念尾再次不由自主的歎了口氣。
還好,這幾日宮中,並沒有傳出兩小鬼不和的消息。
“念姐姐,你又坐著發呆了。為什麽你每天都會發呆,你是不是有很多不開心的事啊?”
望著近來傷好了許多,心情亦好了許多的阿香,捧著自己的盆栽走來走去,蘇念尾有無奈笑的盯著她道;“會發呆的人是比較傻的人,不會發呆的人很聰明。所以,有時候我也想像你那樣開開心心無憂無慮,可是總有那麽多事會勾走我的心神,讓我不發呆都難啊。”
“那念姐姐,這次又是什麽事讓你心神不寧呢?是禹王嗎?”阿香還記得,至從上次禹王來過之後,念姐姐就再也沒有露出過歡笑了。每日都心事重重,愁眉苦臉。
“沒有,我隻是想知道,進來宮中出過什麽大事沒?”沒辦法,無法從別處得到消息。蘇念尾也隻能從阿香這裏去探尋了。畢竟,東陵褚天很久沒來過了,而東陵雪寒就更別說,上次生病一別以後。也沒來看過她,她原以為這兩小鬼都是非常粘她的人,到現在想想,其實也不過如此。
阿香望著蘇念尾認真的表情,歪著腦袋仔細想了想道;“宮中的消息……..消息……咦,我想起來了。韓王下個月要大婚了!”
“什麽?大婚?”望著水眸燦亮的阿香,蘇念尾驚得從石椅上站了起來。
“是啊,韓王下個月就要迎娶烏礓國的桑雅公主。”
“你是說真的嗎?”
阿香有些不以為然的聳聳肩,俊俏的小臉滿是無關緊要;“不知道,宮裏上上下下都在議論這事,我也隻是道聽途說,不知是真是假。再說,還有一個多月呢,其中若有變故,誰能知道!”
蘇念尾的心倏地一緊,一種複雜的滋味在心中蔓延。雪寒這小鬼就要娶親了,這是真的嗎?她不敢相信。
“阿香,你有沒有聽錯啊?他才一個十二歲的少年,怎麽就……..”
“錯,念姐姐,前兒個韓王已經滿了十三歲的壽誕,也就是說,他現在的虛歲是十四了!”
“那皇上他…….”
“他當然也和韓王相差不幾,畢竟大不了多少嘛!”
東陵雪寒如果真的娶親,那東陵褚天又是如何的光景?蘇念尾不敢想像,十四歲的孩子,在現代還才讀初中啊。怎麽到這裏,就要娶妻生子,這未免…………
“怎麽可能這麽早就娶妻啊?”她有些不能接受的望著阿香。
阿香則顯得理所當然的挺直腰肝,一臉安慰道;“那當然,皇室後裔可不比尋常百姓,皇族子嗣都得秉承繁耀族門,早日繁衍後代的使命。當然,其中也脫不了聯姻的原因。”
“你的意思,這次完全是因為聯姻?那這麽說,韓王根本就不願意?”
阿香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道;“應該是吧。聽說這次烏礓國王子回去以後,並沒有談到提親。而是禹王為了促使兩國的友好,這才命寫書信遞交烏礓國,讓其公主嫁入我們東秦聯姻,這樣便可讓兩國真正友好,成為相互扶持的友誼之邦。”
“什麽?是他?”蘇念尾水眸一揚。這個人魔鬼,究竟在做什麽?他的目的是什麽?是想讓雪寒與東秦國對抗嗎?還是,想看到他痛苦的妥協,這樣算是報複了自己?
“嗯,正是禹王提出來的。”
蘇念尾再次抬起頭,一臉憂心的問道;“那韓王到底怎麽想?皇上又怎麽想?”
“皇上那邊肯定是同意了。畢竟人家烏礓國已經答應了,如果東秦國不答應那豈不是讓烏礓國顏麵盡失?說不定到時候不但不能成為友誼之邦,反而還大打開戰。現在,如果能順利聯姻,東秦國有了烏礓國的幫助,簡直就是如虎添翼。這等好事,是哪個君主也不會拒絕。況且,拒絕後的嚴重性,可不是你我能想像的。至於那個韓王嘛.......”
“韓王到底怎麽說?”
