駐城

那雙似清水般透徹的美眸,淡淡的新奇的望著四周,有說不出的明澈。她眼裏射出的悲喜,與夾著驚疑的光芒都盡收在他敏銳的眼底。這雙眸子的主人究竟是誰?為何會給他如此熟悉的心悸感?

當她抬眸的那一刻,他與她相視而對。觸及到他冷冽而充滿探索的目光時,她那雙透明如琉璃瓶的美眸,似極力回避他的視線,倉皇逃開。

那猶如月光般清冷的瞳孔,偶一流盼,如此甜美;柔絲般的觸動他的心。弓樣的眉睫,隱掩著盈盈的雙瞳裏所有複雜心事……

這個蒙麵侍衛到底是誰?東陵修欲要深究,卻見“他”瘦弱的身影匆匆走遠。

他驀地眯起黑瞳,臉露寒意。這個人,有著一雙讓他心懷異樣的眸子。“他”為何看到他時,會兀自閃躲。又為何,不敢以真目示人?隱約間,東陵修頓感有事發生。

富麗堂皇外加大氣威嚴的禹王府內,頓時沉浸在一道凝重而充滿肅之氣的氣氛中。

廳內,一位身穿紅衫的絕美女子跪地不起,隻見她有著一張雪白的瓜子臉,秀眉彎彎,鳳目卻深含愁思驚慌之色。

“什麽?蘇念尾已隨皇上親征?”坐在渡金雕花猛虎椅上的男子劍眉一沉,深邃的黑瞳散發著危險的光芒。

跪在地麵的少女,此刻俏臉煞白,驚咬紅唇半晌才低聲說道;“是…….”

“嘭——”的一聲,東陵修手中的玉盞已碎,此刻他眼裏的孤傲與冷清仿佛能讓人陷入絕境;“紅煙,本王是怎麽吩咐你的,讓你日夜看守好她。現在,她卻從你眼皮底下溜走,你竟然現在才知。你讓本王,很失望。你,知道嗎?”他冷聲質問,那氣閑神閑的語句,似乎在告訴旁人,他沒有半點所謂。

望著如此冷靜的王爺,紅煙嚇得全身微顫,不停磕頭認罪道;“王爺,紅煙知錯了,紅煙實在沒有想到蘇姑娘也會出征,而且皇上還同意帶她隨行……..王爺,紅煙保證不敢有下次了,你饒了紅煙吧!”

聽著那令人心碎的求饒聲,一旁的炎烈俊眉微微閃過一絲不忍。

東陵修兀自起身,緩步走到紅煙的身下,然後用長滿繭子的食指勾起她細滑的下巴,視線冰冷得沒有絲溫度。就在紅煙嚇得抽泣時,他突然滑動弧形優美的薄唇;“這次,連本王也沒有想到會有如此事跡發生。那個女人,太無法無天了。所以,本王不怪你。但,你記住,下一次再有這種錯誤發生。本王會讓你知道,什麽叫玩忽職守。你,下去吧!”

“謝王爺寬恕,紅煙保證不敢有下次了。”得到東陵修的寬釋,紅煙絕美的臉上頓時如釋重負,猛的磕頭。隨後,連滾帶爬的消失在了東陵修那冷酷的眼神底下。

紅煙離去後,大廳內,一陣暴風雨前的死寂。

“王爺,現在該如何是好?”說這話的男子,一身耀眼鎧甲,他有著高挺圓潤的鼻子,薄薄的嘴唇,劍一般的眉毛越發顯得他俊美精神。尤其是他略偏的英俊的側臉,柔和的燭光更將他麵部的輪廓映照得完美的無可挑剔。不錯,他就是東陵修的頭號心腹——炎烈。

東陵修幽深且永不見底的黑瞳突然一縮,強壓心中的惱火冷然道;“炎烈,本王要你馬上前往西部夷族,告訴那群野蠻殘忍的家夥,讓他們不準屠殺女人。而且是蒙著麵紗的女子,更不能傷害。”

炎烈聽罷,神色有些猶豫,正當離去之際突然又想到了什麽;“王爺,如果那群蠻夷族類不答應該怎麽辦?”是的,與他們打交道已是數年,那群人凶殘野蠻的習性,他們還是了解不少。

