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瘋狂地獄

“先生,醒醒,先生,請醒一醒!”

耳邊有人在輕聲呼喚,他的語調和聲音都有些怪異。我緩緩睜開眼,有柔和的藍光投入我的眼簾,我呆呆地望著頭頂,然後把眼緊緊閉上,心中在大叫:幻覺!這一定是幻覺!

“先生,請醒一醒,先生!”

那人還在不依不饒地叫著,我不得不再次睜開眼,惴惴地打量眼前的一切,發現自己躺在一張古怪的床上,那床剛好和我的身體密切地吻合,我懷疑人怎麽能做出如此精巧的東西,而這個狹小的房間也異常精致,四麵那不知什麽材質做的牆壁,光潔得不見一絲縫隙,有柔和的藍光由上投下來。略略轉頭,我看到床前侍立著一個滿臉恭謙的年輕人,他的麵容十分英俊,隻是他那身緊緊貼在身體上的衣服,讓人覺得十分的怪異。

“先生,要不要我攙你一把?”年輕人小心地問我,臉上露出關切的神情。

“不用了!”我掙紮著下得那張床,突然發現自己身上也穿著那種怪異的衣衫,短短的衣袖,衣衫前胸還有些字母和圖案,那是一種十分柔軟的布料,卻是我從來沒有見過的布料,這種衣服穿在身上十分的舒服和合體。

“先生,要不要我送你出去?”年輕人搶先為我打開了門,我這才注意到那扇門,竟與牆壁嚴絲合縫,要不是他搶先打開,我一定不會注意到這扇門。我小心翼翼地跨出門,外麵是一條窄窄的走廊,牆壁地麵都光潔得一層不染。我不知道該往那邊走,那年輕人已跟了出來,向我示意說,“先生,請這邊來。”

我再次回頭看了看那個房間裏的一切,隻見除了那張奇怪的小床,裏麵空無一物,床頭有些金屬的機械,上麵有許多黑色的怪異繩索,看那形狀我猜想是套在頭上的東西,而床一側有個像蓋子一樣的東西正向裏側翻開,使那床看起來就像一個打開蓋子的盒子!

“先生,請這邊走!”那年輕人禮貌地催促,我默默跟在他的身後,穿過靜悄悄的走廊,最後轉到一間大些的房間,一個金發碧眼的女士迎上來,示意我來到一張桌子前,才把一個小小的卡片遞給我說:“對不起先生,你銀行的存款已經為零,我們不接受透支,你得有足夠的存款才能繼續遊戲,你的ID我們將保留二十四小時,歡迎你下次再來!”

她的話我充耳不聞,隻盯著身旁的一麵牆發怔,那上麵有一個怪異的窗口,大約有一尺寬三尺高,窗子裏也有個人在用奇怪的目光和我對視,我突然渾身寒毛直豎,那張臉我有些熟悉,漆黑的頭發淡黑色的眼睛,五官輪廓柔和,沒有任何可稱為特色的東西,除了沒有刀疤,那是和我在鬼城魔潭中見過,和我一模一樣的臉!

我心神巨震,情不自禁地用手摸向自己臉上的刀疤,我看到窗子裏那人也像我一樣摸著自己的光滑的麵龐,隻是他是用另一隻手摸著另一邊臉頰,然後眼裏露出和我一樣的驚詫和恐怖之色!

沒有!沒有刀疤!也沒有大漠裏的風沙磨礪出的粗糙,我抖著手摸著自己的臉龐,突然意識到,窗子中那個人就是我自己!

幻覺!這一定是幻覺!我一拳擊向自己鼻子,想用痛苦來趕走眼前這一切幻像!

“砰!”拳頭擊在臉上,我捂住鼻子忍不住慘叫了一聲,鼻子又酸又痛,眼淚也湧了出來,這感覺真他媽難受,可眼前的幻覺依舊不變,並不因為我的痛苦而消失,我突然意識到,要說這是幻覺,也太他媽真實了些。

“先生你沒事吧?”金發女士關切地問我,我捂著鼻子搖搖頭,轉身就往門外走,我不知道要去哪裏,我隻想盡快離開這鬼地方!

“大衛!你送這位先生出去!”金發女士立刻吩咐那個年輕人,那年輕人一路領著我穿過十分怪異的走廊、樓梯、大廳,最後終於來到大門外。

“先生,你最好是去看看醫生。”年輕人在門外與我告別,並擔憂的眼神目送著我離開。我茫然地望著外麵一切,四周是直上直下、刀切斧削般陡峭、比山還高的房子,我昂起脖子也不能望到它的頂峰。街上有長著四個輪子的金屬怪物飛馳而過,偶爾發出刺耳的鳴叫,同時屁股後麵放著怪怪的臭屁,空氣中也彌漫著難聞的味道,天空中飄浮著似霧非霧似雲非雲的東西,我陡然感到渾身發冷,這簡直就是我夢中見過的世界!

