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黑曼巴

回到春華樓,蕭塵看著正漫不經心的寫著作業的張天佑,將飯盒送到他的麵前,不懷好意的笑道:“臭小子,看這是什麽,紅燒肉,還有糖醋魚,想吃嗎?”

張天佑十分用力的點頭,一雙大眼睛直直瞪著蕭塵手中的飯盒,嘴角甚至流出了一絲口水。

“想吃?那就乖乖的給老子把作業寫完,要工工整整的寫,一筆一劃的寫,當然嘛,你也可以按照以前的樣子來寫,不過這飯盒就和你無關了。”蕭塵找了把椅子坐了下來,翹著二郎腿,看似漫不經心的說道,實則是為了張天佑能夠好好的學習。

張天佑在心裏納悶鬼見愁為何會如此舍得買這麽好的菜的同時也開始奮筆疾書起來,他可不想這頓大餐被蕭塵一個人解決了,在心裏著急非常的同時,手中的筆卻偏偏更加的不聽使喚起來,再加之蕭塵在旁邊噘著紅燒肉的香味時時傳來,張天佑再也忍受不住,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瞪著蕭塵,開口說道:“鬼見愁,雖然你這個方法不怎麽高明,但卻十分管用,可我現在根本沒有心思寫那破字,不過嘛,你要是給我吃幾塊肉的話我會寫的更用心的。”

“沒門!”蕭塵看也不看身邊的毛頭小孩,隻是自顧解決著飯盒裏的豐盛菜肴,想吃肉,還不想寫字,天下有這麽便宜的事情?蕭塵知道自己從現在開始必須要對張天佑狠一點再狠一點,否則的話,張天佑這個孩子隻會被自己帶壞,走向邪道,自己已經失去了學習的大好機會,決不能讓天佑這個孩子再重蹈自己的覆轍,所以,對於張天佑急切中帶著期盼的眼神,蕭塵沒有理會。

至於剛才食堂裏發生的一幕,蕭塵早已忘記,他也更本沒有在意過,一個無法無天的敗類又怎麽會放在他的眼裏?即便這個人有著十分深厚的背景,可他既然敢罵自己,尤其是罵那個已經葬在又一村的可憐女人,蕭塵是斷然不會委曲求全的,哪怕是粉身碎骨蕭塵也要讓那個癟三知道後果。

蕭塵骨子裏的血性和傲氣來源於親情,也成長於親情,蕭長河的離去讓蕭塵知道了親情的可貴,一旦失去便再也得不到,後來老頭子和蕭秋也一個個走了,是真正的走了,再也不回頭,所以,蕭塵更加的珍惜親情,珍惜自己身邊的人。如今,在他身邊的親人也許隻有張天佑一個人,至於林若海,他還在四川,在躲避袍哥的追捕,但蕭塵不擔心,一點兒也不擔心,因為老頭子說過林若海是一個福大命大的人,他的命可以壓倒一切的妖魔鬼怪。

醫院,王從林看著胳膊上裹著一層厚厚紗布的兒子在不停的呻吟,痛苦的摸樣讓自己再也不忍心看下去,轉過頭,眼神中出現了狠毒和陰冷。他雖然不是南京城數一數二的政界大員,但他還是沒有想到有什麽人竟然敢在自己的地盤上對自己的兒子下如此之重的狠手,所以他怒了,他要報複,即便那個人是天皇老子自己也要把他生吞活剝。

王從林大約五十歲的摸樣,身上的皮膚很白皙,甚至有一種古時候說的白麵書生的意味,王從林在很多年前也確實隻是一個書生,隻是他的心思遠比一個書生更加的深沉,王從林曾經在一次醉酒後,對自己的老婆說:“我王從林就是一個天生的官才,要不是背景太弱,現如今我至少也是一個正廳級的幹部。”

野心,所有人都擺脫不了的東西,可再有野心的人也會虎毒不食子。一步步走出醫院,步伐沉穩,一如自己二十年的從政生涯,二十年來,自己八麵玲瓏阿諛奉承,官道雖然說不上顯赫但也是順風順水,從一個小小的工商局質檢員一步步爬上了如今的常務副市長寶座。掏出手機,王從林打給了自己的老朋友,如今南京市公安局的一把手戴勝戴局長。

“戴局長嗎?我是老王啊,王從林,今晚我們出去吃個飯,對,對,我請客。”王從林哈哈的笑著,臉上的神色卻變化無雙,陰晴不定。

如王從林這般人物絕不會將自己的心事輕易的透漏出來,旁敲側擊便已經足夠,這是他二十多年的從政生涯和五十年的生活經曆所鍛造出來的品格,當然這個品格也許並不怎麽高尚但卻十分管用,至少,在這二十年來,他的小心翼翼讓自己吃足了好處,否則,他一個無權無勢的人又怎麽會成為如今的常務副市長?

