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節,他就是我的丈夫

這間酒樓最主要的不是闊氣,而是宏大,傅介子進了酒樓才發現裏麵居然一個很大的花園,而五十餘個酒桌皆是圍著一個廊而擺,裏麵有小橋流水,也有精美石雕。

潘幼雲進了裏間道:“這裏還不錯吧,不委屈你傅大將軍走一遭吧?”

傅介子四下打量了一番,果然是應有的都有,兩人找了一個雅間坐下,因為來了兩個漢人,所以別的人一下子都看向了這邊,那個店家很也很快就湊了過來,問兩人吃些什麽。

潘幼雲將那啥菜點了一下,店家立時笑嗬嗬的,這菜是店裏的鎮館之菜,尋常人家都吃不起,今天來的是兩隻肥羊,他當然是高興了,當下命人準備上好的水酒免費派送。

按理說這是件高興的事情,隻是一見這個陣仗,傅介子估計自己口袋裏的那三千將士隻怕得來個全軍覆沒,小聲問潘幼雲道:“看來這菜不是非比尋常的貴呀。”

潘幼雲笑道:“一般價兒的菜,我哪好意思要你請。能宰的就這一回,當然要來大的。”

傅介子哼哼道:“一會兒錢不夠,我就把你賣給店掌櫃當老婆。”

潘幼雲卻雙肘撐在桌子上,身子湊前,幾乎就要沾著傅介子的嘴了,很曖昧得道:“你舍得麽?”這個動作很強悍,傅介子幾乎就要上去親她一口,但是想到星聖女又忍了下來,道:“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自然是舍不得。”

潘幼雲輕聲笑了一下,笑得很自然,與以前相比,其中的媚態盡掩,道:“你跟我油嘴滑舌沒用的。要是真的舍不得,待會兒有什麽事情,你得在前麵幫我多扛著點兒。”

“果然有事,”傅介子沒好氣道:“早懷疑你在套我。”

潘幼雲道:“沒那麽難聽。我是怕有些色迷迷的小雜碎來找事兒。”

傅介子道:“就為這事?”

潘幼雲道:“就這事兒,可苦惱了我好幾個月呢,平日沒有人陪著都不敢來外麵吃飯。”傅介子笑道:“你既然修了佛,自然也就不該來吃這些東西,那怎麽講的,五穀不分,六根不淨,你小心大和尚們降罪於你。”

潘幼雲鄙視得看了傅介子一眼,道:“你真是百年鬆樹五月芭蕉,粗枝大葉。還沒看出來麽?”傅介子蕩然道:“看出什麽?”

潘幼雲哼哼道:“你在靈光寺住了這麽久,你就沒有發現,除了我以後,沒有一個女子麽?”

傅介子恍然道:“果然有這麽個事。難道說,你住在這裏也是寺裏的權宜之策?”

潘幼雲道:“你這豬頭還算沒爛完。來到身毒之後,我本來住在女子禮佛的庵裏,但總有一些你這樣兒的臭男人來找事。那次來了幾個人夜裏偷偷潛進來,幸好我夢中頗為清醒,聽得聲音就躲開了,結果他們沒有找到我,把庵中的另外兩個女子給奸汙了。”

“什麽我這兒樣兒!”傅介子蹙眉道:“你既然醒了,為何不提醒她們?”

潘幼雲道:“就知道你會問這個。她們兩個平日裏對我態度很是不好,有時候一邊念經一邊詛咒我,她們以為我聽不懂,可是我卻能看穿他們的心思。平日裏夥同其它的女子一起排擠我,吃飯、洗潄、做功課她們所是想方設法得給我出難題。哼,我潘幼雲用計半生,又豈會輸給這些不經事的小東西。所以他們一直無法真正害我,不過麻煩卻沒少添。她們打的不過,罵罵不靈,害害不著,所以就到處說我不是處子,已經是不潔之身,而且瘦得跟地獄十八層的餓鬼一樣,與佛門不利。”

傅介子聽了道:“這也是風俗不一樣,再加上你太優秀,別人排擠也是常理之事。”潘幼雲哼道:“平日裏她們害我我隻求自保,不曾害人。那天也是正好趕上,我就一個人跳上大梁,坐在上麵一邊打盹兒一邊看戲。這些小賤人平日裏一個個假佛學,罵我罵得最歡了,出事後一個個都不吱身了。”

說到這兒見傅介子有些不忍,道:“你是不是心裏麵又在罵我壞?”