就在我站在街邊發楞時,一個四輪怪物突然“吱”地一聲停在我麵前,一個腦袋!一個人的腦袋!突然從怪物身子中探出來,笑著問我:“先生,要去哪裏?”

我嚇了一跳,本能地喊道:“我要回鬼城,告訴我鬼城在哪裏?”

“鬼城?”那腦袋臉上露出迷茫之色,低聲罵道,“白癡,你當是萬聖節啊?”

“你認識我?”我有些意外,“快告訴我這是哪裏?”

那腦袋縮了回去,但罵聲還是傳了出來:“真他媽倒黴,出門就遇到個瘋子!”

四輪怪物發出刺耳的吼聲跑了,我無助地回望身後,方才離開的那扇大門已經關上,我似乎有些明白,如果我要回鬼城,一定還得先回方才那間屋子,我以前從來不相信怪亂神力,現在我懷疑方才離開的那間屋子和那張床,有可能就是巫師的祭壇!

“嘀嘀……”

我身上突然發出一聲聲刺耳的尖叫,嚇了我一大跳,上下尋找半晌,才發現那聲音是從我衣服一個口袋中發出來,我把手伸進去,小心翼翼地從口袋中掏出一個長方形的小東西,上麵有一些按鈕和一個窗口,那窗口正一閃一閃地亮著,我想阻止它再叫下去,便嚐試著去按上麵的按鈕,突然,窗口上漸漸現出一個人的臉,衝我大叫:“你他媽到哪裏去了?這麽久還不接電話?你還想不想幹?不想幹早點吱聲,我另外找人!”

我吃驚地盯著那個小人的臉,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現在就有生意,趕緊過來,史密斯大街179號大樓,我在大樓門口等你!”小人繼續吼著,我趕緊把它拿開一些,生怕它的唾沫噴到我的臉上。

“還楞著幹什麽?趕緊過來啊!”小人滿臉怒火。

“我、我不知道怎麽走!”我終於說出一句話。

“你他媽真是白癡啊!”小人更加惱怒,“攔一輛的士告訴司機地址!趕快!”

話音剛落小人就一下子消失了,我呆呆地望著手中那小玩意兒,忍不住翻過來翻過去地找尋,實在想不通這薄薄的玩意兒,那小人能藏到哪裏?尋找半晌一無所得,最後我隻有無奈放棄,嘴裏念叨著小人說的那個地址,決定先去那地方看看。

我順著空無一人的大街往前走,走出十幾步,我忍不住回頭看看剛才出來的那座山一樣高的房子,這才注意到高聳的房子上,豎立著幾個比人還大的字,那些字我從未見過,卻本能地認得,並且立刻就用一種奇怪的發音讀了出來:“歡迎光臨真實幻境,用有限的生命去體驗無限的精彩!”

我順著大街漫無目的地走著,實在不知該到哪裏去攔一輛什麽“的士”,正茫然無緒時,迎麵走來一位年長的夫人,手中牽著一條小小的卷毛狗,我很奇怪那狗也穿著衣服。見那夫人麵目慈善,我鼓起勇氣攔住她,結結巴巴地問:“請問,你知道哪裏有的士?”

那夫人茫然地望著我:“你說什麽?”

我這才發現我跟她用著不一樣的語言,我立刻換成她的語言又重複了一遍,那夫人臉上先是露出奇怪,然後又變成同情,對我柔聲說:“你等在這兒,我幫你攔。”

說完她衝大街上招了招手,一個四輪怪物突然“吱”一聲停在了她的身邊,她打開那怪物身上一扇門,回頭像招呼小孩一樣對我招手說:“來,讓這位先生送你回去。”

我向怪物肚子裏望了望,立刻明白那不是怪物而是一種、一種人造的機器,我猶豫了一下,這才小心翼翼地鑽入它的肚子,對前麵坐著的那位中年男子說出了方才小人告訴我的地址,四輪機器開跑前,那位好心的女士又在前邊那位中年男子耳邊小聲交代了幾句,我隻隱約聽到一個詞:弱智。

四輪機器發出一種低沉的咆哮飛馳,我有些頭暈目眩,兩旁的高大房屋飛快倒退,讓我看不清外麵任何情景,大約過了一頓飯功夫,機器停了下來,前麵那個男子出來為我打開了門,耐心地等著我出來後才對我說:“你不用付錢了,方才那位夫人已經替你付過了。”說完飛快地關上門,鑽回那機器,我現在已猜到它就叫的士,冒著臭屁像逃一樣飛馳而去。

“你他媽怎麽才來?”一個粗魯的聲音把我嚇了一跳,回頭一看,一個肥頭大耳的家夥正衝我在怒吼,他、他居然跟我衣兜中小方盒裏的小人長得一模一樣!隻聽他不斷地在抱怨,“我等了你足有半個小時!你要不想幹了趁早給我滾蛋!白癡!”

