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

閣門“吱嘎——”一聲被人推開。

兩手纏著白紗的東陵褚天驚怒的表情先是一愣,隨即看清來人之後,立即一沉。

“參見皇上!”屋內的婢奴,一見來者是當今聖上,當即嚇得渾身一顫,雙腿撲通跪地。

“皇兄,你怎麽來了。”聲音沒有太多的驚喜,隻有無盡的冷漠。

“朕來看你啊!”東陵褚天望著自己的皇弟,此刻這般狼狽,當即失笑出聲。

從東陵褚天身後竄出來的蘇念尾,也一臉巧笑;“是啊,小鬼,你怎麽包得像個木乃伊啊?”

“你……”臉色鐵青的東陵雪寒黑瞳倏地一沉,眸光撒向蘇念尾的身上;“你們是來嘲笑我的嗎?”

東陵褚天沒料到東陵雪寒會是這副神情,當即揮了揮袖,示意周圍的下人出去。隨後,他望了望與他一樣不明狀況的蘇念尾道;“三弟,我和她來看你,怎麽是來嘲笑你的?”

隻見他不屑一顧的凜了二人一眼,然後轉過身,冷聲道;“不需要你們的關心。”

“喂,小鬼,我們來看你,你用不著這樣吧?還有,就算你看我不順眼,但眼前這是個皇上啊,你不會連最基本的禮儀都不知道吧?”蘇念尾一邊說,一邊暗忖,這小子是吃錯了藥嘛?這麽凶。

他悶吭一聲,突然沉聲道;“你沒有資格在這裏對著本王大呼小叫!”

蘇念尾氣結;“你…….”

“走吧,三弟需要多休息,我們先出去,等他心情平靜了再來看他。”很少見東陵雪寒不把自己放在眼裏的東陵褚天,知道此次東陵雪寒的情緒非同一般。雖然他亦是滿頭霧水,不知究竟發生何事。但他明白,以雪寒的個性,此地不宜久留。

蘇念尾見東陵褚天都讓著他,當即也不好說什麽,隻能蹙起眉耐心說道;“小鬼,受傷心情不好我可以理解,這次就原諒你的不敬。下次,等你心情好了,我再讓你道歉。”

“滾,給我滾!”

望著他暴跳如雷的模樣,蘇念尾承認她有些心虛,有些害怕這個隻有十二歲大的少年,但是身為成年人的她,為了麵子問題還是不得不頂回去;“嘿,你你…………”

“走吧!”東陵褚天從沒見東陵雪寒如此大發雷霆,並沒有多說什麽,拉著蘇念尾就朝門外走去。

望著那二人親密相挽的姿勢,東陵雪寒更是怒不可歇,一股壓抑在內心深處的莫明之火熊熊燃燒。

“小鬼皇上,你說你那個三弟到底……..”

“砰——”

走出閣門不到三秒,屋內便傳來震天的撞擊聲。隨後,瓦瓷玉器的破碎聲,更是接踵而至。真是不堪忍受,這小鬼的脾氣也太暴戾了吧?

“笨女人走吧,三弟的脾氣就像暴風雨,來得快,去得快。我們先走,待他冷靜以後再說。”

“是嗎?”蘇念尾用眼睨了睨身後的那扇門,表示深感懷疑。

走出韓王府,蘇念尾似乎覺得外麵的天氣好了許多。就連呼吸也是如此暢然,不用那麽緊繃。

跟在她身後的東陵褚天,則緩緩追隨她的腳步,淡淡望著她嬌小玲瓏的身影一言不發,但眉眸見的溫暖笑意,似乎已將多日前的陰鬱傷痛拋到九霄雲外。

“笑什麽?”蘇念尾停下腳步,一臉不解的望著眼前這個少年,他的眉梢是那樣的好看,他的眼瞳是那樣的明光,他的紅唇是那樣的迷人,他的下巴是那樣的優雅。多美的少年啊,就如櫻花一般漂亮。

“朕在笑,你的外在是那樣的快活自在。而你的心,是不是也有不為人知的痛苦與憂愁呢?”憶起以往,睡在浴桶裏的她,還有出征時昏迷中的她,那緊將眉心蹙在一起似有無盡心事的模樣,著實讓人心痛不已。他多想要幫她撫平額前的憂思,奈何他卻進不了她的夢裏。

蘇念尾望著他認真而好看的眸子,頓時莞爾一笑;“問這幹什麽?”

“朕就是想知道。”他有些調皮的回答。

“其實每個人活在世上,都有別人看不到的愁與苦,但懂得善待自己的人就能學會化解自己的愁苦,可是不懂善待自己的人,他就會給愁苦這種東西埋下根,然後澆上水,讓它生根發芽,再變強大。最後,直到再也拔不掉了,那麽人的一切思緒也自然被痛苦煩惱所撐控了。”

“嗯,說得真好。那笨女人,你是屬於哪一種?”

