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留宿藏雀台
望月遠遠地注視著藏雀台逐漸清晰的輪廓，從這個角度看去，那裏好像和過去一樣，並沒什麽改變，隻是不再有以往來時的嫋嫋炊煙，他問身後的歐陽紅葉和風火：“我已經很久沒來過這麽遠的地方了，十六年前大戰後，大家都沒再來過這裏吧？”
風火答他：“大戰以後我奉誠長老之命，還曾來過這裏一次，護送剩餘的羽衣妖前往王城繼續生活，那時候因為伴侶和孩子還葬在這裏，為了勸說她們離開家鄉，我們著實費了一番力氣。”
當時的情景還曆曆在目，得知青雲以及黨羽已經消失以後，那些活下來的羽衣妖們依舊失魂落魄，麵無表情，許久後她們的淚腺卻又一觸即發，她們的哭聲在空蕩蕩的城裏回蕩著，向著城外的森林，仿佛是在呼喚著自己的伴侶和孩子的亡靈，藏雀台從此再不會有百鳥歸巢的奇景，剩下的隻有一片荒涼和痛苦的回憶。
行至藏雀台城前，城門向外敞開著，城牆內外雜草叢生，看起來已久未有人居住過。歐陽紅葉率先進入藏雀台城內，其他人列成一排跟在後麵，城內和城外一樣，地上的荒草長得老高，樹頂的雀屋也大都殘破不堪，屋頂幾乎都不見了，整座城一片死寂，不像是青雲的餘黨會選擇駐紮的地方。
歐陽紅葉安排道：“看起來沒人在這，我們今晚就在城裏休息一夜，由大家輪流守夜！”
風火因為之前來過這裏，所以比較熟悉，便提議：“城中央有塊兒空地，我們可以在那裏生火煮點東西吃，已經好幾天沒吃到帶熱氣的事物了。”
“嗯，就按你說的辦！”歐陽紅葉點頭表示讚同。
可惜等走到風火所說的那片空地一看也已長滿了荒草，根本沒個落腳之處，他隻得引大家來到藏雀台城主曾經居住的雀屋底下，那裏建得比其它雀屋要高些，除此以外也要寬敞許多倍，甚至在入口前還設有一個平台，非常利於守夜放哨。
他們下馬後，風火第一個躍上平台，與其他雀屋比，這裏的破損程度稍小些，他在上麵走了走，然後又塌了幾腳，確定整座建築還算結實牢固，便召喚其他人上來：“喂，大家上來吧，這裏還挺結實的！”
夏秋他們聞聲也一個接一個飛了上去，比起翻越南浙城牆，騰上雀屋的感覺更接近於飛翔，雖然隻是短短幾秒，但還是讓夏秋倍感歡喜。還有什麽比飛翔更讓人類著迷呢？這是習慣了飛來飛去的妖族永遠無法理解的情緒。
雖曆經歲月的吞噬和洗禮，但近距離看藏雀台城主所居住過的這間雀屋編製的仍很細膩精致，窗戶上的紙早已不翼而飛，隻剩下空空的窗欞，門也不知去向。房子裏麵比想象的更為寬敞，一進門內是一間待客的屋子，然後有一道門，穿過去就應該是城主曾就寢的房間。架子上還零散的擺放著一些書籍和器物，不少已經散落在地上，地上的一張大大的席子應該是她曾經的床鋪，也已是破爛不堪。
從平台上眺望，整個藏雀台城盡收眼底，幾百個小巧的雀屋，雖已殘破，但掩飾不了曾經的那份別致。盡管此刻已早無人煙，但夏秋還是忍不住想象起這裏曾經的樣子，無論是夜晚還是白天，羽衣妖們由蒼綠大樹上的雀屋飛進飛出的場景都會像是個童話。