傅介子道:“你不是能猜到嗎?”

潘幼雲道:“好的能,有的不能。哼,你罵便罵了,我也不在乎。”

傅介子倒是沒有罵,隻是覺得這個女子有些可怕,不過這也不是第一天見識了,這女子從來都不是什麽善男信女,她沒主動害人,已經是求神拜佛的事了。

“這事情的影響太壞,那幾個女子一下子出了名,成了聖城人盡皆知的大人物,咯咯,最後有一個堪不過這一關跳到了恒河裏麵,還說什麽要以聖河之水來洗清自己的罪惡,另外一個倒是有些心誌,自願進宮作了婢女。”

傅介子道:“你放心好了,這裏來的一些上家夥們,我還是能收拾的。你就放心吃吧,你那麽用心險惡的辦法還是別教我們了。”

潘幼雲笑道:“你這臭男人誰愛教了。我隻教葛妮亞一些似模似樣的把式,也不知她會了多少。”

傅介子聽她故意提起那事,想到星聖女昨夜的出色表現,傅介子又忍不住一陣天人交戰。

潘幼雲連咳幾聲,道:“你這人,大白天的別想壞事。”說到這兒神色一轉,道:“佛家有報應一說,果然不假。我雖然不出一力便將她們鎮下去了,但是那些人卻是衝著我來的,這事情一鬧大,我也跟著出名了,每天都有一些三教九流的人來騷擾。我實在受不了了,師傅才將我接回靈光寺裏。一會兒肯定還有人來,你該不會慫了吧?”

傅介子笑道:“以後再也不陪你這美人花出來了,沒事兒你把眼睛老實點兒,別到處拋媚眼……”話沒說完腳被潘幼雲狠狠踩了一下,痛得不行。

潘幼雲是練過武功的,她能一腳踢飛石碾子,也能一把將傅介子提起來,這好歹都是一百多斤的力氣,尋常男人隻有這一半而已。她這一腳踩得可真不輕。

兩人吃著酒,過了一會兒,潘幼雲道:“小魚小蝦先到了。”

傅介子回頭看去,果然見到一個三十多歲的身毒男子向這邊過來,看穿著是個婆羅門人,他頭上戴著一個很大的白色頭巾,是個華貴之人。

來了徑直就向一邊坐下,衝兩人笑嘻嘻得行了個禮。

有了潘幼雲的交待在先,傅介子也認出這不過是個斯文敗類,心裏麵沒什麽好感,當下用漢語和潘幼雲道:“用摩柯大師的辦法,不管不顧。”說的是漢語,那個家夥在一邊是沒法子聽懂的。

他在一邊盯著潘幼雲色迷迷得看了一陣,但兩人說什麽他一句也聽不懂,自己說什麽兩人又不搭理,好歹他也是自命為斯文人,再見傅介子眼神不善,他本能得覺得這個異族人是個狠角色,當下訕訕退去。

這個家夥走了之後,傅介子笑道:“看來,老和尚說的還是有些道理,這與兵法之中,不動如山的訓律是一個道理。”

潘幼雲卻哼道:“讓這麽一隻蒼蠅在麵前飛啊飛的,你還真有心情!”

傅介子道:“人走路,難免會有踩到狗屎的時候,踢它一腳難免會髒了鞋子。”

潘幼雲微微作態,嗯了一聲,道:“現在吃飯,說話挑個幹淨些的詞。”傅介子笑道:“這不,為了他的事情,壞了我們的雅興。”

潘幼雲哼道:“說得好聽,沒有一點兒男子漢的氣概。”傅介子笑而不語,他從一個小兵到將軍,如果沒有這點兒心誌,是不可能的,道:“在漢朝的時候,大將軍曾教我:順,不妄喜;逆,不惶餒;安,不奢逸;危,不驚懼;胸有驚雷而麵如平湖者,可拜*軍。這些又何止是一個*軍該有的,平日裏的生活何嚐不是一樣。”