“嘿嘿,我當然是屬於那種,本來想用水淹死“愁苦”最後卻無心插柳柳成蔭讓它發芽了的那種人。”

聽完蘇念尾的回答,東陵褚天劍眉一揚,露出一抹燦爛的笑容道;“看來,你真夠特別的。”

蘇念尾角嘴一揚,蒙在臉上的輕紗如被風吹得起舞的蝶兒;“那是!”

“這個給你。”

東陵褚天像變法術似的伸出一隻手來,然後將他直直展開。

蘇念尾好奇靠近;“這是什麽?”

“朕的母後留下來的。”

“項鏈?”

“送給你。”

“為什麽給我?”想起上次送她一支如意雲紋簪差點要了她的小命,這次這條好像鑲有紅寶石的項鏈她哪還敢再要?

東陵褚天淺淺一笑,眼裏有些憂傷的味道;“因為母後走了,你就是朕心中最重要的人,你戴著它,朕仿佛就感覺母後一直陪在朕的身邊。”

看著小鬼那誠摯的眼神,認真的語氣,以及那讓人不忍的拒絕神情,蘇念尾隻覺心裏揪得緊。

“拿著它吧。母後說這個頸墜有美膚駐顏之效,一般女人戴著她不但會讓皮膚變得光滑細膩,而且還可以讓老去的容貌再修複年輕。”

“是嗎?有這麽神奇?”蘇念尾不可思議的說道。不過仔細想想,皇太後那絕美的容顏是否與這條項鏈有關呢?嗯,不可能。人家是天生麗質的美,怎會與這東西有關?

“當然,笨女人你聽朕說,朕雖然不知道她到底怎麽了,說不定戴上這個可以將你的臉……”說到這裏,東陵褚天似乎想到了什麽,立即收住口,有些局促的望著蘇念尾。

“小鬼,你的心意我懂了。”接過他手中稍沉的“禮物”,她顯得一臉的輕鬆與無謂,那眯成月牙的水眸,好似天空最亮的星辰。他定定的望著她,心裏不免一陣感慨,這個笨女人,為何每個動作都那麽的吸引著他呢?她每次的微笑,仿佛就像一個充滿蠱惑的漩渦一般,讓他深深卷入其中,最後迷了方向。

不得不承認這條項鏈的漂亮與特別,這項鏈的鏈子是由上等的白金打造成鏤絲交叉的嫵媚線條,要是掛在女子白皙嬌嫩的頸上,不但顯得玲瓏嬌美,而且高貴嫻雅。

而項鏈的墜子則是一顆拇指大的紅色晶石,晶石的四周由八顆細小的珍珠包裹其中,純白色的佩飾將那顆紅得灼目的紅晶石,點綴得嬌豔欲滴,美得挪不開眼。

其實,最吸引蘇念尾的不是這條項鏈,而是那顆不知到底是寶石還是晶石的紅色圓球,雖然它不大,但握在手心卻有一種親切的踏實感,仿佛這東西,從一開始就是屬於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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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末。

天氣炎熱,溫度遲遲降不下來。

蘇念尾無處可去,隻能窩在閣裏學繡花。阿香則在一旁犯困,是不是拿著蘇念尾所繡的花樣打嗬欠。

突然,閣門被人粗魯的一腳踹開。蘇念尾手中的花針猛的刺進指甲,她驚呼一聲,卻見阿香早已嚇得跪在地上,她身如篩糠般抖得厲害。

“奴婢參見王…….王爺。”阿香顫悠的聲音,似乎要咬到舌頭。

蘇念尾將花針從指縫拔出,蹙著秀眉一臉厭惡的盯著門外之人。

他不變的玄青黑袍,像征惡魔似的黑暗。他嘴角冰冷的抿著,眼裏的耀眼寒光讓人為之窒息。

“王爺……”阿香被這冷修羅的氣勢嚇得噤若寒蟬。

“滾出去。”他從牙縫喊出這句話來,眼裏的狠戾是蘇念尾所熟悉的。

阿香顫微著起身,臉色蒼白的朝蘇念尾一望;“念姐姐你……….啊——”

話還沒說完,阿香便被東陵修拎小雞似的,一把拋之門外。隻聽“咚——”的一聲,便撞在了門框上。

阿香悶哼一聲,臉疼得青紫,眼淚在眼眶打轉,卻始終不敢流下來。

東陵修沒有一絲表情,隻是冷酷的盯著神色漸變的蘇念尾。隨後,他毫不客氣的大袖一揮,將閣門關上。

“你……..這個瘋子。”蘇念尾氣得咬牙衝了上去,這個男人對待她這般也就罷了,就連阿香也這樣殘暴。她蘇念尾,怎麽忍心見自己的朋友受到一點傷害?