東陵修大掌一拍,桌上的瓷具皆被震得“叮當”顫響;“如果不答應,那就告訴他們,本王就不發兵。”

“可是,如果讓他們不殺女人,和蒙著麵的人,這樣會給他們造成很大的顧慮。到時候,勝算也許不大。”

東陵修嘴角露出一抹諷笑;“放心,皇上出征隻帶五萬兵力,他自認為蠻族人氏不過三萬,到時候本王再加五萬兵力,以此相助。到時候,勝算隻在彈指之間。”

炎烈聽完,點了點頭,弓身退出道;“既然王爺早有安排,那末將立即前往戰場,通知爾等。”

什麽時候,王爺竟然如此在乎王妃——不,應該是在乎蘇姑娘的安危了?他不是對她懷有深仇大恨?視為畢生的敵人嗎?為何,現在竟為了她的生死,做出如此大的決定來?想到這裏,炎烈俊朗的臉上,閃過一抹迷惘之色。難道,王爺對蘇姑娘,開始動心了?

炎烈走後,東陵修倏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臉露陰寒之色,薄唇緊抿,眉宇間迸射出一抹懾人之光。

原來,那雙眸子的主人是她?哼,看來,他再次低估了這個女人的思維。

想逃離他嗎?沒門!他東陵修想要得到的東西,沒有什麽可以阻止的。

一天一夜的長途跋涉,蘇念尾累得快喘不過氣來了。若不是中途有東陵雪寒用馬載上一程,蘇念尾的腳底恐怕都已起泡。這下,她終於知道打仗的辛苦了。

接下來的這兩天,蘇念尾身體由於不堪負荷,竟然享受了總統級的待遇,在眾侍衛疑惑以及嫉妒的眸光下,坐上了禦用馬車。其實,她心裏並非樂意如此,畢竟提出隨征的是她,現在體力不支的也是她,難免覺得有些過意不去,但又實在是無可奈何。

三天兩夜,到達邊境涼洲的時候已經日落西沉。

將士們在東陵褚天的指揮下,沒有進城,而是住駐在了涼洲境外的驛站裏。

剛入邊境,蘇念尾就能感受到邊境的幹燥地氣。躺在馬車裏才幾個時辰,她就感覺臉皮都要幹得掉下來了,再加上這些天一直吃的是幹糧,她的皮膚嚴重缺少水份。

為此,雪寒那小鬼總是取笑她。說她死皮賴臉的跟了過來,現在又無法適應這裏的環境,真是沒用至極。

蘇念尾簡直被這小子氣得快要爆炸,但又隻能極力忍耐。是的,路是自己選的,她就必需承受。隻是她想不通,這兩小子從小就被別人當金寶貝一樣含在嘴裏長大,怎麽就能吃得了這苦呢?

第二天一早,守城的大將軍風無敵將軍親自在城門口迎接聖駕。

入了關口,東陵褚天將那批禦林軍另有安置,而蘇念尾則跟著另一批人被分配到了涼洲的另一個軍營。

由於涼洲城不大,而且地勢多以沙漠為主,因此這麽龐大的一批隊武入城,皆隻能露地紮營。

當然,東陵雪寒與東陵褚天兩個大人物的營地,找就有人搭好。其它的這些將士,則隻能自己動手。

蘇念尾跟在眾人身後,像個白癡似的漫無目的。同時在心底暗自鬱悶,這營地如果就此紮了下來,那麽她一介女兒之身,豈不要與一大堆男人同睡一起?想到這裏,蘇念尾頓時心驚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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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

大部分將士已經有了自己的臨時帳篷,而蘇念尾卻不知所措的躲在一處的燈塔下,望著滿天星辰,傻傻發愣。是的,她在想自己現在的命運,穿到古代的她不但沒有混得風生水起,反而落得如此田地。

“喂,笨女人,你又在那裏幹嘛!”突然,一道冰冽且不悅的聲音,將滿腦愁思中的蘇念尾驚醒。

她抬頭,定定的望著那個黑衣少年,眸如星辰,眉如利劍。

“我看星星啊,反正又沒事做。”

望著蘇念尾那一副無所事事的模樣,東陵雪寒蹙眉上前,抓起她較弱的皓腕朗聲道;“誰說沒事做?現在本王就要帶你去你的帳篷,一會還要與皇兄一同策劃明日的戰事。”

“這麽快?明天就要開戰了嗎?”蘇念尾有些愕然的望著夜空下,俊美如斯的他。

東陵雪寒認真的點點頭;“不錯,我與皇兄都講究速戰速決,早點消滅這群蠻夷之災,也早點免去心頭大患。”

“可是…….”

