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希望

“你說什麽?柳媚兒被刑天救走了!?”

蕭涅憤怒的咆哮聲,自張墨玄的辦公室內傳了出來。

張墨玄仍是一臉如霜的沉寂,微微點頭道:“確實是這樣。”

“我明明記得某人好像說過‘沒有其他覺醒者牽涉其中’,現在呢?魔將刑天都出來攪局了!我問你,那個刑天到底算不算其他覺醒者中的一員呢?”

“關於這個問題,我可以明確的答複你,他的確算是覺醒者——其中具體情況,司帥和我已經聯名向王庭遞交了詳細的報告——至於其中的內容,我就不方便透露給你了。”

蕭涅思索了一會問道:“鬱紫現在人在哪裏?”

“到此,柳媚兒事件已經告一段落。”張墨玄宣布了一個蕭涅非常不想聽到的結果,然後攤開手道:“所以司帥現在的行蹤,我也不知道——我沒有過問其未來計劃的權力。”

“擦,虧你還說得這麽坦然。”蕭涅皺著眉頭道:“神衛王庭衛道司司帥,神衛王庭四大常設機構的一把手!讓案件的主犯輕易的從自己手下溜掉了?如此天大的醜事,讓你這個鎮將說起來,就像是說起春天到了,你家養的德牧又褪毛了的口氣一般——你們衛道司的榮譽感自尊心哪裏去了?”

張墨玄聞言道:“蕭涅,你沒有參加焦化廠之戰的事後調查,所以你不可能想到當日戰況的慘烈。由此,我認為你的發言毫無事實依據,純屬個人計劃失誤後的無端埋怨。而且,司帥之所以會失手,其中很大的原因,就是為了保護你的朋友。”

“我的朋友?”蕭涅茫然道。

張墨玄盯著蕭涅,深邃的目光似是要穿透他臉上的那一副灰色眼鏡,一字一頓的說道:

“焦、浩、然。”

“什……麽?”蕭涅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失聲道:“怎麽可能?我親自把他從焦化廠背出來的!”

“你親自送他回家了麽?”張墨玄冷聲問道。

“呃……”蕭涅頓時語塞——無奈之下,他隻能這樣想:也許真是冥冥中自有定數,為了懲治柳媚兒,自己親手將好友拖進了柳媚兒事件,也正是這個大膽的舉動,才引發了後麵的一係列事件,直接造成了自己和刑天再次擦身而過的後果……

張墨玄沒有再說話,他相信蕭涅不是那種將自己的過錯推給別人的人渣——如果是這樣,他基於守護神性的火神之力就不可能覺醒。

良久,蕭涅才問道:“焦浩然現在沒事吧?”

張墨玄道:“沒有什麽大事,昨天早晨,他就已經躺在自家床上了,想必到今天早晨就醒了吧——不過,他不會記得關於柳媚兒的一切。因為在他熟睡的時候,已經有人抹去了他關於柳媚兒的一切記憶。”

“他不會因此變成傻子吧?”蕭涅關切的問。

張墨玄道:“放心吧。那位大人是王庭數一數二的精神力量覺醒者,神隱司的高官,他的治療,不會影響焦浩然任何的生活技能,頂多,他會把這一段時間經曆的關於柳媚兒的一切當成一個不可思議的夢罷了。不過,我還是要提醒你一句,以後最好不要在你朋友的麵前提及柳媚兒這件事,以免帶來不必要的麻煩。我們衛道司自然會暗中跟進追查柳媚兒的下落,搞清楚魔族牽涉其中的原因——對於你來說,這件事確實可以告一段落了。”

蕭涅靜靜的聽著張墨玄的答複,隻有在聽到“神隱司”的時候微微皺了下眉,不過很快眉頭又舒展開來,他繼續問道:“柳媚兒那些手下呢?如果我沒有猜錯,他們之中有不少人應該對我和小萌以及我的家人有著不小的敵意。”

張墨玄打包票道:“經過那位大人的治療,再加上人界上級相關部門的彈壓——你的擔心,完全沒有必要。”

