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征

對岸渡口,兩位少年雙手負在身後,淺步緩談,正神采奕奕的朝這邊走來。夕陽灑在們健壯挺拔的身影上,憑故增添了幾份俊逸。

蘇念尾與阿香做在湖畔憑欄上的石桌處,正端著阿香親自熬好的蓮子羹品頭論足。

“阿香,很久沒煮這些東西了,想不到手藝又精湛許多啊。還沒吃,這香味可就誘得人流口水啊!”蘇念尾淺笑著把弄手中的湯勺,一邊等待著熱氣升騰的可口食物冷去。

阿香得到了蘇念尾的誇獎,白皙的臉龐頓時霞飛雙頰;“念姐姐,這是哪的話。也隻有你肯誇阿香了。上次,蘇夢還說我做的東西拿不出手,硬是把我做的東西倒去喂了狗。”

“那是她在嫉妒你。”蘇念尾淺笑著安慰。突然餘光瞥見正含笑的阿香,臉色倏地一沉,變臉之快,似乎發現了什麽可怕生物一般。

“念姐姐…….你看……他們是?”望著負手而來的兩位俊美少年,阿香從他們那充滿霸氣的身上驀地感到一陣局促不安。

少年看上去不大,十四五歲左右,一位身穿黃色朝服,俊逸溫潤。一位黑袍如鐵,冷酷霸氣。雖然二人氣質相反,不過身上同時擁有的貴族氣質,卻讓人不敢忽略。

遁著阿香的眸光,蘇念尾很快便發現了東陵雪寒與東陵褚天的到來。頓時,她迅速起身,拉著阿香便趴在憑欄高處大聲喊道;“喂,我們在上麵,你們快上來啊!”

聽著蘇念尾的呼喚,東陵雪寒與東陵褚天先是一愕,隨即相視一笑,便心有默契的並肩上去。

“來,坐坐坐。真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剛好有東西吃。”蘇念尾不待二人反應過來,便把兩人猛的往石凳一按,然後將兩碗熱騰騰的蓮子羹遞上前去。

東陵褚天與東陵雪寒一臉詫異的盯了盯蘇念尾,然後又打量了阿香一眼,眸子裏同時閃過一抹不解這色。

“這丫頭好麵生,是誰啊?”東陵褚天沒有被桌上的美食所吸引,首先注意到了阿香。

蘇念尾眨眨眼睛一笑;“她啊?是以前在府上幫助過我的丫環,現在算得上是我好姐妹。”

“他們…….”阿香被二人看得渾身不自在,當即拉著蘇念尾輕聲問道。

蘇念尾爽朗一笑,也不賣關子,朗聲介紹道;“這個小鬼是當今天子,這個呢就是當今天下才貌雙全,德才兼備的韓王是也。”

“啊……他們就是皇上還有韓王?”阿香失聲低喃,臉色瞬間變得煞白。畢竟,這二人雖然年紀輕輕,但關於他們二人的事跡可沒少聽說。兩人皆是當今天下了得的人物,坐擁萬人莫及的位置,有著過人的智慧與才智。此時兩大風雲人物都站在她的身前,這怎叫她不感到緊張害怕?

“不錯,是個標致的丫頭!”東陵雪寒冰冽的揚起唇,臉上閃過一抹揶揄之意。

聽著東陵雪寒的讚美,方才還臉色煞白的阿香,此刻頓時滿麵通紅。那副模樣,就如烈陽西落後的火燒雲。

看到這裏,蘇念尾掩嘴一笑,輕聲說道;“哇,你這小鬼平常從不誇人的。第一次聽見你誇阿香,不如將來許給你如何?”

話畢,阿香嬌顏驀地更紅了,連忙拉住蘇念尾的手,一臉羞澀的模樣,似乎恨不得找個地縫鑽了進去。

倒是東陵褚天,聽了蘇念尾的話先是一愣,緊接著望見三皇弟那張已經青紫的冷顏,他也不好多說,隻是抿嘴淺笑。

“瘋女人,你胡說什麽?”他狠瞪著始作捅始者,然後怒聲吼道。

“怎麽了?剛剛你還在誇她,怎麽現在氣成這樣?難道你覺得阿香的身份配不上你?”蘇念尾望著小鬼生氣的模樣,頓時內心開懷不已,哼。老在她的麵前成深沉,這次抓住機會她可得好好整整。

仿佛被蘇念尾說中心事的東陵雪寒驀地朝她怒吼;“本王才不是那種人。”

“是嗎?不是那種人你就娶她嘍!”