“沒有可是,到了,你先進去吧!”不待蘇念尾把話說完,東陵雪寒便狠狠的把她往一個灰褐色的臨時帳篷一帶,蘇念尾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小鬼,有那麽急嗎?”蘇念尾有些埋怨的吼道。

東陵雪寒沒有一絲愧疚,淡定如初道;“此事係幹天下百姓,還有皇上安危,當然急了。”

“可是這帳篷這麽小,怎麽睡啊!”一想到剛剛那些將士,都是幾十個人擠一個帳篷,而且帳篷要比這個大上好幾倍。可這小鬼,卻讓她住這麽小的,分明就是報複她,想讓她被擠死嘛。

東陵雪寒見蘇念尾一副不滿意的神情,當即雙手環胸,一臉不以為然;“如果嫌小,你可住外麵。不過晚上風大,沙子又多,小心迷了眼睛。”

“你……..”

“好了,早點睡,本王可有正事要辦,先不與你磨蹭了。”語畢,東陵雪寒便充滿嘲笑的望了蘇念尾一眼,然後闊步離開。

“你這個小鬼,整天把自己弄得像個大人一樣,你最好別忘了,我才是真正的大人哎。你怎麽可以這麽不懂禮貌,一點也不尊老愛幼!”說到這裏,蘇念尾簡直氣得快要跺腳。是的,她就是看不慣這小鬼每次都裝得酷酷的樣子,每次都一副小大人的模樣,每次都不把她放在眼裏。

走近帳篷,蘇念尾發現裏麵東西一應俱全,新的錦被,床帳,衣物,糕點膳食,皆放在了那個紅色的案幾上。東西是全了,可是裏麵一個人也沒有。蘇念尾起先以為是自己眼花,隨後又喚了兩聲;“有人嗎?”

“有人在嗎?”一分鍾過去,依舊無人回應。

蘇念尾高興得在帳蓬內又蹦又跳,虧那兩小鬼還算體貼,知道給她單獨準備一間房屋,這下可方便多了。

用過晚膳以後,蘇念尾叫人打來一些清水,住在帳蓬內不宜洗澡,她隻能用毛巾將全身擦拭了一遍。然後換上一身嶄新的男裝。這次換黑紗蒙麵,畢竟這裏住的都是群大老爺們,用白紗定會引起他們的注意力。

夏日的夜空顯得異常明亮,散著柔光的月亮像一個含羞的少女,一會兒躲進雲間,一會兒又撩開神秘的麵紗,露出甜美的嬌容,讓整個夜晚都沉浸在了夢幻般的銀灰色夢境裏。

由於第一天來適應這裏的氣候,蘇念尾躺在榻上怎麽也無法入睡。也許是無法習慣,也許是即將親臨戰場,過於激動。唉,不知道東陵褚天和東陵雪寒那兩個小鬼是不是也這樣?

終於,假寐無法成功。蘇念尾索性起身。穿好衣裳,燈上銀燈。

正當她將帳蓬的簾子拉開,豈料卻與東陵褚天碰個正著。

“是你?”蘇念尾欣喜中帶點愕然。

東陵褚天淡淡頷首,臉帶著溫暖的笑意,就連今晚的月光與他相比,也黯然失色。

“是我,今晚睡不著,本想來看看你睡了沒有。豈料發現帳內燈已熄滅,正打算離開,你竟然卻提燈出來了。”說著,他失聲淺笑,眼裏有掩不住的喜色。

蘇念尾正愁沒人說話,於是一把將東陵褚天拉進帳蓬,然後笑嘻嘻的說道;“是啊,我也睡不著。今晚,你陪我聊天吧。好像我們已經很久沒在一起聊過了,你一直忙啊!”