“你、你知道我是誰?”從他的表情我知道他以前認識我,總算遇到個認識我的人,我也無心計較他的粗魯,立刻追問。

“你是誰?你他媽是這世界上最大的白癡!”胖子不耐煩地大吼,然後一招手說,“快跟我來,消防局那幫家夥早等不及了!”

我不明所以地跟在胖子身後,進了一座高聳入雲的房子,裏麵一切都讓我覺得新奇,尤其奇怪的是,胖子帶我鑽進一個極小的金屬房間,房間金屬門無聲地關上後,胖子按了按門旁一個按鈕,我突然有一種往下墜的感覺,不一會兒又變成要向上飄,頭也暈沉沉地難受,正在奇怪,小房間的金屬門無聲地向兩邊打開,我驚訝地發現,門外的景象隻一會兒就完全變了樣。

“跟我來!”胖子招手帶我出去,順著長長的走廊來到一扇門前,門已經被利器劈開,從門裏飄出一股讓人惡心欲吐的腐臭,胖子用一塊布捂住鼻子,指著門裏對我說,“裏麵那老頭死了有半個月了,屍袋早已經準備好,把他裝好背出來。要快點,一百多層,夠得你背一陣子的。”

“為什麽要我背死人?”我十分不解。

“為什麽?”胖子怪*盯著我,“因為你是烏鴉!是火葬場雇傭來處理屍體的臨時工!老大,你要不想幹,好歹把這一票幹了再說,總不能擱我的挑子讓我背吧?”

我無言,在胖子那殷切的眼神注視下,我默默鑽進那扇劈開的門,房內的惡臭越加濃烈逼人,我忍住惡心,把那個已經開始腐爛的屍體裝進屍袋,然後仔細地捆紮起來抗在肩上,幸好它不是很重,而我又足夠強壯,這活對我來說不吃力。

出得房門我就往方才來的那個小房間走,我相信那是一個有魔力的小房間,可以很快讓我回到原先進來的地方。

“喂喂喂!屍體不能走電梯,也不能走樓梯,難道這起碼的規矩都忘了。”胖子追著我喊道,“不然要你們烏鴉幹什麽?”

“那走哪兒?”我不明白。

“走消防梯,在這邊!”胖子把我領到一扇隱蔽的小門旁,門外有一個窄窄的鐵梯,在房子的外麵,我向外看了一眼,驚訝地發現下麵街道十分遙遠,人如螞蟻般小,我們竟在非常高的半空中!

“你慢慢背下去,我在下麵等你!”胖子說著就丟下我趕緊走開,鑽進那個金屬小房間不見了,我現在總算知道那叫電梯。

扛著屍體慢慢順著消防梯往下走,地上的景物像虛幻般不真實,途中我歇息了五次,足足用了小半天才把那屍體抗到地麵。胖子早已一臉的不耐煩地在下麵等著我,見我下來,立刻指揮我把屍體扔到一個四輪機器上,我認得上麵的字是“火葬場”。

“好了,總算幹完了!”望著那寫著“火葬場”的四輪機器走遠,胖子舒了口氣,掏出一疊花花綠綠的紙,數了幾張遞給我,居高臨下地對我說,“你又可以去玩一陣子了,不過我勸你少玩點遊戲,你看你現在那鬼樣子,神情恍惚一臉煞白,簡直就像白癡一樣!”

我接過那些花花綠綠的紙片,翻來覆去看了半晌,實在不明白這是什麽,隻好問胖子:“這是什麽?”

胖子睜大眼,盯著我怪叫道:“喂,你沒事吧?該不會連錢也不認識了吧?我勸你最好去看看醫生!”

錢?我心中“咯噔”一下,渾身一個激靈,我記得的錢都是些金銀銅鐵鑄成的金屬幣,在鹹水鎮我見過不少,從來沒聽說過花紙片也可以當錢用的,除非我突然想起了東方人的風俗,人死後要燒紙給他,讓他在地獄中當錢使,莫非、莫非是冥錢?想到這我渾身冷汗直冒,難道這裏就是地獄?難道我已經在鬼城中毒而亡?

“怎麽?嫌少?”胖子一臉不屑,又扔了兩張給我說,“拿去看醫生,你下次最好精神點,不然我另外找人!”說完不再理會我,轉身鑽進街邊一輛的士,放著臭屁揚長而去。

我緊緊攥著幾張紙錢,心中不禁在胡思亂想,難道我已經死了?可如果這裏是地獄,怎麽也會有死人?或者叫死鬼?鬼難道也會死?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我抬頭望望灰蒙蒙的天空,心中奇怪:地獄中也有月亮?