潘幼雲道:“你這麽說也在理,政治與軍事原本相通。呃,又來了一個。”

傅介子心裏麵有些煩了,正要回頭看身邊已經坐了一個人,這個人一身的官府武士打扮,看樣子是哪家兒的官爺,這種小鬼最是難纏。

那人提刀來到此處,一拍傅介子的肩膀,道:“喂,外鄉人,往邊上移個位。”他說得很慢,似乎是擔心傅介子聽不懂。

這個人也太直接了,一看就是欺男霸女的慣犯,傅介子不由眼中厲芒一閃。

潘幼雲卻在一邊笑道:“你還是不是男人啊?代我把這個家夥往死裏捶。”

傅介子道:“你這麽高的武功,自己動手豈不是更可以立威?”

潘幼雲嬌笑道:“算了吧,打了手疼。人家現在在學做淑女。”

傅介子聽了一臉的麻子一身的疙瘩,哼哼道:“還做淑女,你老人家就省省吧。”潘幼雲很忌諱這個老字,聽了哼一聲,仍是不於理會。

那個提刀官爺見傅介子沒有動靜,隻道是捏了個軟柿子,向身後的幾個同夥哈哈笑了一聲,將刀往桌上重重一放,激得酒壺裏的酒水酒了一地,指了指傅介子,又向別邊指了指。

傅介子仍是一動不動,那個官爺顯然是看出這個家夥有意不買自己的賬,當下一爪抓向傅介子的肩膀,準備將他扔到一邊去。

傅介子突然肩膀一抖,這是道家中很簡單的缷力打力之法,一退一進之際,那個官爺撲了個空,重重倒在桌子上麵,潘幼雲眼疾手快,將酒壺提到了一邊,那官爺摔在桌上撞得鼻青臉腫的,正要起身,傅介子卻又突然腳一勾,那個官爺便是倒插的大蔥一般栽倒在桌子一邊,四腳朝天。

潘幼雲將酒壺放回原地,點頭稱好。

他爬起來大怒就著要拔刀,傅介子突然猛得一拍桌子,猛得瞪過去,那個官爺的刀拔了一半竟然被嚇得怔了一下,但一怔之下又大怒著拔刀,傅介子突然伸手一探,將他的刀按住,再向前一推,這個官爺便像是泥巴做的一樣倒在地上。

傅介子看了心裏麵好笑,都說大夏、身毒不知兵,民畏戰,如今看來果然不假,這個官爺魚質龍紋假把式,銀樣蠟槍頭一個。

這一來那些同伴們都火了起來,紛紛圍了過來,現在已經不單單是為了泡妞了,更多的是為了給兄弟找場子。

傅介子看了一下,一共七個人,全是拿刀的,當下心中一警,並非他怕這七個人,要是真打起來他未必便輸,隻是這麽多人打起來定然會動刀子傷人,擾了場子就不好了,自己身處異國他鄉,無論是誰對誰錯,這些人包括圍觀之人都會對他們心生怨念,畢竟寧信家奴,不信外族。

潘幼雲道:“你能行不?”

傅介子道:“不是行不行的問題,我們不是身毒人,傷了他們的人,這裏所有的人都會衝我們來,這事情可有些難辦。”

潘幼雲哼道:“我沒想到會遇上兵油子。別弄出外傷來,搶了家夥鎮住他們。”

傅介子正有此意,道:“這裏七個人,你三我四。”

潘幼雲哼道:“小氣鬼,你打吧。”

傅介子還欲說話,有一個家夥已經先出手了,可能是因為他們也不敢為了泡妞弄出人命,所以並沒有拔刀。傅介子突然哈哈大笑一聲,等那家夥拳頭伸到突然身子一斜,側身避過一拳反手一扣將那家夥的手腕抓起,順手就是一拖,將那家夥從桌子上麵拖飛起來,順手在他腋下三寸的地方重重得送了一拳,這裏是人身上的軟肋,那家夥喊也沒有喊出來便摔了出去,痛得在地上打滾,站不起身來。