“你想聊什麽?”東陵褚天一臉淡然的問道。

由於帳蓬都是臨時搭建,而且內間又小,所以裏麵並無板凳桌椅之類的東西。沒有辦法,蘇念尾與東陵褚天隻能依著榻上。而此刻二人又被昏暗的燈光映照,長長的倒影映在帳上顯得格外的朦朧煽情。

兩人相視一眼,望著近在彼此的臉龐,頓時有些尷尬。

為了打破這個僵局,蘇念尾立即轉動水眸,輕聲問道;“雪寒那小鬼去哪了?他睡著了嗎?”

“三皇弟那急燥的性子可不是個閑得住的人,第一次打仗,他早就按奈不住心中的激動,現在正在點兵!”

“點兵?”蘇念尾一愕,然後眸子一揚閃過一抹不可思議;“這麽說,馬上就要開戰了?”

東陵褚天神情一暗,然後定定的點點頭道;“不錯,明日朕親自率五萬禦林軍前往那個叫“伊塞”的小部落。如果能親自拿下他們首領的頭顱,那朕就不枉此行了。”

“明天就出發啊?這麽快嗎?”在她映像中,哪個皇上不是嬌生慣養,首先到了一個地位至少要吃喝享受一翻,就算沒有吃喝享樂,但也要適應環境先嘛。可是這小鬼皇帝,昨天才達到這裏,明天就要出征,完全不顧自己那疲倦的身軀,這樣下去怎麽得了?

“不錯,今早,朕與雪寒就一直在訓練士兵,然後鼓舞他們為民為己作戰。好不容易到了傍晚,將士們的士氣才有所高漲。所以,明日趁大夥澎湃之心還末退卻,攻打伊塞那個小部落便成了最佳時機。”

“這麽說,你也要親自出戰?”在蘇念尾親裏,皇帝親征不過是在旁出謀劃策,要不就是靜觀其變,一般都不會說親自出戰殺敵什麽的。何況,東陵褚天還是一個小屁孩子.

“朕當然要去,否則此行就沒了意義。”

“啊你……不怕死嗎?”

他聽罷,微微蹙眉;“生為東秦君王,生死皆為百姓。如果此征朕不幸陣亡,那也算死得其所。”

“小鬼,明天帶我去好嗎?”蘇念尾在心底敬佩他的同時,深深也知道,也明白他決定的事是無從更改。

“你想去?”他訝然的啟了啟薄唇。

“因為我擔心你啊,所以去了看能不能幫到你!”蘇念尾很直接的說出心中所想,但卻沒有留意到東陵褚天那俊逸容顏,閃過一絲酒紅。

“明日你若能起得個大早,便可看見朕出何出兵,但你若讓朕帶你征戰,那是不可能的。”說著,東陵修倏地起身,臉背對著她,嘴角扯出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便緩步離開。

蘇念尾被他這莫明其妙的舉動弄得有些找不著東南西北,當即追了過去;“喂……你別走啊,我還有話要說呢!”這小鬼真不可愛,明明是想關心他一下,他卻如此不通情理。

“時辰不早了,你早些歇息吧。明日朕還要領軍打仗,所以得養足精神。明日之戰,事幹重大,朕萬萬輸不得。”說罷,他的身影早已走遠。

蘇念尾望著消失的背影愣了半晌,良久回不過神來。

這小子,看來不能再把他當小孩看了,簡直就比一般的大人說話還要霸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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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剛灰蒙蒙亮,蘇念尾就輾轉反側,無法入眠。

一想到兩個小鬼立馬要上戰場拚搏,無論如何她也睡不著,閉上眼就是血肉撕殺的場麵。

很快,晨曦初起,天空四周已是湛亮一片。

蘇念尾起了帳蓬,一想到東陵雪寒與東陵褚天立馬要帶兵打仗,她渾身打了個冷顫,匆匆整理好一切裝扮,快速朝軍營內部走去。

由於一路上,眾將士都看出了蘇念尾的特殊身份,此刻她能如此肆無忌憚的在軍營行走,到也沒人阻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