此刻的城沐浴著山穀中的夕陽，風火有些疲憊不堪，早把剛剛想吃東西的念頭給拋在腦後了，索性在靠外的房間隨便收拾出一塊空地就倒了下去，不一會兒便鼾聲大作。望月則坐在屋外的平台上，從懷中掏出他不常吹奏的尺八，這是種很古老的樂器，旋律不似笛和簫那般清脆，卻多了份沙啞和惆悵，歐陽小冷不禁坐在他身旁，無目的性地眺望起遠方。隻有千騎不知疲憊的開始了他在藏雀台的尋寶之旅，他像猴子般在那些雀屋間飛來跳去，然後試圖在它們裏麵尋找有趣的東西。
歐陽紅葉留在平台下的地麵上，清理出一片空場，拾來一些規整的石頭準備搭起爐子煮一些熱湯。
夏秋一見就走上前問：“有什麽我可以幫忙做的？”
正在搭爐子的歐陽紅葉抬頭望向她，眼睛又笑成很好看的弧線，“那就幫我拾些柴火吧。”
“嗯，好的。”
她應完便去拾來一些幹柴，這時歐陽紅葉已經將爐子搭好了，鍋裏也已注滿了清水。他從旁邊的布袋子裏拿出幾個馬鈴薯，用他的烈焰斬以飛快的速度削掉一個馬鈴薯皮，夏秋覺得這畫麵好笑極了，簡直是殺雞用牛刀，噗呲一下就笑了起來。
他有些不解地抬頭望向她，“怎麽了？”
“第一次見到有人用這麽大的刀削馬鈴薯皮。”她雖覺得剛才的笑有些不妥，但仍照實回答。
他也不禁笑起來，“素素也說過類似的話啊，她覺得看我和雪夜在廚房裏做飯就像打仗一樣。”
她將拾來的幹柴塞到爐子下麵，紅葉輕輕打了個指響，柴火便燃燒起來。
她坐到爐火邊上問：“我一直有些好奇，你們難道不能一個指響就變出食物嗎？”
“這個問題好，其實是可以的，但那是違背萬物法則所得，你想想看本來應該並不存在的東西，雖然吃起來也很美味，甚至會有讓你飽腹的感覺，但卻是沒有生命的，也不會給你任何營養。”
她並不完全聽得懂他的話，卻又被深深吸引住，眼睛一眨不眨的望著他。
他一邊繼續給馬鈴薯削皮和切塊一邊繼續講下去，“即能遵循萬物法則又可以無中生有的方法，不光是人類，即使我們妖族千百年來也一直在追尋著，我想你一定聽說過煉金術。煉金術就是基於萬物法則之上破解出的，它就像魔法一樣，據說煉金術不但可以造出黃金，如果適當轉換還可以造出所有你能想象的物體，而所有這些物體都是真實的。嗯，不光是物體，甚至是人，妖，或者我們身體的某一部分，都能得到。”
她不禁想起了自己已過世的媽媽，就問“甚至可以讓死去的人複活嗎？”
他抬起頭很認真地答她：“可以，但那是不被允許的，天神乾宿規定三界之中，已死去的生命，就不能夠再度複活，無論以什麽樣的方法。即使是造物之主本人也不能夠破例，他可以製造新的生命，卻不可以複活已死去的生命。”
這回答多少讓她有些小小的失望，但轉念她又想到即使不能複活生命，煉金術已讓各界這樣的迷戀了，如果它是萬能的，那必定會造成三界更加混亂的局麵。
鍋裏的水已經沸騰起來，歐陽紅葉一邊將切好的馬鈴薯塊放進鍋內，一邊說道：“三界對獲得煉金術秘訣的過度癡迷使得許多人墮落其中，第一個研究出煉金術的是個人類，其實煉金術需要人神妖三界的知識才能完成，首先最基礎的是神之種子，然後是人類意念所形成的轉換鑰匙，接下來借助妖的幻術去完成轉換過程，隻有經這三個步驟才能形成萬能靈藥也叫長生不老藥，它可以點石成金，也能修複肢體的殘破，可以使人長生不老，也能構成你所能想到的所有物質。”
“那麽……那個人類後來怎麽樣了呢？我是說製成萬能靈藥的人。”夏秋開始對他的命運好奇起來。
