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蛛絲馬跡
此時天色已完全黑下來，望月他們又拾來一些柴讓爐子裏的火燒得更旺些，大家紛紛圍著爐火席地而坐。入夜，空氣裏透著微寒，寧靜的夜空下，溫暖的火堆旁，竟有種回家的感覺。夏秋幫歐陽紅葉為每個人把湯盛好，然後坐到歐陽小冷和千騎中間。
歐陽紅葉把裝著幹糧的口袋打開放在一邊，方便大家各取所需，一麵還惦記著剛剛千騎所說的他在城中的發現；另外讓他講訴一番也可以分散一下風火剛剛對他的驚嚇，於是說道：“千騎好像在這附近發現了些什麽，大家不妨聽他講講！”
“好！”千騎深呼一口氣，便迫不及待地開始敘述起他的發現，“這裏乍看上去像許久無人居住的樣子吧？但我相信事實不是這樣的！”
風火問：“你有什麽證據？”
千騎反問大家：“許久無人居住的地方最大的特點是什麽？”夏秋想了想說：“嗯，應該會有很多灰塵吧！”
“沒錯，剛剛我去其他的雀屋裏,發現那裏麵都布滿灰塵和蛛網,這反倒提醒了我……”
千騎話音未落，夏秋就反應了過來，說：“藏雀台城主的那間雀屋裏沒什麽灰塵！”
“沒錯沒錯，你們不覺得奇怪嗎？”千騎問道。
風火倒是滿不在意，應了句：“沒什麽可大驚小怪的，也許是偶然經過這裏的旅人也說不定呢。”
“我同意風火的說法。”望月喝了口熱湯，以曖昧的口吻說道，“這湯真美味！不愧是紅葉的手藝！”
千騎意識到自己的發現並未引起大家的興趣多少有些失落，繼續說道，“如果隻是經過的旅人的話，他沒必要把房間裏的灰塵都打掃幹淨吧？城主的雀屋看起來淩亂，卻更像是為掩人耳目而刻意為之，以掩飾那裏曾有人居住的事實。”
“有點意思！”歐陽紅葉說道，“其實一入城內，我已感覺到哪裏有些不對勁，隻是說不上究竟是哪裏。”
“許久無人呆過的地方會有股特殊的味道，但那裏沒有。”一直在一旁沉默的歐陽小冷的一句話提醒了歐陽紅葉，其實他早就發現那間雀屋的異常。
“對，這裏的確是沒有那種味道，小冷的感覺果然靈敏。”歐陽紅葉點點頭。
“我早就發現在不久之前應該有人在那裏住了一段時間。”歐陽小冷淡淡地說，一如往常。
“那你剛才怎麽沒說？”千騎不服氣地說。
“也不能確定是敵是友，或許隻是無處容身的妖，我覺得沒必要讓大家跟著緊張。”歐陽小冷不露聲色地說。
歐陽紅葉還是略有些擔心，因為藏雀台有相當一段時間曾作為青雲的一個落腳點。這裏本就得天獨厚的地理環境，再加上青雲手下近期過於頻繁的行動，讓人難免產生懷疑，如果想在離王城較遠的地方安紮，荒無人煙的此處恰是最好的選擇。
但他暗想隻留宿一夜應該不會出什麽太大的差錯，於是對其他人說：“總之，晚上休息時就由大家輪流把守吧。”
和他抱著相同想法的還有風火，他對這類猜測的恐懼已經遠超任何人，但他也不願表露出來。過去他從沒恐懼過誰，雖然年輕時的他很愛向別人挑戰，也曾沉迷於決鬥。妖界的決鬥不同於人間，勝利者便擁有殺死對方的權利，但絕不能羞辱，所以即使輸給對方，也沒有讓他感到恐懼過，大不了就是一死。