“嗨!哥們!要不要便宜的遊戲碟?”一個半大的小孩,哦,不,是小鬼,鬼鬼祟祟地閃到我的身旁,稍稍敞開衣襟,露出裏麵許多花花綠綠的小圓片,悄聲對我說,“有熱血第七代,終極版的半條命,最新的傳奇,還有你們東方人最喜歡的金古梁溫黃奇俠大傳,隻要十元一張,你要買得多我還可以優惠。”

“有沒有吃的?”我認真地問,扛了半天屍體,我早感到肚子十分饑餓,現在隻對吃的有興趣,心中又是一陣奇怪:做鬼也會餓?

小鬼用怪異的眼神盯著我,然後用奇怪的口吻說:“有!”

“有什麽吃的?”我很好奇,不知道做鬼要吃些什麽,千萬不要是人肉啊!

還好,那小鬼沒有拿出讓我恐懼的斷手斷腳或血淋淋的肉,隻對我高高地豎起中指說:“雞巴!”說完轉身就跑,轉眼消失在拐角那邊,我一愣,半晌才明白那小鬼是在惡作劇,沒想到地獄中的小鬼也像人一樣會惡作劇。

順著街邊漫無目的地往前走,饑餓使我不得不再次請教一個看起來很有教養女士,哦,不對,應該是女鬼,她耐心地指點我說:“街角那邊有熱狗賣。”

熱狗?我猜想是活的狗或者剛殺的狗,不管了,隻要不吃人,別說熱狗,就是熱牛熱馬我現在也敢吃!

我很容易找到那個小店,門上果然寫著“新鮮熱狗”幾個字,當掌櫃遞給我“熱狗”的時候,我一連證實了三次才猶猶豫豫地接過來,仔細審視著手中這玩意兒,實在看不出它和狗有什麽聯係,小心翼翼地咬一口,一股軟軟的馨香直衝腦門,這味道依稀有些熟悉,但我不敢肯定以前是否吃過。

“對不起,請大家出示身份證,現在是臨時檢查!”幾個穿著深籃色衣服,戴著大沿帽的大漢闖進小店,對所有人禮貌地喊道,大家平靜地望望他們,然後都掏出一個小卡片交給那些大漢。

“先生,請你出示你的身份證!”一個大漢來到我麵前,不帶一絲感情地問我,禮貌中毫無掩飾地透著嚴厲。見我茫然搖搖頭,那大漢臉色更加嚴肅,收起了最後一點禮貌質問:“是沒有還是沒帶?”

“我、我不知道!”我呐呐地說,實在不知道什麽是身份證。

“靠牆站好!兩腿叉開!雙手抱頭!我懷疑你是偷渡客,並懷疑你藏有武器或毒品,你有權保持沉默,你所說的一切都將成為呈堂證供!”大漢突然把我拎起來推到牆邊,我不知道他要幹什麽,隻好照他的話去做。大漢在我身上仔細地搜查半晌,最後從我衣衫的口袋中掏出一張小卡片,大漢仔細審視著卡片,然後望望我又望望卡片,最後用懷疑的語氣問:“你叫皮特?李?”

我茫然搖搖頭,接著又點頭說:“可能、大概、也許、應該、是吧。”

那大漢轉頭對著肩上一個小黑匣子喊道:“總部,給我查查身份證號碼為731150796的華人,看看他有沒有前科。”

不一會兒,那匣子發出一種帶有“沙沙”雜音的怪異回答:“皮特?李,華裔安梅瑞克國人,電腦軟件工程師,現失業,沒有前科!”

大漢悻悻地把卡片還給我,並用教訓的口吻對我說:“下次遇到臨檢要合作,不然我可以告你妨礙公務!”

望著幾個大漢出門而去,我這才仔細查看手中那卡片,那上麵有一張小而精致的畫,顯然畫的是我,隻是比我見過的模樣要年輕些,我輕輕讀著上麵那個名字――――皮特?李!這就是我在地獄中的名字?

就在第三個熱狗完全裝入肚子後,我開始想到桑巴臨死前的囑托,想起商隊最後幾個幸存者的命運,沒有我這個向導,他們肯定要迷失在沙漠中,想到這我神情黯然,為他們的命運和自己的無能難過。突然,我腦海中靈光一閃,回憶起今日那個金發小姐說過的話,我隻是因為沒有錢才從鬼城被帶到這兒,如果我有錢,我可以繼續――遊戲!

我突然衝出小店,發瘋一樣往那個有祭壇的高樓跑去,剛跑幾步我又不得不停住,我完全忘了它在哪個方向!街上的士的尖叫聲提醒了我,我學著今日見過的那位夫人那樣揚起手,一個的士“吱”地一聲停在我麵前,我手忙腳亂半天也打不開門,還是前麵坐著的那個小夥子幫我打開,我這才鑽進了的士的肚子。

“去哪裏?”的士在慢慢往前走,那小夥子頭也不回地問我。

去哪裏?我張張嘴,突然發覺自己根本不知道那兒叫什麽名字。

“先生,你要沒想清楚的話,請下車!”小夥子神情冷淡,緩緩停下了的士。我滿頭冒汗,兩手比劃著說:“那兒有很大一塊牌子,上麵寫著一句話:用有限的生命去體驗無限的精彩,歡迎光臨真實幻境!”