“念姐姐……”已經羞得滿臉紅潮的阿香再次緊緊將蘇念尾的纖指握住,欲要阻止她繼續說下去。

麵對蘇念尾的挑釁,東陵雪寒冷眸橫瞪,完全末發現自己掉入她設計的圈套。

“本王現在沒空理會兒女私情,明天就要出征了,現在正是建工立業的好機會,兒女私情暫且不談。”說完,東陵雪寒大氣豪邁的揮了揮袖袍,一臉老氣橫秋。看得蘇念尾,直睛直了眼睛。

“什麽?你說什麽?”她有些聽不清楚的連問三遍。

“本王是說,明日就要與皇兄一同出征,沒空理會兒女私情。”一邊解釋的東陵雪寒,一邊在心底咒罵,這個笨女人,難道一定要他把這些事情講得那麽清楚嗎?

蘇念尾聽罷,有些不確認的指了指東陵雪寒,然後又朝東陵褚天指去;“出征?你和小鬼皇上?”

一直望著二人爭吵沒有說話的東陵褚天,突然站起身來。隻見他麵帶如沐春風的微笑,潔白幹淨的牙齒被夕陽的餘暉照得閃閃發亮;“不錯,明日朕就要禦駕親征。”

“啊?怪不得你們兩人會一同過來,我還以為你們都有空來找我玩了呢,原來是明天要出征啊!”蘇念尾大失所望的凜了二人一眼,接而不甘的說道;“這親征就是去打戰,那麽危險皇上小鬼,你確定要去?還有你,你們都是孩子能行嗎?”

望著蘇念尾那滿是質疑的眸光,東陵雪寒冷冽的朝東陵褚天一笑;“皇兄,看來這個女人也同朝中大臣一樣,瞧不起你啊!”

“我可沒有這麽說,但不過我覺得我說的是事實!”

“是嗎?那朕就要顛覆你同朝中所有大臣的觀點!”東陵褚天說到這裏的時候,眼裏綻放出異樣的堅定。

“喂?你們出征是真的嗎?”畢竟這兩小鬼才十二歲哎,怎麽就要出征?蘇念尾還是懷疑這話的可信度。

東陵雪寒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徑直起身說道;“不錯,其實本王也不想皇兄前行,可是這次出征已經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什麽意思?”

“禹王聯合眾臣,逼著皇兄出征。此次,已無退路。”說到這裏,東陵雪寒若有所思的瞼下眸子,然後緩緩在原地跺步。

蘇念尾側身,望了一眼淡定如初的東陵褚天,發現他完全跟個沒事人的盯著遠處的雲彩。頓時心跳有些激烈,神情也變得憂慮起來;“是他?東陵修逼你去的?”

“不,是朕自願出征。”他眼裏溢滿笑意,如三月的櫻花,美得令人心醉。

蘇念尾盯著他若無其事的模樣,更是心憂的勸解道;“小鬼,一定是他逼你的。聽我說,別去。東陵修詭計多端,這次你去親征,豈不正中他的下懷?你想若是你途中出現什麽意外,或是有個什麽三長兩短。那麽,在朝中論聲勢地位,皇位之爭非他莫屬了。”

“哼,不過是一個個小小部落,朕並不把他放在眼裏。”

“那如果有意外之事發生呢?”

“不必說了,朕已經在眾臣之麵下旨,難道你要讓朕收回聖旨讓眾人恥笑鄙夷嗎?告訴你,朕已是一國之君,國之重擔應當挑起。而不是一個隻懂得躲在皇宮深處,當一個讓人瞧不起的怕死懦夫。”

“你…..算了,去就去。你去,我也去。”蘇念尾見他那副大義凜然的模樣,知道無法挽回,於是狠下心來,將自己心裏的說法道了出來。

躲在旁邊的阿香本來一直保持著怕害和沉默,但聽得蘇念尾如此驚人之語,當即上前扯扯她的衣服,一臉的擔憂。

然而東陵褚天與東褚雪寒二人也是相視一眼,同時把眸光轉到蘇念尾的身上;“不可以!”異口同時,非常默契。

“為什麽?”蘇念尾蹙起眉頭,滿臉不依。她是想開了,這東陵修逼著小鬼皇帝上戰場,如果小鬼皇帝有什麽不妥,那麽皇位寶座就非他莫屬。到時候,自己不但拿不到封塵珠,反而還要當他一輩子的奴隸。與其如此,還不如同兩小鬼轟轟烈烈的上戰場去。如果戰敗了,那她蘇念尾還可以逃離東陵修的禁錮。如果勝利了,她蘇念尾便可與小鬼皇帝一同回來。反正,總比要留在這個事非頗多的秋水坊強多了。