對他來說死亡本身並不可怕，可怕的是那種不可名狀的恐懼感，那種絕對的黑暗，它會一寸寸吞噬你，將你所有的堅定侵蝕掉，你隻想逃出這片黑暗，或者藏匿起來，可最終你還是會變得無處遁形，然後你隻有選擇放棄躲藏，讓自己徹底暴露在他的麵前，你隻希望能夠死的痛快一些，而這個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人，就是黑暗的化身，青雲。
歐陽小冷和以往一樣，在發表了自己的看法後便開始了沉默，誰也不知道他內心究竟在想些什麽，雖然當涉及到青雲這個名字時，他的內心早已掀起波瀾，可他卻仍然可以不露聲色。他心底清楚此行的目標和當前對他們來說最為重要的事，就是以最快的速度找到天符以解決整個妖界的危機，從而達成勇大人和歐陽紅葉對他的期望，登上妖王之位。
可此刻當線索與青雲有關，哪怕隻是一點蛛絲馬跡也會讓他變得煩躁不安，他明白如果證據更加確鑿一些地指向青雲會對他造成怎樣的影響，他一定是會放下一切，不惜任何代價殺到他的麵前，即使從未遇到過他那樣的強敵，即使確定以自己現在的力量很難與之抗衡，但他就是無法控製自己心底複仇的欲望。那欲望如同囚禁於他身體中的困獸，攪亂他所有的平靜，這麽多年來，青雲都是他的軟肋。他甚至拿不準，為了取得勝利，他是否能守住自己最後的底線，會變得如何的不擇手段，即使犧牲其他人，即使整個妖界都不複存在，他也想與青雲一起同歸於盡。雖然勇大人和歐陽紅葉對自己是那樣信心滿滿，可隻有他自己清楚，連他自己都不能確定一旦與青雲邂逅會發生什麽。
夏秋先是沉浸在之前歐陽紅葉對煉金術的講解中，後來又專注於千騎發現的可能與青雲有關的線索，所以才剛剛嚐了口碗裏的湯，湯味很濃，還有種說不出的香味，那香味十分獨特，是她不曾嚐過的。她想抬頭問問他在湯裏放了什麽，目光卻不由地停留在歐陽小冷的身上。她看出他眼神中的情緒，雖然其他人並沒注意，但她明白那目光與平日裏的他不同，他似乎正被什麽困擾著，那雙灰藍色的眼眸像是看似平靜的海麵，海平麵下正有什麽暗湧著。
歐陽紅葉繼續就先前的話題說道：“我們一共六個人，正好晚上可以由每兩個人輪流替換兩個小時！”
“好的！我要和夏秋一隊！”紅葉話音未落，千騎就舉起一隻手來說。
他這一嚷把歐陽小冷從先前的沉思中拉了回來，正撞上在一旁的夏秋關切的目光。
“你就和風火一起吧，千騎。我和夏秋一組，望月和小冷，就這樣定了。”歐陽紅葉知道無論把夏秋安排給歐陽小冷還是千騎，另一個人都會不滿意，所以幹脆選擇自己和她一組。
“哦！”千騎失望的撇了撇嘴。
“風火，你已經很疲勞了，晚飯後你和千騎就先去休息吧!我和夏秋先守著，然後是小冷和望月，最後再輪到你們，由前麵的人叫醒後麵的人。”
聽完歐陽紅葉的詳細安排，風火讚同地應道：“好！”
他的確需要好好睡上一會，哪怕是一小會兒，歐陽紅葉的安排讓他覺得很是貼心。
“嗯，沒問題！”望月也點點頭，他早已喝完了自己碗裏的湯，然後將碗遞給歐陽紅葉，“再來一碗！”
歐陽紅葉接過碗，假裝不耐煩的瞟了他一眼，“你還真是無論走到哪都能吃能喝的！”
“誰讓你煮的東西這麽好吃的！”望月頑皮的摸了摸自己的頭，還衝他伸了伸舌頭。