小夥子突然笑了起來,“你也喜歡‘真實幻境’?玩過些什麽?我也是它的癡迷者,現在全世界都為‘真實幻境’瘋狂,全世界人民都是它的玩家!”

的士在飛馳,我茫然無語,不知道該怎樣回答,小夥子顧自說著:“看來你還是個新手,‘真實幻境’最大的特點就是完全真實,有完全的代入感,再加時間錯覺和記憶封閉,以及像冬眠那樣減緩新陳代謝等等最先進的生物電子技術,能讓人在不長的時間內,體驗一次完全不同的人生,正像那句最有名的廣告語:用有限的生命去體驗無限的精彩!”

我一臉茫然,完全不懂他在說些什麽。

“到了!”的士突然停了下來,小夥子笑著對我說,“說不定哪一天我們會在遊戲中相遇,真希望我們在遊戲中還能相互認識,隻可惜這根本不可能。”

我給了他一張紙錢,然後匆忙地下得的士,三步並作兩步直闖進那個有祭壇的高樓,立刻有金發碧眼的姑娘迎上我,就在這時我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從她那高挑健美的背影,輕盈快捷的步伐,我敢肯定那是沙漠女匪首“一陣風”的背影!等我要追上去時,她已經消失在迷宮一樣的走廊中。

“先生,請這邊來!”還是先前那個金發碧眼的姑娘接待我,我把所有的紙錢都掏出來,有些擔心地盯著她問:“這些,夠不夠讓我回去?”

那姑娘望我的眼神有些奇怪,但還是點頭說:“當然沒問題,雖然我們很少收現金。”說完,她吩咐身旁的小夥子:“大衛,帶這位先生去遊戲間!”

我跟著那個英俊的小夥子,很快就重新躺上了那個小床樣的祭壇,他把那個金屬帽子一樣的東西套在我頭上,我眼耳口鼻立刻被完全遮住,看不到一絲光線,接著我感覺到他合上了床的蓋子,然後聽到他在問我,聲音有些縹緲:“先生,準備好了嗎?”

我答應了一聲,然後就感到有奇寒無比的感覺侵入身體,自己正在墜入一個虛無縹緲的漩渦,意識也漸漸模糊,就像跌入了深深的黑暗。

“醒了!他醒了!”

耳邊有人在驚喜地呼喚,我感到自己被人扶住頭躺高了些,然後嘴被撬開,有清涼的水緩緩流入我的口中,滋潤了我幹涸的喉嚨。我慢慢睜開眼睛,明晃晃的陽光令我又不得不重新閉上眼簾,我吃力地問:“我在哪裏?”

“醒了!你終於醒了!差不多昏迷了整整兩天!”一個激動的聲音在我身邊嘮叨,我欣喜地記得,那是哈裏老爹的聲音,他還很少這樣嘮叨過。

“你現在感覺如何?要不要緊?”這是托尼的聲音,他冷靜中也透著一絲激動,“我們已走出了鬼城,現在正往東方前進。”

“你可醒了,嚇死我了!”這是黛絲麗的聲音,十分溫柔悅耳,“我們還要靠你帶我們走出這沙漠,你答應過我爺爺的!”

我的意識漸漸清晰起來,立刻想起了一些零星的記憶片斷:鹹水鎮,桑巴老爺,死亡之海,鬼城,黛絲麗,保護神。我再次睜開眼,一一辨認著圍著我的幾個人,和我記憶中的完全一樣,隻是更顯疲憊和滿麵風塵。第一次注意到黛絲麗沒有蒙麵紗的臉,我發覺她竟十分的豔麗逼人!注意到哈裏老爹還在用疑惑的目光擔憂地望著我,我不知道該不該把自己地獄的經曆、或者隻是幻覺,說出來,猶豫再三,我還是決定暫時不說,我怕讓大家更加相信怪亂神力,在眾人心中造成更大的恐慌和聽天由命的惰性。

“現在我們在哪裏?”我躲開哈裏老爹詢問的目光掙紮著站起來,除了感到有些虛弱,沒有更多的不適。

“現在我們離鬼城有一天半的路程。”托尼冷靜地說,他已經把我當成了可以信賴的夥伴和可以依靠的主心骨。我手搭涼棚眯著眼看看太陽的方向,猶豫著說:“靠太陽不能精確定位,等夜裏星星出現後,我再根據我們的行程畫出我們前進的路線,希望沒有偏離預定線路太遠。”

我們騎上駱駝繼續前進,一小隊人就這樣孤獨地行進在茫然無邊的沙漠中。夜色來臨後,我根據星座方位的細微變化,知道我們稍稍偏離了正東方,我邊在沙地上畫出我們行進的路線,邊安慰大家:“明天我們可以把偏差糾正過來。”

大家默默看著我畫出的線路,從折道走新線路開始,到現在已經有二十一天了,我們在這條路上已經走了一千多裏,鬼城就在我們身後大約兩百裏,表示我們前進方向的箭頭停在我們現在的位置,而前方,仍然是一望無際的未知沙漠,沒有人知道前麵還有什麽,我們還需要多久才能走出這該死的死亡之海?