東陵雪寒冷聲苛責;“此行打戰,凶險必然,可是不小孩子家家鬧著玩的。”

這句話從小鬼東陵雪寒的嘴裏說出來,蘇念尾怎麽聽都覺得別扭。但礙於眼前所之事的嚴重性,蘇念尾還是忍住了想要取笑的衝動。當即,板著臉道;“我知道啊,你們兩個都不怕,我怕什麽啊?”

“你是女人,就該好好在家待著,外麵的事由男人罩著!”東陵雪寒毫不猶豫的打斷她。

“誰說女子不如男,女子照樣可以上戰場指兵點戰。古有孫尚香,花木蘭。今有蘇念尾,有何不可。”

“你這個笨女人,你……”東陵雪寒被蘇念尾說得頓時氣結,隻能把眸光轉向一直末語的皇兄身上。

氣氛瞬間有些尷尬。

接收到東陵雪寒的眸光,東陵褚天溫暖的眸光中帶著一絲灼熱;“笨女人,你就按三皇弟說的照做吧。他,可是為了你好。”

東陵雪寒臉倏地一紅,連忙把眸光瞥開,裝成無關緊要的說道;“誰是為了她啊,本王隻是覺得征戰帶個女人上路,多麻煩啊!皇兄,你可別誤會。”

“嗬嗬,誰說我是麻煩啊。放心,我比你們還大,怎麽可能是你們的累贅?”

“你見過軍營之中有女人的嗎?”東陵雪寒不甘示弱的回駁。

“那我可以偽裝成男人啊!”

“路途凶險,此去凶多吉少,你為何執意要去?”東陵褚天溫暖的笑意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深究之色。

蘇念尾望了望反對的兩人,隨後露出一抹苦澀笑容;“在你們看來,行軍打仗才是最危險的,但卻不知這深宮內苑,也如沼澤之地,蛇蠍毒物遍地都是。小鬼皇上,我本來是你帶入宮中才得以安生。如果此行你去征戰,我想我的日子也許會比死好過不了多少。”

“…….”

兩位俊朗少年在聽得這翻話後,眸光驀地一緊,直直的盯著蘇念尾瞧。是的,他們現在才幡然醒悟,她的話也不無道理。如果沒有了他二人在,這個女人該如何麵對皇宮之中的大亂。

見兩人略有動容之色,蘇念尾再次乘勝追擊道;“我想,這次出征前你們肯來看我,也說明你們是因為擔心我啊。你們應該還記得上次我得罪清和郡主的事吧?她應該現在還懷恨在心,如果你們就這麽走了,她很難不派人前來對付我。與其死在個陰暗慘烈的地方,我還不如陪同你們一同打戰去。”

蘇念尾說得極其逼真,惹得兩人皆有些動搖。

“皇兄,你看這……..”東陵雪寒麵露難色。

東陵褚天沉吟一聲,幽幽的望著她執拗的雙眸;“你真的想去?”

“不錯,意誌恐怕同你現在這般堅決!”蘇念尾淺笑著示意。

他靜靜的凝視她道;“那朕允了!”

“皇兄……..”

“雪寒,你方才不是還擔心她在宮中有什麽危險嗎?現在帶上她,想必你也放心一些。”

東陵雪寒驀地臉露困窘之色,語氣泛酸的反駁道;“皇兄,明明是你提議前來看她的,我跟這笨女人可無瓜葛啊。若不是你說想在出征前看看她,本王才不會來這裏呢!”

“雪寒,怎麽換你賴皮了。要是你不提醒,朕會來嗎?”

“皇兄,這明明就是你……..”