“你管這種篡改別人記憶的方法叫做‘治療’?”蕭涅苦笑著問。

“讓他們遠離生命之中無法承受的苦難——難道不是一種拯救麽?”張墨玄反問。

於是蕭涅再也無話可說,失魂落魄的他離開了鎮北所。

一路上,蕭涅都在閉目沉思。

出租車上的收音機裏,傳來整點新聞播音員嚴肅的聲音:

“針對1月29日傍晚發生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所的群眾聚集事件,本台記者聯係了市政府相關人員,市府發言人李某某表示,此次事件是因為個別社會閑散人員肆意散步謠言而引發的一次惡性I事件,造成了極其惡劣的影響,嚴重幹擾了廣大人民群眾的日常生活。目前,相關執法部門已經對散布謠言的嫌疑人進行了調查,並將依法對其進行處罰。我在這裏代表政府提醒廣大市民,要注意甄別日常生活中聽到的不實言論,真正做到不造謠,不信謠,不傳謠……另據本台記者到人文社會科學研究所現場采訪發現,所內一切情況均十分正常,所內相關工作人員情緒穩定。該所負責人張某某表示,對於社會上的一切不實傳言,表示強烈的憤慨,對於那些流言,擺在眼前的事實將是最好的回擊。該負責人同時做出以下承諾,社科所的大門隨時向廣大市民敞開,歡迎各界群眾隨時來訪,我們將按照標準流程,熱情接待每一位訪客,並用事實解釋來者心中的疑問……”

“本台剛剛收到的消息,已經廢棄的的市焦化廠已經於1月29日傍晚成功爆破。對於有群眾表示,在爆破時看到紫色閃電一事,本台將特別連線特約評論員,科學院院士,省科技大學教授邢某某……邢教授你好,針對爆破時發生的放電現象,在科學上應該怎麽解釋呢?”

“主持人你好,針對你說的情況,經過我的思考,我認為——這很正常!我們都知道,爆破之後,會產生大量的粉塵,這些粉塵經過劇烈摩擦就會帶上靜電,當正負兩極電荷持續積累,便會發生擊穿空氣的放電現象。從氣象科學的角度分析,爆破時產生的大量粉塵,和雷暴雲極為相似,更因為爆破產生的粉塵距離我們更近一些,所以我們觀察到的放電現象就更為壯觀。再加上爆破行動是在傍晚進行,空氣濕度較大,也是更有利於促進放電現象的產生……”

記者搶過話頭:“嗯,通過教授的解釋,我們大家應該知道,爆破時產生閃電是再正常不過的自然現象,所以我們完全沒有必要為此恐慌。好了,謝謝邢教授。我們來看下一條消息,省委對於潘XX同誌嚴重違紀行為的處罰決定……”

聽到這裏,一直保持沉默的蕭涅終於淡淡的說了一句話:“還真是‘告一段落’了啊——不異兄,你死的好冤枉啊。”

蕭涅這次搭乘的出租車司機是個大姐,她聞言說道:“小夥子,你了解內幕?”

“噓——不造謠,不信謠,不傳謠。”蕭涅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道。

“切。”豪爽的的姐完全不在乎蕭涅的提醒,握著方向盤發表自己的意見:“如果所有的事兒都在明麵兒上擺著,哪裏還會有什麽謠言?”

“大姐難道您沒聽說過天機不可泄露嗎?”

“我看呐,不是不可泄露,是不敢泄露吧。”的姐語不驚人死不休。

於是蕭涅決定閉嘴,轉而進入深深的思考之中:現在,自己平靜的隱居生活已經被徹底打破了,尤其是在張墨玄把隱居的自己挖出來之後,自己的生活和太多覺醒者之中的鳥人們有了交集——在這個時候,是應該疏遠自己的家人和朋友讓他們遠離危險,還是跟以前一樣忠誠於自己的情感隨心的生活——這確實是一個兩難的決定,而且前路漫漫,困難重重。

這時候,老爹的一句話忽然閃過腦海:

所謂的困難重重,不過是因為自己的軟弱向現實選擇屈服投降時尋找的借口罷了!

於是,蕭涅忽然笑了,他向的姐說道:“大姐,換個台吧,反正這些家夥們說得屁話你也不信,還聽他們作甚?他們就算瞞得了一時,又怎能瞞得了一世?在真相到來之前,不如努力認真並快樂的活著!”