我們把駱駝圍在四周,大家卷曲在駱駝的包圍中休息,駱駝溫暖的絨毛可以為我們抵禦夜晚的寒冷,當然我們也不忘在地上埋下一個瓦罐,大家輪流值夜監聽,“一陣風”雖然僅剩兩名手下,但所有人都清楚,她仍然不會放過我們。

我與哈裏老爹和巴斯擠在一起,一睜眼就能看到對麵瑟瑟地縮在托尼和弗萊特之間的黛絲麗,望著有些神秘的她,我不禁又想起桑巴臨死前那句話:你是保護神!我很想知道什麽是保護神,難道我的使命就是保護她?更讓我不解的是,我在夢中曾不止一次聽到過“保護神”這個詞!這些疑問我都想問黛絲麗,隻是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希望她能給我解答,至於這兩天的幻覺,我不知道我要是說出來,會不會有人相信?

天剛亮的時候,我朦朦朧朧地感覺靠著的駱駝突然**起來,等我完全清醒過來時,隻見負責值夜的尼奧歪著腦袋睡得正酣,而駱駝的**越加激烈,也驚起了對麵托尼和弗萊特,我們立刻拿起武器站起身,正好看到三個黑衣人從駝群外殺進來,幸好圍起來的駱駝阻止了他們的步伐,不然我們在睡夢中就可能被殺掉。

從一匹灰白色健馬鞍上騎士矯健的身姿,我認得她是匪首“一陣風”,隻看她那匹沒有一根雜色的坐騎現在肮髒的模樣,我就知道這一路下來,她並不比我們好受。

我和托尼帶著所有男人迎出去,三個匪徒立刻縱馬退開幾步,然後向我們直衝過來,我們已沒有馬匹,隻得張惶逃開,雖然我們人多勢眾,但托尼傷未痊愈,而我的體力尚未恢複,哈裏老爹和老苦瓜幾乎沒有戰鬥力,剩下的除了弗萊特稍懂刀法,尼奧和巴斯都隻靠著蠻力在拚鬥,“一陣風”三人竟把我們逼得手忙腳亂。

“大家聚在一起,千萬不要散開!”我招呼著所有人,我知道如果我們四散逃開,立刻會被“一陣風”各個擊破,聚在一起至少可以對匪徒們產生一點威脅。

三個匪徒退開了十幾步,見我們集中起來躲在駱駝身後,他們也不禁猶豫起來,如果放馬衝鋒,他們雖然有優勢,卻也沒有必勝的把握。躊躇再三,“一陣風”對一個匪徒小聲吩咐了幾句,那匪徒點點頭,突然縱馬走前幾步,揚著脖子衝我們高喊:“把那個女的交給我們,我們放過你們所有人,不然你們遲早要被我們困死在這死亡之海!”

我還沒來得及回答,弗萊特已在大吼:“休想!除非殺光我們!”

幾個匪徒小聲商量了幾句,然後緩緩向我們逼來,我一見他們控馬的架勢就猜到他們歹毒的意圖,他們是要殺我們的駱駝!這對沙漠中的匪徒來說也是最卑劣歹毒的可恥行為,比殘殺手無寸鐵的婦孺還讓人鄙視和不齒,但卻是對付我們的最好辦法。偷襲的時候他們已經殺掉了我們兩匹駱駝,最後剩下這十幾隻駱駝是我們的**,如果駱駝死在他們手裏,不用他們動手,我們遲早要在這沙漠中渴死!

我還來不及警告大家,匪徒們就從不同的方向逼近我們的駝群,卻不向我們直接進攻,隻靠著馬匹的速度在駝群外一掠而走,立刻有駱駝受傷摔倒,第一波進攻我們就有三匹駱駝倒下,我們卻無能為力,更糟糕的是,駱駝受到驚嚇開始四處逃散,更容易被匪徒分頭截殺!

“保護駱駝!大家盡力保護駱駝!”我嘶吼著提刀衝上去,現在保護駱駝比保護自己的生命還重要!托尼拉住一匹駱駝飛身而上,想把駱駝當坐騎和匪徒拚殺,隻可惜駱駝不是戰馬,根本不聽指揮,再加速度遠不及戰馬,被“一陣風”追上從後一刀劈中後腿,手忙腳亂的托尼根本無法抵擋,立刻從駝背上摔了下來,“一陣風”當即縱馬踏向托尼,托尼狼狽地在地上左閃右躲,卻始終躲不開“一陣風”的威脅。我見狀也顧不得別人,立刻飛奔過去,揮刀就砍向“一陣風”的馬蹄,她猛一提韁,坐騎輕盈地躍起三尺,幾乎從我頭上一躍而過,直奔我的身後。我回頭一看,臉色立時大變,大家都忙著保護駱駝,卻把黛絲麗一個人丟在了一旁,而“一陣風”正是向她飛馳而去,手中的彎刀挽著刀花,殺意凜然!