“喂,你們兩小鬼,有完沒完啊。關心我一下會死啊?有必要這麽推辭嗎?畢竟大家也算得上朋友了。”蘇念尾一邊說,一邊狠瞪著二人。臉上露出一副沒良心的表情,實則心裏泛起一絲暖意。看來,這兩小鬼還知道心疼人。這兩個小鬼朋友,算是沒白交。

“咳咳,既然你想去,那就收拾收拾,朕明早就出城。好了,如果睡過頭,到時候別怪朕不帶你去啊!”東陵褚天俊顏有些緋紅,說完這一切,頓時闊步離開。

東陵雪寒則站在原地愣了半晌,片刻回過神來之際,卻發現皇兄已經走了好遠。驀地,他滿是懊惱的瞪了蘇念尾一眼道;“蠢女人,最好別給皇兄和我添亂。本王可跟你講清楚,不是擔心你才帶你去,而是看在你曾經幫過本王的份上才答應你!”

“知道啦!”蘇念尾又好氣又好笑的回瞪他,真不明白這小鬼幹嘛要分得這麽清楚。

“知道就好,哼!”

語畢,東陵雪寒麵色有些異常的轉身追了過去;“喂,皇兄…….你等等我……”

望著漸漸遠去的背影,蘇念尾嘴角劃開一絲淺淡的笑意。真是兩個不可愛的小鬼!

“他們……”一直處在震驚與恐慌中的阿香,望著那不可一世的尊貴皇上和王爺離開後,這才返過神來。

蘇念尾看著她呆滯的模樣,驀地“噗嗤——”一笑;“他們怎麽了?是不是沒有口福吃你做的蓮子羹啊?”

“不是!”阿香急得直跺腳;“念姐姐,你真的要隨他們出征嗎?”萬萬沒料到蘇念尾的關係與皇上韓王好到了這種地步的阿香,到現在還覺得不可思議。

蘇念尾點點頭道;“不錯,你也已經聽清楚了。”

“可是……”

“我知道你要說什麽,但我做事一向有我的原則。”

“出征可不是鬧著玩的啊!”阿香臉色煞白煞白,是的,她可不想剛和念姐姐聚在一起,又要再次分開。

“放心。阿香,我是不會隨便拿我的命開玩笑。因為,我比任何一個人都要珍惜她!”

“你…….”

“好了,不說了,吃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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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和九年六月二十八。

幼帝東陵褚天親征西部夷族。

早早的,蘇念尾便在阿香那忐忑不安的神情下,打扮成隨行侍衛的模樣。

剛到寅時,宮裏的太監就親自前來接應。

到了文德殿外,蘇念尾隨另一批護衛混在一起。

她臉蒙麵紗,一直把頭埋得低低,不敢輕易抬頭。

眸光偶爾輕輕掃過四周,便被這隆重的場麵驚懾住。

一身明黃龍袍的東陵褚天,在萬人的矚目跨上那匹全身烏黑發亮,眼神異非銳利的馬背上。隻見那匹兒在東陵褚天騎上的那一瞬間,似乎感受到了主人召喚,驀地興奮地跨起前腿。

它尖尖的耳朵高高豎起,兩個圓圓的鼻孔喘著粗氣,寬闊額前的一抹白點更是搶眼致極。尤其是那一身強健的肌肉,還有那修長舒展的四肢,一看便是經過良過訓練的寶馬。

隨後,出現在那些大臣眼前的是的另一位了得人物。

那是一張剛毅冷酷的容顏,即使還略帶孩子般的稚嫩,但那副漠然凜冽的神情,卻叫人不敢忽視。

少年一身盔甲,即便比起周圍的將士矮去一截,但氣勢絕不遜色一位征戰沙場的大將軍。

眾臣見兩位親征的關鍵人物皆以出場,無一不露出讚賞之色。

吉時已到,文德殿外,眾臣皆以跪地告別。

東陵褚天與東陵雪寒皆在重重保衛下跨馬離去,而跟在其後的蘇念尾也不敢掉以輕心,在萬人跪拜的情況下,她踏著小心翼翼的腳步緊追上前。

眼看就要走出文德殿,完全脫離這令人背脊沁汗的鬼地方,這時抬眸,倏地發現一位身穿玄青蟒袍的陰冷男子正注視著自己。

他如惡鷹般的眸光,仿佛要在一瞬間,將弱小的她狠狠吞噬。

看到這裏,蘇念尾趕緊撇開眸光,不敢多看。

該死,她真是太掉以輕心了。以為所有的人都會跪地恭送小鬼皇帝出城,可是她忘了東陵修,是可以不用跪見聖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