的姐聞言也是爽朗的一笑:“小夥子這話說得好啊!無論真相如何,日子總是要奔,家總得要養——何必聽他們大放厥詞弄髒了自己的耳朵?來,聽個歌兒!”

接下來,蕭涅聽到了人生中最美的旋律,一個搖滾歌手用滄桑低沉的嗓音唱道:“怎能沒有了希望的力量?隻能夠挺胸勇往直前……”

……

流光溢彩的城市之夜絢爛無比,特別是在經曆過一場風波之後,這份珍貴的安詳顯得格外美麗。

就在這美麗的夜景上空,飄著兩個不明飛行物……準確的說,那是兩個靈魂。

飄在左側的,是一個白衣白帽白披風的古裝打扮英俊書生——說出來也許沒人會信,但這個白衣如雪,廣袖飄飄的俊俏文人,確實是鬼界的勾魂使者,白無常。

白無常的右側,是化為原形的窮奇。此刻的它,雖然仍是那副模樣,但是身上卻沒有了往昔的凶惡戾氣。

望著蕭涅那輛漸行漸遠的出租車,白無常說話了,打破了二人之間的沉寂:“窮奇,我給足了你的麵子,讓你在人界又盤桓了二十四個時辰,你要見的人我都讓你見到了——現在,該上路了吧。”

窮奇憨憨的笑笑道:“我現在倒是希望,你不多給我這二十四個時辰。”

“其實給或者不給都是一樣的——你早就看透了柳媚兒的內心,卻仍然自欺欺人的守在她的身邊,昨日見到了真相,也該死心了吧。”

“不……正是因為見到了昨天的一幕,我才發現,自己從來就沒有真正的懂過她。”窮奇想了想繼續說道:“世人皆言我窮奇不明是非好壞不分,卻不知我能看破凡人的本心,我除掉惡人的偽善,卻被人誤解;我除去善人的偽裝,卻被人指責;我除滅謀私的所謂忠良,卻被人汙蔑——直到我遇到了柳媚兒,遇到這個真正懂得利用惡人心中的惡去毀滅惡人的女人,我才知道,曾經的我是多麽的幼稚……”

白無常搖了搖頭道:“窮奇啊窮奇——你活過了三百多年的人生,也經曆了生死,卻仍未參透命運的真諦!難道你忘了,正是因為你的單純,窮奇神力才會在你身上覺醒的麽?我承認,你能看破凡人的真心,但能看破是一回事,能讀懂又是另一回事。你若懂得那些凡人心中的真正的期盼,又怎麽會不知道柳媚兒多年籌劃終究是鏡花水月夢中黃粱?凡人們不將天道準則掛在嘴上,隻是他們隻是沒有照本宣科朗誦出那些規則罷了——不說,並不代表不懂——難道你還沒發現,他們是在用自己的實際行動詮釋著亙久不變的天道麽?——說到底,你隻是以自己的主觀意願強加於他人之上,以自己的價值觀來評價他人的思想的正誤罷了。他們又為什麽要接受你的價值觀轉而摧毀自己的?也許在你和柳媚兒眼裏,他們照你們所設想的規則生活下去才能幸福。但是你們卻忽視了,無論在任何規則之下,無論承受著怎樣的苦難,無論心中有多少憤懣,他們都堅持著對幸福的無限憧憬。也正是因為體會到了這種烙上靈魂的痛,他們才會生出對美好的向往,等到那真正的美好到來的時候,他們才會珍惜。凡人之所以偉大,便是因為這希望和堅持——唉,對待你這個已經死了的靈魂,我還說這些幹什麽呢?一會到了奈何橋,討一碗孟婆湯,下輩子做個凡人,好好領悟參透吧!”

“我沒有參透?那誰參透了?”窮奇不服氣道。

“比如那個蕭涅——他就窺到了人生真諦的一角,然而真要理解這人生,他仍有很長的路要走……”

“嚇?那個感情白癡?他還不是辜負了楚蕾姑娘的一番情意自己卻渾然無知?!”

白無常卻懶得跟如此癡迷於情愛的窮奇解釋些什麽了——或許說,自從窮奇愛上柳媚兒的那一刻起,這個神獸人三位一體的強大存在,就不再是窮奇了。他所剩下的,不過隻是一個空有蠻力的軀殼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