“咦,念姐姐,你這麽關心幹嘛,該不會你是喜歡上了韓王吧?”阿香突然停止回答,一臉揶揄的朝蘇念尾問道。
蘇念尾很不耐煩的朝她腦瓜一拍,假做凶狠道;“你這腦袋到底亂想什麽?雪寒那小鬼在我眼裏是個孩子,他小我整整十歲,你說我會喜歡他嗎?隻是做為長輩的我略為擔心他而已,你怎麽就亂想了呢?”
阿香有些調皮的伸出舌頭,滿是愧色;“呃……念姐姐恕罪,是阿香多想了多想了!”
“那還不快說,韓王是怎麽想的?”
“韓王到沒說什麽,隻是最近一直把自己關在府上,早朝也不來了。任朝野誰去,也無法請動他。”
她眉心一蹙,有些茫然道;“是嗎?”
“嗯,我估計啊,韓王肯定不想娶這門親事。可是呢,這事由朝廷壓著,他肯定不能忤逆。畢竟這等聯姻大事,係關兩國的安危。隻要他稍作不同意,那麽便會引發雙方戰爭。到時,他就成了罪人。”
“阿香,想不到你的腦子越來越聰明了。”語詞沒有太多褒貶,隻是淡淡的脫口而出。現在的蘇念尾,已經心亂如麻,對於東陵雪寒娶親之事,突然得就如來人朝她迎頭一棒,打得她頓時迷了方向。
阿香沒有瞧出蘇念尾的話外之意,隻是傻傻的抓抓頭道;“宮裏嘛,姐妹們都顯來無事。沒空,我就去聽那些宮女姐姐們聊天,久而久之,自然就明白了許多。”
“阿香,你覺得皇宮裏的孩子可憐嗎?”蘇念尾依舊淡淡的問道,眼裏沒有太多的表情。
阿香則歪著頭,一臉羨慕的說道;“怎麽會可憐呢?都幸福死了。從小,他們就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從小就不用幹活,從小就萬人侍候。吃著山珍海味,穿著綾羅錦緞,帶的是金銀玉器,含的是金湯勺。多好啊,怎麽會可憐呢?”
蘇念尾聽罷,冷冷一笑;“是嗎?也許他們表麵衣著風光,可是你們卻看不到他們所在的內麵孤獨寂寞。”
“什麽意思?”
“阿香,你知道嗎?皇族子嗣是沒有朋友的,也沒有兄弟姐妹的。而且,他們連自主的權力都沒有,隻能像個沒有思想的傀儡那樣活著。”
“為什麽?”
“皇上的孩子,將來是有可能是皇位的繼承人,所以他們從小就與別人不一樣。他們喜歡的東西雖然可以輕而易舉的得到。但是,同時存在的危險也多。有些人千萬百計為了得到皇位,他們會用盡一切辦法,去傷害這些年幼天真的孩子,然而,為了保護這些孩子,在這些太子王子身邊,從小就不能有朋友,有的隻是特血冷冰的侍衛,有的隻是安份守己肅穆呆板的宮女。還有,皇上的子嗣雖多,但並沒有幾個皇子能真正的像兄弟那樣和平共處,他們甚至不惜為了皇位,相互斯殺,相互殘害。不錯,皇上的孩子從小是比別的孩子過得優越,可是他們潛在的危險,也比普通孩子多上數倍。”
“念姐姐這………”阿香聽得微愣,半晌返不過神來。
“就拿東陵雪寒這小鬼來說,為了國家而必需聯姻,娶一個自己不愛的女人。雖然他是高高在上的韓王,可是國難當頭,他連選擇的權利都沒有。你說,他是不是比一般人可憐?”
“這……”
“你現在知道他為什麽一直那麽冷酷,那麽凶了嗎?因為,從小他就要學會報保自己,隻有將自己偽裝起來,他才能在這殘忍的環境裏,存活下來。”
“念姐姐………你別說了…….”原本還羨慕不已的阿香,此刻已是淚流滿麵。不錯,對於像她這麽單純的天真的女子來說,皇室身份,確實是那樣的光鮮美妙。但她並不知道,其內在的血腥,與殘酷。就像東陵修可以為了皇位,能狠下手,謀殺自己的親侄兒一般。
“好了,我不多說了,也累了。你自己也下去想想,皇位,並不是每個人所想的那麽美好。這個世界,萬物皆相生相克。有得必有失。人,要學會知足,才能常樂……..”
景和九年九月中旬……
皇上終於向全國下旨,十月初,東秦國驍勇英武的韓王將娶烏礓國桑雅公主為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