晚宴上,王從林隻是和戴勝閑話著一些家常或者聊著一些關於南京城改的政策落實。戴勝是一個五十多歲的中年人,長的黑瘦,眼睛有神,卻似乎又帶著幾分渾濁,他知道王從林找自己來必然是要自己辦什麽事,可既然對方沒說自己也就不好問。

酒至半酣,王從林忽然對著老戴訴起了衷腸,隻差一把鼻涕一把淚了,道:“老戴啊,我王從林和你認識也有十幾年了,時間可真是快啊,一轉眼我們都老了,你我的白發也都生了出來,隻怕為南京的建設和安定做貢獻的時間時日無多了啊。”

這家夥,葫蘆裏到底賣的是什麽藥,還安定建設,你他丫說出去也不怕別人笑話,這幾年借著城改的名義不知道在美國的銀行裏存了多少美元,反貪局那裏雖然抓不到你什麽把柄,但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心裏雖然這麽想,但戴勝不是傻子,等話到了嘴上,卻變成了這樣,“老上級,說的是啊,一轉眼,我們都老了,隻怕再也不能為南京的建設添磚加瓦了,這十幾年還是多虧了老上級的照護啊。對了,聽說你的兒子住了醫院?”戴勝的最後一句話是明知故問,但這句明知故問卻大有學問,隻有問了出來,王從林才能接下去。戴勝在王從林打過電話的那一刻就查清了他要請客的意圖。

王從林聽後長歎道:“唉,老戴啊,我也不瞞你說,我這兒子雖然在學校裏有些不學無術,但也從不會做那些欺男霸女的惡事,卻沒想到,如今竟然被一個小流氓打成了殘廢,醫生說他的右手隻怕是廢了。”

“什麽!”戴勝拍案而起,黝黑的麵龐之上是一股大義凜然的憤怒,“這還得了,如今的混混也實在是膽大包天,打架鬥毆也就罷了,竟然將人打成了殘廢,老上級,你放心,此事包在我戴勝身上了,一定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案。”說完之後,便和王從林道別,匆匆出了飯店。

看著戴勝的背景,王從林的嘴角浮出了一絲冷笑。王從林從不打沒有把握的仗,在得到兒子的右手被廢掉的那一刻,他就通過自己的關係查清了蕭塵的底細,一個山村裏蹦躂出來的鄉巴佬,無背景,無權無勢,也許唯一的長處就是比較能打,但這又算什麽呢?王從林打心眼裏看不起這些隻知道打打殺殺的小角色,現在是什麽年代了?新世紀都過了十年了,現在的中國無比昌盛,絕非幾十年前靠著一股狠勁就能在上海灘出人頭地的,現在講究的是頭腦,頭腦是什麽?就是做人八麵玲瓏滴,做事滴水不漏。

王從林多年的從政生涯讓他無論辦什麽事都小心翼翼,不是他缺少大刀闊斧的魄力,而是他不能有那種魄力,有這種魄力便代表做事情要麵臨失敗的可能,失敗?王從林怕,打心眼的怕,所以他絕對不能失敗,因而他將自己的魄力深深埋藏了起來,隻等到機會最合適的時候將自己化作隱蔽的毒蛇給予對手致命的一擊。

為了兒子去對付那個鄉巴佬固然是一方麵,但更重要的卻是為了把那個依靠家族勢力掛著市長頭銜的家夥給拉下馬,雖然這個結果發生的可能性極低,但絕不會讓自己受到絲毫的傷害,因為這個家族的最大底牌,曾經的將軍現在的老人已經在三天前撒手人寰。而這個老人的孫子和那個鄉巴佬據說關係很好,自己現在對付這個鄉巴佬也算是敲山震虎。

王從林想的很深也很遠,不論是退路和進路他都已經準備好了,所以,他在等待戴勝那邊傳來的消息,不過,王從林隱隱覺得這次的事件似乎會有什麽意外發生,至於到底是什麽意外,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因為這隻是一種直覺,多年的算計所帶給自己的直覺。

看著酒店包廂裏擺放的一個黑曼巴雕像,王從林嘴角的笑容越來越盛,他甚至覺得自己就是這條黑曼巴,在敵人毫無察覺的時候給對方致命一擊,一擊致命,再也沒有生還的餘地。也正是因為這間包廂的黑曼巴雕像,王從林才對這家酒店情有獨鍾。

夏天,梅雨時節,黃梅時節家家雨,青草池塘處處蛙,今夜的南京再次下起了雨,不大不小,但卻有無數的綠葉在風雨中飄然落地。