望著朝自己橫衝直撞過來的嬌瘦人兒,他冷峻的臉上隻露出一抹自不量力的諷笑。隨後,他亦迎了上去,大掌一把鑷製住她細小的胳膊,然後將她朝榻上一扔。嘭——的一聲,身體與僵硬的床板親密結合在一起,全身骨頭仿佛已經散開,她驀地痛得齜牙裂嘴。可就在這時,東陵修已經欺身壓進。那厚實碩壯的身體,覆蓋在她快要裂開的軀殼,更是讓她連呼吸都困難。

“你想幹什麽?”一個月沒見這個變態,想不到見麵的方式還是這麽粗暴凶猛。她蘇念尾快要崩潰了,到底要到何時才能徹底擺脫這個惡魔的束縛。

他俊顏一凜,臉色沉深的怒視她道;“你竟敢質問本王要幹什麽?本王還到想問問你,究竟幹了什麽什麽。”

蘇念尾斂下眸,眼裏閃過一抹清冷的光,起身想要掙紮;“我能怎麽樣,你是故意想折磨我吧,何必找出這些借口。”

“是嗎,既然然是這麽認為本王,那本王就如你所意。”

語畢,他抬手扣住她的柔荑,用胸膛緊壓著她焦躁不安的身軀,臉露陰森的笑意,頭一步步朝她湊近。

蘇念尾見壯不妙,水眸一閉,緊咬牙關。這個變態又開始了,又來這一招。不,她得想辦法,想辦法阻止。

就在她故技欲施,他連忙伸手扣住她的下巴,像惡魔一般宣誓道;“你認為同一個招數,能對付本王兩次?哈哈,你放心,即使你用你的臉提醒著本王曾對你做過的事,但對於背叛過本王的人,本王依舊會讓她生不如死。”

“背叛?”蘇念尾全身一緊,頓覺背部的寒意沁透全身。

“哈哈——賤人,你以為你做的這些,就可以瞞過本王嗎?告訴你,就算本王不在你的身邊,依舊對你的一言一行了若指掌。”

她暗吸一口冷氣,水眸圓瞪;“你什麽意思?”

他眉一挑,黑孔的寒氣駭人;“什麽意思?本王讓你遷就宮中,還真以為你能幫本王辦事,可是沒有想到,你不但沒有辦妥,反而還背叛本王。三翻五次的擾了本王的好事,原來一直在暗中阻撓本王的不是別人,而是你啊!”

“我到底背叛了你什麽?”

“皇帝禦駕親征,攻打伊塞部落的東秦軍全勝而歸,這個計謀是誰出的?”

“是…….”

他幽暗的眼睛裏,散發出濃濃的邪惡之意;“放心,涼洲的軍師已死,你若把這份榮耀推到他的身上,再怎麽也是於理不合吧?”

“什麽?你?”蘇念尾啞然,這個惡魔到底做了什麽?

“不錯,是本王派人殺的。同時本王還得出一個消息,打敗伊塞出謀劃策的人並不是他,你猜那個人會是誰呢?”他語氣揶揄,但上的寒意卻讓人背脊陰涼。

“你都知道了?這麽說,伊塞的援兵也是人派去的嘍?”蘇念尾認命的埋下臉,眼裏一片清冷。其實,早該想到,伊塞突然多出那麽的兵力,而且訓練有素,是伊塞哪種小部落根本培養不出來的。那麽,隻有一個可能就是故意有人支援,想殺皇帝。當然,這個人的嫌疑,非東陵修道位莫屬。

“不錯,本王甚至還查出,就連東陵雪寒能請出四代在朝為相,深受朝野尊崇的軒轅大人辦法,也是你一手策劃出來的吧?”

蘇念尾驀地一窒,大腦一片空白。原來,這一切還是被他知道了。

望著蘇念尾空洞無光的眸子,他麵色冷峻,雙眸猶如含霜;“本王以一直以為,最大的敵人是當今的皇上,其實,自從你入宮起,本王就該提防你。”

“是嗎,現在你全了解了,想怎麽處置,就怎麽處置吧!”反正,當年折磨她的惡刑那麽多,每每想起,心中便是一疼。但現在,她也完全不陌生。

她眼裏的視死如歸,讓他又氣又惱。他氣的是,為何這個女人寧死也不肯向他妥協,惱的是,為什麽她不肯為他所用。而,寧去幫那群自不量力的黃毛娃娃。

他盡量克製內心要湧騰而出的憤怒;“蘇念尾,你很聰明,本王從前並末發現。”

她冷笑;“是嗎,那現在發現了,我不是也會從你眼前消失嗎?”