“確切的說他並沒製成萬能靈藥，因為他雖然得到了神之種子，和轉換鑰匙，卻無法得到妖的幫助來完成最後的一步，他將解出的方法記載下來後沒多久就死去了，據說他的方法在三界引起軒然大波，大家都想得到它，為此不擇手段，他也正因此而死於非命。最後人神妖界各自得到了其中的一部分方法，宸極宮中收藏著轉換之法，當年小冷的父親雪夜可以運用這個方法治療他人身上較嚴重的傷和疾病。其他兩種方法究竟流於何處，後世有著各種說法，但卻無一得到證實，最後也就不了了之。”
她連連驚歎：“隻是得到一部分方法就可以幫別人療傷治病，真的是太神奇了！”
“是啊，之前我們去的那座南浙城的城主就是因為癡迷於煉金術，才受到青雲的誘惑，最後不但送了性命，甚至連整座城池也毀於一旦，成了隻有食喪鬼的恐怖荒涼之地。”歐陽紅葉不斷攪拌著馬鈴薯湯，然後從旁邊一個口袋裏拿出一個小調料瓶，轉動後撒進去，湯瞬間就變得粘稠了，然後他轉向夏秋說，“如果你對這方麵的事情感興趣，那以後我再慢慢講給你聽好了，現在先叫上麵的那些家夥下來吃飯吧。”
夏秋雖然還想知道更多關於煉金術的事，但隻得點點頭轉身去叫歐陽小冷他們。望月和歐陽小冷應該已經餓壞了，在平台上就聞到了下麵熱湯所散發的濃鬱香氣，一聽到叫他們就迫不及待地準備下來。
當她提醒他們別忘記叫風火時，兩個人卻都猶豫起來，誰也不太願意打擾熟睡的豹子，用他們的話說大貓沒睡醒可是不好惹的，正當這個時候，千騎從遠處飛了回來。
他還來不及落地就大聲的嚷道：“我有重大發現！”
歐陽紅葉抬起頭問：“關於什麽？”
千騎得意地回答：“我覺得不敢說剛剛，起碼近期有人來過這裏。”
歐陽紅葉聽完壞笑著說：“那吃飯的時候你來詳細說明吧，現在先去把風火叫起來！”
隻有夏秋、小冷和望月理解歐陽紅葉壞笑的意思，千騎因為迫不及待要發表他的重大發現，一聽歐陽紅葉的話，想都未想就飛身躍上平台，走進屋內一看風火睡的正沉。
“喂！”
千騎喊了一聲，看他沒有反應，他便更用力的喊起來，“喂，起來！”一邊喊還一邊搖動風火的肩膀。
風火的耳朵動了動，發出沉重的一聲低吼，那呻吟好像是從隧道深處傳出的那麽渾厚。然後他坐起身來，一對圓眼一下子怒張，頭上的紅毛也跟著豎了起來，他如反射般嗖地竄起將千騎按倒在地，眼中迸射出憤怒的火焰，一瞬間空氣好像停止了，千騎這才意識到了自己的危險。
在一旁的望月見狀不妙趕緊拉住了風火，使勁晃了晃他的肩膀，喊道：“喂，清醒過來！”
過了幾秒鍾後，風火才算是徹底清醒了，伸了個懶腰，豎起的毛發漸漸塌下去，整個人也慢慢恢複了常態。
“抱歉，隻知道這家夥熟睡的時候很難叫起來，但發這麽大的脾氣還是第一次呢。”望月對千騎抱歉地笑笑，隨後轉向風火，“你這家夥，一把年紀把小孩子嚇成這樣。
風火這才意識到剛剛自己竟然完全喪失了理智，肯定是因為近日來日夜兼程又在南浙城遭遇了食喪鬼，突然來到如藏雀台這麽安逸的地方太過放鬆，以至於陷入深睡眠被魘住了。他一把將千騎拉起來，摸了摸他的腦袋，“小兄弟，對不住了。”
千騎半天才回過神來，尷尬地笑笑，發覺自己已被眼前的大貓嚇了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