我呆呆地站在當地,完全無能為力。就在這時,隻聽一聲大吼,彪悍的巴斯竟舍身攔在奔馬前麵,奮不顧身地撲向迎麵而來奔馬,人馬相撞,巴斯一聲慘叫,像個玩具娃娃一樣倒飛出十幾丈,平平地摔在沙中,濺起漫天沙塵,那匹戰馬被這一撞,身子也失去平衡向一側摔倒,就在它倒地那一瞬,“一陣風”手中彎刀驀地脫手而出,射向不遠處目瞪口呆的黛絲麗!

刀如閃電飛射而去,所有人都停下動作呆呆地望著這一幕,除了弗萊特,隻見飛奔而去的弗萊特盡力一躍,飛身攔在黛絲麗身前,總算在最後一瞬趕上了這一刀,被這一刀釘在胸口,平平摔倒在地。

我一聲大吼,衝向正從馬腹下掙紮著出來的“一陣風”,手中的刀發瘋一樣向她劈去,我毫無章法的刀似乎對她並沒有多大的威脅,第三刀就被她刁住手腕在膝蓋上一磕,我的刀立刻甩落在地,不過我腳下一個小絆子,也把她絆倒在地,我跟著和身壓上去,發誓要將她生擒活捉!

她扣著我的手腕使勁反擰,幾乎要把我的手腕擰斷,手腕上傳來的劇痛讓我渾身冷汗淋漓,但我決心拚著犧牲一隻手也要把她生擒!拚命死死壓著她決不放鬆,她連著變了幾種反壓的手段都被我一一化解,我盯著她近在咫尺,野性十足的眼睛怒吼:“你別想逃!你逃不了!”

她也在盯著我,大海一樣碧藍的眼睛漸漸柔和起來,因方才的掙紮,麵巾已鬆落開,露出半張輪廓分明堪稱俊美的麵龐,此刻這張臉上竟現出一絲似笑非笑的神情,然後她突然放開我的手說:“我不逃,隻是你不覺得這樣緊緊貼在一位淑女身上是十分無禮的舉動嗎?”

我一呆,這才體味到身下那凸凹有致的感覺,死死纏著她的腿不禁鬆開了些,她的腿一獲自由,突然一下頂在我的命根上,一股巨痛頓如靈犀灌頂,我不禁一聲慘叫,被她摔在了一旁。我捂住下體卷曲如蝦米,痛苦地呻吟著,眼睜睜看著她翻身而起,狠狠一腳踢向我胸腹,我本能地抱住胸膛,總算犧牲手臂保住了胸腹要害!

尼奧咆哮著向她撲來,哈裏老爹也舉著把刀向她衝來,而另一邊托尼也正向這兒飛奔,她這才無奈放棄對我的攻擊,轉身迎向衝在最前麵的哈裏老爹,我清楚地看見她一掌搶在哈裏老爹刀落下前砍中他的咽喉,哈裏老爹頓時栽倒黃沙,像頭無力栽倒的老駱駝。就在托尼和尼奧圍上去時,一個匪徒已縱馬飛速來接應,隻見他彎腰向“一陣風”伸出一隻手,她立刻準確地拉住,借著戰馬飛馳的衝力,如蝴蝶般翩然落在那匪徒身後,兩人一騎呼嘯而去,遠遠地傳來她的高呼:“交出那女人,不然你們全都得死!”

扶著奄奄一息的弗萊特,見那把彎刀幾乎把他的胸膛完全刺穿,我便知道誰也救不了他,雖然我對他並沒有多少好感,但他飛身擋刀那一瞬的英勇身姿,也永遠烙在了我的腦海中。緊緊攥著我的手,他在艱難地說著什麽,我伏在他的嘴邊,依稀可以聽到他在說:“送黛絲麗去東方,答應我!”

見我黯然點了點頭,他臉上露出一絲安詳,眼神漸漸渙散,手也緩緩鬆開,平靜而去。

三具屍體漸漸被黃沙淹沒,那是弗萊特、哈裏老爹和一個不知名的匪徒,我望著被撞成重傷的巴斯和四周慘死的十幾匹駱駝,以及“一陣風”那匹折斷了腿、曾經神俊無比,如今卻在聲聲哀嘶的坐騎,再也壓抑不住心中的憤懣,直直都走到黛絲麗麵前,恨恨問道:“所有人都在為你而死,我想知道這究竟是為什麽?”