他眼神瞬間變得犀利而陰狠;“本王可以不殺你,但隻要你幫本王做一件事,本王還可以給你,你想要的東西!”

蘇念尾知道,此君能提出這麽好的條件,那麽他所需她辦到的事,並非易事;“你窺視王位已久,現在又肯出這麽優渥的條件給你,難不是讓我去幫你殺皇帝?”

本是無心的一句話,東陵修聽得卻危險的眯緊黑瞳;“果真是聰明的女人,這連你都猜到了。”

“你膽子未免也太大了。讓我殺皇上?你可真說得出口!”蘇念尾沒料到全然猜中,頓時朗聲苛責。

東陵修望著這個怒不可歇的女子,頓時內心煩燥不已。這個女人,即使麵對生死,酷刑都顯得那麽一派淡然,她總是淡漠的無視身邊的一切,麵對他時,她亦那麽清高自傲。就算是什麽樣的威脅,對於她來說,她也不會畏懼。可是,為什麽讓她殺掉那個阻撓他道路的黃口小兒,她竟會那樣的失控?難道說,他……..他們,在她的心中已經占據了一席之地?不,不,他不允許,不允許這個女人的心裏,敢有別的男人存在。

努力抑製想掐死她的衝動,冷冷的將酷寒的視線移至她被輕紗遮去的臉上;“你在心痛他嗎?”

蘇念尾從未見他那想要爆發,卻極力忍耐的陰寒模樣。瞬間,內心沒由來的漏了一拍,她躲開他的眸子,一臉不安的辯解道;“沒有。我憑什麽心疼他,我隻是為自己考慮,他是當今皇上,身邊那麽多的侍衛,我想告訴他都難。更別說,殺他!”她知道,她越表現在乎,這個變態的惡魔就越會想辦法折魔她,與其如此,她最好背道而馳。再說,讓她殺人,別說是當今皇上,就連一個普通百姓,她都下不了手。畢竟,她的腦袋是現代法律意識,殺人償命她深深牢記。

“是嗎?”他蹙緊眉,眼裏的懷疑之意是那麽的明顯。

“是的!”

“賤人,你認為這些能騙過本王嗎?你別忘了,紅煙跟在你身邊是幹嘛的。她,可不是透明之物,關於你和東陵褚天還有東陵雪寒的一舉一動,她皆不遺餘力的全然透泄給了本王。你認為,你現在所說的這些,本王會相信嗎?”

蘇念尾緊緊抿直唇,水瞳定定的望著他,眼裏盡是懊惱與不甘。不錯,她以為紅煙整日跟個沒事人一般出現在她身邊,而她卻忘了提防她是東陵修的人。現在,東陵修應該很明白她與東陵褚天,還有東陵雪寒那非同一般的關係吧?

半晌,她才在東陵修戲謔的眸光下揚起下巴;“不錯,也許我與皇上還有韓王之間過於親密,這是不假。但你讓我殺他,你認為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能殺掉兩個從小習武的健壯少年嗎?”

“這個本王已經想到,以他們對你的防範,毒藥是致命的武器。無需你動分毫,隻要以你的聰明,稍微使點手段,這個江山,就是本王的了。”

蘇念尾抬眸,與他視線相交,他瞳孔裏的狠戾與野心是那樣的一攬無遺。同時,他的惡毒與奸詐是那麽的讓她不齒。這個男人,有著一張無以倫比的冷峻容顏,亦有一顆殘酷冰冷的心。

為了皇位,對於他親兄弟的兒子他可以用盡手段的殺掉。為了皇位,他可以不眨眼睛的滅了一切阻路人。

這種人,就算你幫他辦完成了大業,也難免會全身而退。

她蘇念尾也想通了,反正活在這個沒有一點人權的古代,她沒有一絲快樂。而且,得到四顆靈珠的機會,又是那樣的渺茫。不如就此結束也好,免得這樣痛苦的活著。

望著蘇念尾眼裏的掙紮之色漸漸變得平靜,東陵修修薄的唇畔揚起一抹絕美的弧形;“怎麽?想通了?”

“想通了。”

“哼,早該如此。那麽本王就……”

“東陵修,你就下手吧!”

他黑瞳一綻,眼裏的厲光駭人;“什麽意思?”這個女人為何敢直呼他的名字,而且還說出這種話?一種不好的預感在他胸腔蔓延。他冷靜的盯著她,內心有一抹疼痛的感覺擦過。

“殺了我,給我一個痛快的結束。我,不想再做你的傀儡。還有,奉勸你一句,狼子野心,終究遭滅。”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