別的兵油子見了立時在一群人單挑傅介子一個,傅介子到底有些擔心潘幼雲,可是看她的時候,卻發現她還在做她做的淑女,在一旁若無其事的,而身邊已經一左一右得站了兩個人,兩個兵油子絲毫沒有把他當回事,也隻是攔著,並沒有出手打女人。

傅介子知道這些人不可以打出外傷人,這裏的人全是身毒國,排起外來自己有一身的嘴巴也說不清楚。所以出手隻打軟肋,他是百將戰軍,打仗從來都沒有花架子,全部都是一招致命,不致命也讓人爬不起來,現在打的地方多是腹部、腋下、背部這些不經打卻不見血的地方,不過這些兵還真有些手段,傅介子一下子很難將他們打實在,但是卻沒有人能接傅介子兩重擊,片刻功夫就已經倒了三個,而他們連傅介子一片衣袖都沒有沾到。

兩個人守著潘幼雲,另外兩個人卻怔在那裏看著傅介子,有些慫了。

潘幼雲見傅介子出手幹淨利索,道:“傅將軍你果然有些利害,上一回你一槍把我挑成重傷,我到今天方才服氣了。”

傅介子道:“嘖嘖,到現在還記著仇呢。”

潘幼雲哼道:“那是。到現在身上還有一個很淺的疤呢。待會兒讓你看。”這檔兒上還有這心情,傅介子沒好氣道:“還是先辦正事吧,要不然你隻能讓他們看了。”

潘幼雲哼道:“現在,你二我二,大家公平些。”正說著那個兵油子開始來拉潘幼雲,傅介子這個家夥惹不起,搶了這個女子去也是一樣的。傅介子大呼小心。

潘幼雲卻是冷笑一聲,突然一躬身,一肘打在那個兵油子的腹部,再大腿一頂,那個兵油子立時就撲了,潘幼雲一把將他扛起從頭頂摔過,狠狠得砸在地上,道:“我隻剩一個了。”

傅介子聽了突然出手,他主動出擊動作又快了許多,一下子就將兩個兵油子打得趴在地上動彈不得,再看潘幼雲,潘幼雲正飛起一腿將那個兵油子踢得在空中轉了個圈,直摔到下麵的水裏去了。

周圍的人皆是麵有怒色,傅介子拉過潘幼雲道:“快走。”

潘幼雲也知這頓大餐是沒指望了,她沒有想到會有紮堆的兵油子在此,正要離開,前麵卻出現了許多當兵的,當下道:“走不了了。”

這時,前麵出現一個華服的男子,看上去二十多一點兒,比傅介子嫩了不知多少,周圍聚了數十官兵。

為首的那個男子上前行了個禮,道:“能在這裏見到姑娘了。真是三世有緣。”

潘幼雲哼了一聲,不愛理會,但是氣勢上,似乎有些勢弱。

傅介子道:“我是使節,你就說我們是一起的,他不敢拿你怎麽樣。”

潘幼雲道:“你是說,要我說我是你的?”

傅介子不由一陣窒息,道:“這哪兒跟哪兒?”潘幼雲道:“英雄所見略同,我早有對策。”

這時那個男子見潘幼雲不怎麽理會,看了看傅介子,道:“是你?”

傅介子一時沒有明白過來什麽意思,道:“大人記得在下?”

男子有些微怒,道:“當日你上殿之時,曾有一麵之緣。”他手下卻有一個士兵喝斥道:“放肆,這位是我們尊貴的三王子。”

傅介子這才有點了那麽一丁點兒印象,身毒在他眼裏都長得差不多,這個人真還有點兒像那個三王子。

傅介子微微曲身拜了一拜,向潘幼雲斜睨了一眼,心想你怎麽把三王子給招來了?

潘幼雲哼了一聲就回桌子上麵坐下,傅介子看出了些什麽東西來,也回去坐下,三王子吩咐所有的士兵都退下,自己也一個人跟著坐過去。

潘幼雲似乎有些不耐煩,道:“三王子,按照你們身毒國的規矩,一個女子如果有了丈夫,那麽別的任何男子都不可再騷擾,對嗎?”

三王子看了傅介子一眼,疑惑得點了點頭,道:“可是依本王所知,姑娘並沒有丈夫。”

潘幼雲十分玩味得看了傅介子一眼,道:“他就是我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