在夏秋看來望月與第一次見麵時判若兩人，原來平時歐陽紅葉和望月在一起時是這樣的狀態，也許望月在他的身上感受到哥哥聽月的影子吧，所以才對紅葉帶點依賴。
歐陽小冷的父親雪夜、聽月和紅葉曾是最好的朋友，他們並肩戰鬥、一起遊樂、一起胡鬧，不免讓她想起自己和劉玲美還有杜鶴在一起時的感覺，他們隻是在一起幾年就已經有了那樣的默契和友情，更不用說這些已經共同存在於世間上百年的摯友了，經曆了多少故事可想而知。
雖然她聽過的關於聽月的事情不多，但在她的印象裏聽月和望月好像是性格迥異的兩兄弟，聽月似乎更內斂純良，望月卻開朗豪邁，可他們有個共同點，就是都是那麽喜歡歐陽紅葉。好像沒有誰會不喜歡他，他身上具有一種天生的親和力，特別是他的笑容，讓人無法不相信他說的話，因而不自覺地開始跟著他的節奏走。
晚餐結束後不久，夏秋和歐陽紅葉先留下來把守，其他人則回來藏雀台城主的雀屋內休息，歐陽小冷和望月睡在靠裏的房間，千騎無奈地和風火睡在一起。才躺下不久，風火如雷的鼾聲就響起來了，千騎忍不住用衣服堵住耳朵，但因為實在疲憊，掙紮了沒一會兒也就進入了夢想。
望月自顧自的喝了幾口從南浙城城主的藏寶閣裏找到的陳釀美酒，然後就戀戀不舍的蓋上了蓋子，前路漫漫，他顯然不想一下子把美酒都喝完。
歐陽小冷背對著他一動不動的望向窗外躺著，從後麵看像是已經進入了夢鄉，而其實他卻毫無睡意，他心裏始終惦記著曾在這裏停留的是否是青雲或他的手下，這個疑問困擾著他，讓他的大腦越來越清醒，身體雖然疲憊，卻無法入眠。另一方麵他也為在外麵的夏秋擔心，萬一有敵人突然出現，他必須第一時間趕到。
夏秋和歐陽紅葉並排坐在雀屋外麵的平台上，這裏可謂是藏雀台的至高點，從這裏可以眺望到這座城的每個角落，因為怕吵到裏麵休息的人，所以他們倆隻偶爾小聲的交談幾句，而大部分時間都保持著沉默。
歐陽紅葉看似平靜，但卻一直在空氣中捕捉著陌生的氣息，妖的嗅覺極其靈敏，藏雀台內如果出現除他們以外的人，他定會有所察覺。但他的這一技巧還不算是最厲害的，妖的聽覺和嗅覺都比人類靈敏的多，並且最高的境界是即使在完全黑暗的地方也能達到以聲波在空氣中的震動和氣味彌散後的傳遞勾勒出整個空間的輪廓，甚至可以在頭腦中形成空間的畫麵。想達到這樣的境界，就必須放棄對眼睛的依賴，改為完全依靠嗅覺和聽覺，使其和靈魂產生共鳴，這是先王禮大人的絕技，歐陽雪夜也可以做到，這項技能不但有助於在黑暗中戰鬥，更能躲過敵人的陷阱和暗箭。也許是歐陽紅葉始終無法完全放棄眼睛的作用，所以一直沒能更好的掌握這項技能，但他的嗅覺卻要比同等的妖靈敏許多，這也多少可以補救其他方麵的不足。
兩個小時很快就過去了，並沒有什麽事情發生，他小聲地對夏秋說了句，“我先去把小冷和望月叫醒，然後你去裏屋休息。”
輪到歐陽小冷和望月把守的時間，歐陽紅葉靠在外屋的角落裏小憩，夏秋一個人在裏屋休息。歐陽小冷剛蓋過的毯子上還留有他的體溫和味道，而這種溫度和味道不免讓她感到安心，她窩在毯子裏，腦海裏就出現被他緊緊擁抱時的畫麵，自己竟覺得有點羞澀，不知不覺就淺淺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