黛絲麗臉色發白,卻十分鎮定,毫無畏懼地迎著我的眼睛淡淡地說:“你無權知道,任何人都無權知道。”

“無權知道?”我麵露嘲笑,指指奄奄一息的巴斯,又指指掩埋弗萊特的沙堆質問,“所有這些人,桑巴,弗萊特,無數武士、夥計和苦力,甚至包括‘一陣風’那些匪徒,都是在為你拚命,都在為你而死,你卻對我們說我們無權知道?無權知道我們拚命的原因?”

黛絲麗垂下眼簾,眼中隱約有絲惻然,但嘴唇卻緊緊抿住,顯然不打算回答我任何問題。托尼見狀,突然柔聲對我說,“好了,白癡,你別逼黛絲麗。我和我的飛鷹武士是撒尼族最勇敢的武士,我的族人接受了桑巴老爺無私的饋贈,所以我們答應一路護送他們去絲綢之國,保護他們是我們的責任,至於遇到目前的困境是我的無能,就算飛鷹武士僅剩我一人,我也會拚盡全力把黛絲麗送去東方,不問任何情由。”

“你是武士,而我卻不是,我們都不是!”我指著幸存的苦力們,“我們並沒有把命賣給桑巴老爺,‘一陣風’雖然隻剩兩人,但他們隻靠馬匹根本追蹤不到這裏,他們在沙漠深處一定還有駱駝,她至少會留下兩人看守那些駱駝,所以他們至少還有四個人,而我們又逃不過獵犬的追蹤,隻要‘一陣風’傾其所有力量放手一擊,我們就沒有任何僥幸,以她方才不顧自身安危也要擊殺黛絲麗的決心,相信她很快就會這樣做!”

說到這我頓了頓,盯著黛絲麗決然道:“既然咱們已毫無辦法,你又不給我們一個賣命的理由,我不想再糊裏糊塗地送命,所以,我打算和你分手,大家按人頭把剩下的幾隻駱駝分了各自逃命!”

幾個苦力猶猶豫豫地望望我又望望黛絲麗,都沒有吭聲,托尼則緊盯著我冷冷地說:“所有駱駝、糧食和清水都是桑巴老爺的財產,現在都屬於黛絲麗,任何人也沒有權利瓜分。”

“哈!”我一聲嘲笑,“這一路上就不說了,就說方才,要不是我們幾個苦力拚死保護,別說這幾隻駱駝,就連黛絲麗小姐都已經性命不保,還來什麽財產?我們有權分得我們該得的報酬。再說在生存機會麵前,任何人都一律平等,沒有貧富貴賤之分,誰願意跟我一路就請站過來!”

幾乎沒有猶豫,尼奧就扶著巴斯站了過來,然後是老苦瓜,我對托尼和黛絲麗道:“我們是四個人,你們是兩個,考慮到你是女人,我們隻要最後四匹駱駝中的兩匹和一半的食物清水。”

“誰也不能動駱駝!”托尼說著拔出了彎刀,眼裏殺氣騰騰,我卻知道他是在虛張聲勢,便鎮定地說:“好,要動手我們也奉陪!”

“等等,我告訴你原因!”黛絲麗突然阻止了劍拔弩張的我和托尼,我剛暗鬆口氣,她卻用理所當然的口吻說,“因為你是保護神!”

“去他媽的保護神!”我勃然而怒,“我不知道什麽是保護神,我也不相信自己是保護神或者其它任何神靈,告訴我這一切真正的原因,不然大家分了駱駝各自逃命!”

所有人都鴉雀無聲地望著黛絲麗,顯然大家都想知道這個原因,我和黛絲麗更是無聲地對視著,都在從對方眼中窺探其決心,我突然發覺黛絲麗的眼神竟異常恬淡堅毅,遠遠超越常人,雖然她最後退縮讓步,但我知道,那不是因為屈服於我的威脅,而是她對我有一種盲目的信任。

“好吧,我告訴你原因。”她終於垂下眼簾淡淡地道,我渾身一鬆,精神上竟有一種大戰後的疲憊和解脫,我知道再堅持下去的話輸的一定是我,就算我能忍心丟下一個弱女子不管不顧,能違背自己對兩個辭世者臨終的承諾,我也無法接受被“一陣風”擊敗的頹喪,“一陣風”的堅毅多智和不屈不撓已激起了我的鬥誌,早就下定決心要與她周旋到底!逼迫黛絲麗說出這一切的原因,隻是不想糊裏糊塗地為人賣命。

“隻是,就算我說出原因,隻怕你們也未必會相信,就算勉強相信,也未必理解得了。”黛絲麗說著環視所有幸存者一眼,然後在一副馬鞍上慢慢坐了下來。她那居高臨下的神情和語氣讓我十分不快,但我沒有表露出來,隻平靜地坐下,心中暗道:老子連地獄都去過,還有什麽怪異事理解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